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倒泔水的奇遇 ...
-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小翠,去把泔水桶倒干净了。”
少女默不作声,拎起泔水桶,杂乱的头发难掩一股子汗味,蜡黄的小脸,一看就营养不良。
“倒完泔水桶,去把桶刷干净。”
“做什么?”少女声音清冷,不止是清冷,整个人都透着森寒冷意。
那人却丝毫为注意到,讥讽一笑,“自然还去干干净净接泔水去咯。臭丫头,哪那么多废话,还问为什么,让你干就干你的。”伸手就向少女抓来,想抽几巴掌解解一天被主子打骂的憋屈。
哪知平日受气包似的少女侧身躲开,手中泔水桶精准一甩,直接扣在那人头上,哩哩啦啦淋了满头。
“真是受够了。”少女不耐轻啧,手掌一撑,本是打算轻跃墙头,没料到这几日食不果腹,饿得头晕体虚,差点栽下墙头。
不理墙那头连环骂,这位女侠,直接撂挑子不干了,爱谁谁。
若这女子身上还是原来的灵魂,铁定不敢把泔水桶扣人脑袋上。可惜了,这女子是被附身的,附身的这位还不是普通人。
岐山温氏的嫡女,对,就是曾经纵横上至王侯将相仙门百家,下至走贩猎户农夫,无一不知的岐山温氏。
不是美名远扬,而是臭名昭著的岐山温氏宗主温若寒的女儿,温恒,温召宁。
温恒表示很苦恼,她莫名其妙醒来,先是摸了摸自己脸上刺痛的巴掌印,又寻了个人问问先下何时。
自己掐指一算,“啊,老身原来也是快到三十芳龄的人啊。”
附身也就罢了,竟然附身一个什么官的府里的小姐的院里的打杂里面一个各种倒泔水桶倒马桶的下人,连丫鬟都算不上的下人。
前世活着的时候,温若寒虽说没让她过什么纸醉金迷,酒池肉林的日子,倒也没让她倒什么泔水。
也没让她啃这么硬的馍。
温恒默默啃口带着嗖味的馍,好歹垫垫肚子。说实话,她有点后悔一时赌气从那什么官什么府里跑出来,不论如何,那里还有口菜就着吃。
叹口气,现在自己身处的破庙年久失修,破烂不堪。屋顶还漏个洞,墙壁斑斑驳驳,尽是褪色的壁画。断了头的神像屹立在庙宇正中,被外面猛地一道闪电映照得煞白可怖。
多好的氛围,再点支蜡烛,都能说点诡事怪谈。
最好再来碟桂花白糖糕,温恒砸吧砸吧嘴。
想当年在不夜天,每到这种阴天下雨,狂风闪电,温旭就会揪着自己找个没人的屋,点支蜡烛讲鬼故事。蜡烛一定是白的,屋子一定要那种鲜有人迹的,桂花白糖糕一定要弹牙的…
温旭说,这样才有氛围。
屁的氛围。
他不就想捉弄温晁么?
白蜡下段一定要埋着铜丝,屋子四周一定有有白幡。狂风暴雨,没人出声,单是蜡烛烧着烧着冒绿光,温晁也得吓个半死。
就他那…
“冻死了冻死了!”少年声音清朗,“仙子,你都淋湿了。”
噢~
出门会情人,淋雨了呀。
温恒蜷蜷身子,将身下茅草窝了窝,尽量让自己舒服。是挺冷的,一场秋雨一场寒,约莫过些日子就得变天了。
“舅舅知道咱们跑出来,肯定免不了一顿骂。”少年抱怨着。不看其人,只闻其声,这少年肯定就是个富家小公子。
不过怎的没听那仙子搭话?
“汪汪汪!”
“妈呀!”
“仙子别叫!”
汪汪叫的狗是条黑鬃灵犬,站起来半人高。绕着温恒来来回回嗅个不停,“喂!你别让他闻我!”温恒几步蹿上神像石台,“让他离远点啊!”
灵犬眼神炯炯,蹲在石台下方紧盯温恒。
“仙子,过来。”少年斥了声,唤回灵犬。抬眼看向温恒,嘲讽道,“切,胆小鬼。”
再看少年,一身金星雪浪牡丹校服,额间一点朱砂,是兰陵金氏直系弟子。
“看什么看!丑八怪!”
“嘿!你小子这什么臭脾气!”温恒眼睛一瞪,碍着石台下的灵犬不敢去跟少年纠缠。
少年闲庭信步打量神像,那模样似是在赏自家院里假山怪石,而非这断了头粗制滥造的神像。
“小乞丐,你是一直住在这破庙里的吗?”
温恒耐着性子,温声细语回答道“这位金公子,小女不是乞丐,只是借宿此庙,过个夜罢了。”
“小乞丐,你是这镇上的人?”
温恒含糊点头,怯生生指指坐在那里的灵犬,“金公子,我可以下来说话么?”
少年颇为嫌弃的看她一眼,还是后退几步,“仙子,过来。”
灵犬摇着尾巴靠到少年身边,温恒这才从石台溜下来。好端端一条威风凛凛的狗,居然起个名叫仙子。
这起名水准,实在太高,让温恒不禁想起一个人。
“喂,你有什么茅草树枝么?升个火,冻死了。”那位金小公子又开始吆喝,温恒认命的把自己铺的草窝拖出来,堆在金小公子面前。
一张火符夹于金小公子指尖,火光燃起,点着茅草,偶尔发出噼啪的脆响。暖烘烘的火光烤着温恒,驱散寒意。
温恒盘腿靠着破庙的顶梁大柱,对面金小公子双手抱胸,望着门外大雨,并无攀谈之意。跳跃的火光打在对面人脸上忽明忽暗,温恒越看这金小公子越觉得眼熟。
模样,仙门子弟向来鲜少有丑的。这位金小公子倒是俊秀非常,还带着些许少年青涩稚嫩。性子骄矜,很正常。兰陵金氏单是温恒熟识的那个,眼睛恨不能长到脑门上。
不过,这小公子的佩剑……
还有他腰上那银铃……
“丑八怪,你看够了么?”金凌斜睨着温恒,面色薄怒。
“你长的好看就应该让人多瞧瞧。”温恒厚着面皮,对他呲牙一笑,“金小公子多担待。”
这句话倒是惹来小公子好奇,“看你这副模样,没想到知道的不少啊。知道我是谁?”
温恒心里暗道,我死的时候你约莫都没出生,我哪知道你谁啊。温恒茫然的表情惹得小公子不快,他冷嗤一声,“也对,不过就是个凡夫俗子,哪能知道这么多。”
哎哟喂,你瞧不起谁呢,小子。温恒奇奇怪怪的胜负欲被激起来,蹭地站起来紧盯着那小公子。她这跟抽风似的举动把金小公子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我要是猜出来你是谁,你得管我饭。”
“好说,不就是管饭嘛。”
额间朱砂,是兰陵金氏直系子弟,身份不凡。
腰间那佩剑眼熟的紧,简直要晃瞎人眼的金灿灿剑鞘和剑柄,招摇的要命。华美纹路在剑鞘上倾泻而下,这手笔,这华丽程度。
准是金子轩那厮的佩剑岁华没错了。
那枚银铃,坠紫色流苏,银铃纹路是九瓣莲花纹,如果自己没有老眼昏花,这准是云梦江氏信物清心铃啊。
这小子准是金子轩他儿子。
还有清心铃,莫不是云梦的江厌离打动金子轩了?他俩又成了?
“猜出来了么?”金小公子表情不耐,催促着。
“你爹,是金子轩?阿娘是江厌离?”
“哼。”金小公子冷哼一声,“不错。你倒是对仙门了解的多,真是人不可貌相。”
“还行还行。”温恒自动忽略后半句。
“叫什么?”
“温…”温恒把后面名字咽下,“小翠。”
“你居然姓温。”金小公子皱眉,仿佛看着很棘手的东西,“我叫金凌,云梦江澄江宗主是我舅舅。”
……
“噢。”江澄啊,老熟人…不对,应该是老仇人吧。
金凌就跟看怪物似的瞪着温恒,把她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你知道我舅舅么?”
“你刚刚不是说了吗?云梦江氏江宗主啊,我不聋。”
“你记得雨停之后赶紧离开这块。我舅舅一听到修士姓温的就不得了,要用紫电就抽人。之前还抽鬼修,自从…反正,他最恨的就是姓温的人。”
“最恨…姓温的人么…”
“温恒。”
云梦的雨一下就哗啦啦的,好似天上泼水,怪不得人们都说瓢泼大雨瓢泼大雨。
紫衣少年背对自己,丝毫不介意雨水打湿衣裳,声音冷淡,堪比冬雨。
“温恒,你们岐山温氏是打算吞并仙门百家,唯你们一家独立于世么?”
温恒很想摇头,但事实就摆在面前。否认无异于掩饰真相。
“云生不知处被毁,下一个会是谁?”
“父亲说了。”温恒听见自己的声音,冷的异常,不像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你们不过是一盘散沙,想要对抗岐山温氏,不自量力。”
对啊,下一个会是谁?
是兰陵金麟台?还是清河不净世?
都不是。
是云梦莲花坞。
待温恒赶到,以是挂上炎阳烈焰旗的莲花坞。曾经清冽莲花湖水浮着一层抹不去的暗红,长廊上溅着洗不去的血迹。
“最恨的人啊。”温恒抬眼笑道,“江宗主恨温氏,很正常啊。”
记忆中最后一次再见那少年,杏眸布满血丝,眼中恨意遮不住,挡不了。
“温召宁,今日你留我一命,莫要怪我日后屠了你岐山温氏不夜天!”
温恒轻飘飘留下一句话,“那便尽管来,屠了不夜天,也是我们岐山温氏命该于此。”
“江澄,下次再见,就是生死战场。”
“你可得保着小命,来不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