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纪(桂玄)--《鹿鼎记》同人》冰淇

6、第五章

　　此后，皇上不再召见纷至沓来的各路名医，连从京城赶来的九名太医也被撂在了一边，只由一位民间神医在内伺候。

　　这位神医倒是真有本事，自他面圣诊治了以后，只一剂汤药，皇上当晚便传了夜点心，几日后，已可亲临敞厅观景，疗效委实是妙不可言。

　　这日，康熙端坐堂上，平视江南诸山，山中诸景历历在目，心中赞叹：“都说平山堂壮丽为淮南第一，果然不假。”又见悬挂于堂上的匾额，突然问道：“此处所写坐花载月，风流宛在，说的是何事？”

　　一旁的扬州府知府傅泽洪答话：“回皇上，此匾乃追怀欧公之轶事。”

　　“噢？究竟是何等轶事，说来听听。”康熙接了傅泽洪的话头，却向韦小宝望去。

　　韦小宝知他是在问自己，忙道：“回皇上，以前奴才在扬州，听老人家说，说，欧……欧……”

　　傅泽洪一听，忙低声说道：“欧阳修欧公。”

　　“不错，正是这位欧阳公，”韦小宝立时眉飞色舞，大谈起来：“他可是大大的文人，大大的才子，一般大文人，大才子都很会喝酒的，只不过，他喝酒的方式有些不太一样，常去邵伯湖摘来很多荷花，插在很多盆子里，放在客人之间，大家一个个传下去，挨着个的摘花瓣，谁摘到最后一瓣，就要喝一杯酒，写一首诗什么的。”

　　“这么说，倒也是风雅的紧。”康熙点了点头。

　　韦小宝一听，轻飘飘之感更是油然而兴：“是啊，听说还会去找来一些妓/女，歌舞助兴，陪酒作乐，好不风雅，那当真舒服的很哪！”

　　康熙不觉一怔，傅泽洪忙跪下身去，奏道：“回皇上，奴才听说的是，欧公令歌姬取花传客，众友人饮酒赋诗，往往至夜，载月而归，故曰，坐花载月，风流宛在。”

　　康熙听他说完，缓缓点了点头，众人又说谈了一阵，不知不觉，日落山后，映得半边天色格外彤红，康熙见时辰已晚，便屏退了众人，只留下韦小宝，问道：“你的这些茶叶，究竟是从哪儿采的?”

　　“武夷山九龙窠，”韦小宝答道：“这可是千真万确的，皇上。”

　　康熙微微一笑，说道：“从扬州到九闽，路程可是远的很哪。”

　　韦小宝道：“不远，不远，为了皇上，去哪都不远。”

　　“甚好，既然这茶治好了朕的病，那朕便赐它件红袍，”康熙点了点头，说道：“这样罢，便派你去一趟武夷山，替朕表示感激。”

　　韦小宝一听，微张了口，合不拢来，心里暗暗叫苦：“啊哟！这马屁拍过了头。”饶是他机变百出，一时却也想不出什么推脱的说辞，说道：“去武夷山，自然是很好的，只是，只是奴才见到皇上圣体不大安适，实在是……实在是舍不得。”

　　“我知道你忠爱之心，”康熙微笑道：“你放心，这一去不需半月，你又可见到我了，将来你若要留下，那也由得你，那时我们君臣一处说说笑笑，更是相得，岂不是好？

　　韦小宝一听，皇帝既出口差遣，自己若不答应，不但前功尽灭，说不定他一个翻脸，立即砍了自己脑袋，也未可知，于是双膝一软，跪在他跟前，说道：“皇上明鉴万里，真是、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皇上。”

　　“什么事？快说。”

　　“其实奴才不说，皇上一定也已经知道了，不是奴才不去武夷山，只是前几日，奴才的老婆孩子教人劫去了，至今下落不明。”

　　康熙脸色一沉，说道：“你小子前几日在船上是怎么说的，还记不记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朕，真是大大的可恶，狡诈之极！”

　　“皇上，”韦小宝忙道：“奴才是迫不得已，不是狡诈，是忠厚，是忠心，是爱护。”

　　“你若也能称为忠厚，那天下再无狡诈之人了！”

　　“皇上一切都已知道了，奴才怎敢再有丝毫瞒隐？”韦小宝听续道：“有人脑袋不保，跑来求奴才，奴才不要命的帮忙，那是忠厚，奴才为皇上爬上悬崖摘茶叶，那是忠心。”

　　康熙听了，便知所料不错，日前这小子突然上船，必是多隆为了保住脑袋，暗中将他叫来，当日所说没一句是真的，天下事竟有这么巧，便在他外出这几日，妻儿真被贼人所擒。

　　康熙问道：“那爱护又怎么说？”

　　“皇上要砍奴才的脑袋，那是稀松平常。”韦小宝见事已至此，索性硬了头皮，说道：“可小桂子……小桂子求小玄子放了大小老婆她们，这……这便是爱护。”

　　康熙冷笑一声，道：“你心里认定了是朕派人拿了你的妻儿，是不是？”

　　韦小宝无言可答，额头抵着青石板，犹似芒刺在背，不敢出声。

　　原来多隆自调到地方上之后，确曾来过丽春院，韦小宝从他口中得知，皇上已四处派人查访自己，心想躲到哪都无不是皇上的天下，倒不如就在扬州城郊隐姓埋名，所谓大隐隐于市，想来就是这个意思，如此逍遥自在，过了几年，不料皇上竟亲自南巡，多隆招架不住，迫不得已，只得传书求救。

　　韦小宝当时寻思：皇上只说要见自己，不曾说见了之后又当如何。不如走上一遭，先保下了多隆的脑袋，再作打算也不迟。于是便窜上了龙船，乱七八糟了一番，随即开溜，哪知再回到府邸时，竟发现院门大敞，老婆儿女全都没了踪影，一切就此糟糕。

　　如今见康熙这般声色俱厉，此时待要和盘托出，恐怕更是火上浇油，索性不去解释，冬冬冬硬生生磕了几个头。

　　康熙见他不答，便也不再说下去，缓缓踱到他面前，站了良久，蓦地向他伸出手来，韦小宝愕然抬头，只见康熙神色自若，难辨喜怒，一时竟也不敢去握。

　　康熙又道：“你这家伙一番忠孝节义，事事俱全，这几年过得舒服神气，倒是我找你找的十分辛苦。”

　　韦小宝连忙摇头，心道：“小玄子啊小玄子，你早知我胡说八道，捏谎骗人，于是将计就计，让我有苦说不出，我这才是真苦。”

　　康熙看了他一眼，板起脸孔喝道：“还不起来？”韦小宝见他佯怒的模样，依然如昨，不禁胸中一热，握住他的手，轻轻一按，跟着站起身来，蓦然间只觉这手掌肌肤光滑，骨指纤长，竟似比阿珂更精致几分，握着不由得心中一荡。

　　康熙叹了口气，续道：“通吃岛那盘棋，咱们还没下完，哼，虽说我出宫来找你，可这也算不得你赢，你小子就是气性更长些罢了。”

　　韦小宝闻言，连连点头道：“那是，那是。小玄子是皇上，自然不能像小桂子这般胡闹……”

　　康熙微微一笑，道：“你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小玄子做了几年的鸟生鱼汤，小桂子就做了几年的咸鱼……咸鱼野鹤，”韦小宝说道：“那个什么棋自然是小桂子输了，输得干干净净，服服帖帖。”

　　康熙听完，实在忍俊不禁笑了出来，韦小宝自己也扑哧一声哈哈大笑，抬起头来，恰好和康熙的目光相接，后者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神态醉人心魄，韦小宝凝视着他，微微恍惚，内心深处突然浮起一个念头，可是这念头太过荒唐，刚浮入脑海，便即压下。

　　两人各自立着，相对而视，良久，康熙动了动仍被他紧握着的手，韦小宝低头看了一眼，随即松开了手，一时讷讷竟不知说什么好，有种异样的欢愉直透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