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谭七踢球贼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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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那个男人死讯的时候，李青梅正在阳台上打快板。
“青梅，我曾发誓此生和那个男人再无瓜葛，就算是发丧也绝不看他一眼……可是你要是想去，那就去吧……”
毕竟他是你的生父。
李妈妈扶额沉吟道，显然提起“那个男人”让她陷入了一段极不愉快的回忆。
“既然妈发誓和他没有瓜葛了，那我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快板声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行云流水，清脆响亮起来。
“哎，36岁，昨天，胃癌。”
这一声小小的喟叹淹没在快板声中，几不可闻。
伤心应在无人处。
李青梅在廊腰缦回，小桥流水处暗自伤神。
李青梅一开始是姓“王”的。作为王李家庭的独生女，她隐约感到自己并不受亲长喜欢。
她本来觉得自己倍儿聪明，倍儿漂亮，好似天女下凡，谁不喜欢她——一定是瞎了眼！
可是等到父母离婚很久以后，她才从多嘴的亲戚口中得知：原来父亲喜欢的女儿在外面。
失去男人的母女过着拮据的生活。因此李青梅做什么都相当刻苦，这个家里不能没有她，是她争强好胜，非要这一口气。
可是再刚强的狮子也有萎靡不振的时候不是？
李青梅看着湖中鱼儿欢畅游弋，自己又未买鱼食相赠，顿感无趣，拔腿就要离开这伤心地。
去哪里呢？
去一个有天下第一美赵云的地方。
“只要远远望他一眼我就回来。反正今天也不是写作业的时候，我闲得很。”
李青梅直愣愣往出走，没过几步就感觉对面劲风袭来，眼前一暗，刹车也来不及了——就这么“磅”地撞上一个又高又瘦的竹竿精。
俗话说得好，前世百次回眸可换今生一次擦肩。这能撞人入怀也不知道是几世的缘分了。
于是李青梅这么一抬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不不不，这两人的故事远比诗歌曲折而缺憾多了。
只见那竹竿精退后一步，虚扶住李青梅，低头问道：“抱歉抱歉，没撞坏吧~李青梅小朋友。”
原来这个竹竿精就是她要找的谭于岩啊。
都说男孩比女孩发育得晚，可是几年未见昔日的小团子比她还要高一头了。在从前夸的“白白净净”上再加一句“身长玉立”也不为过……
李青梅脑中恍神，脸上客套。
“我好着呢。几年没见，你这力气还挺莽。急急忙忙的上哪儿去呀？”
“还能干什么？”
谭七一听这话立马笑开了，两指提了提身上松垮垮的球服，脚上踢了一下荧光钉鞋。这是准备驰骋球场呢！
可他偏不这么说。
“看我这行头，肯定是去说相声啊~”
谭于岩还是很皮！瞧他挤眉弄眼那一脸坏样！
“睁眼说瞎话！”
于是李青梅勾起嘴角假装斥道，而后两人就笑作一团了。
“好了，我得去公园踢球了。我之前迟到好几回，可不能再迟了。回见！”
谭于岩似乎有些匆忙，眼睛一直往球场方向瞟。二人道别后他脚底生风一溜烟跑走了。
“扑通。”
如镜的湖水因为顽童的石子泛起涟漪。
春风拂柳，微寒时节，少女孤独地站着。在这样一个失去了陌生的亲人、失去了不曾拥有的父爱的下午，她一头扎进那少年的胸膛。
落寞的心脏似乎被填充了一些。
她像被谭于岩勾了魂的座下小鬼，身不由己、心神游离一般寻踪觅迹来到了球场。
谭于岩踢球真野。
□□西驰，当仁不让，俨然是一位杀气凛凛大将镇守住了球场。
有的人追不上他，有的人耗不过他，有的人被他的脚下花样绕晕了头。谁能比得过他？
带球过人。
预备——抬脚射门！
能进吗？
进了！进了进了！
“啊！”
此番得胜，球员奔走相拥。谭于岩更是双手握拳快速挥舞，闭上双眼，口中大喊，喜悦之心难以言表。
蔫蔫的李青梅坐在看台疑惑，踢球真有这么大魔力？
下边球场上谭于岩已经站起，满场乱跑了一圈，又和队友击掌拥抱去了。
这真让人大跌眼镜。
任谁也想不到，这个人人口中的乖孩子、刻苦练功的谭派七代嫡传，竟然也有如此难以自持甚至失态的时候。是不是他的心中也藏着一团火？
他当然有。
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一团火，他怎么会事事争强好胜要做第一？
他怎么会流尽泪汗一身病痛？
他怎么抗下以后铺天盖地的冷嘲热讽，还是拉起谭家的大旗？
谭于岩是火焰一团，铁板一块。
这样的人，希望上天对他好一点。
李青梅没想这么许多，她只是感觉自己被点燃了，自己又重新回到了充满喧嚣沸腾的人世间——毕竟能看了一场激烈的球赛还能无病呻吟的人实在不多。
目送一群少年满头大汗、勾肩搭背离开后，李青梅也重新站起来——回家写作业去咯！
此后公园球场就成了李青梅的旅游首选地。如果运气好的话，你往往能在那同时捕捉到本故事的两位主角。
有一天李青梅左等右盼就是没等到小球王的身影。
过了好一会，一个陌生男孩进了球场。李青梅看到他和其他人嘀咕了几句，接着，一场没有谭于岩的球赛就拉开序幕了。
……
甚是无趣，李青梅看的从来不是球。由于谭于岩不在，她的眼睛一下失去了聚焦之处。于是她只好顺手掏出自己的单词本背起了英语。
“appreciate，appreciate，欣赏，感谢。 ”
“look forward to doing sth.，盼望做某事。”
“get rid of，摆脱……”
球场很吵，李青梅背得并不忘我，背到第59个单词的时候，她听到脚步声逼近。
抬头一看，他到底还是来了，谭于岩。
谭于岩落了座，离李青梅有一臂远，这是一个和既认识又疏远的人保持的距离。
“你背单词呢？干嘛在球场背，这里很吵的。”
出于礼貌，谭于岩见人必打招呼。
他故意凑近看了一眼单词本，找点乐子：“你是不是想当英语老师啊？从幼儿园爱好背单词啊。”
“我下个月要参加全市中学生英语水平能力考试。”
李青梅淡淡道。她有些心虚，避开了球场的话题，扭过身子不再开口，一副专心向学的样子。
于是他们二人不再有谈话。
一个人怎么可以既爱好在外面疯跑，又这么白？
他还是有浓眉和明亮双眼，就是小时候长开了的样子。
他似乎今天分外安静，就连来球场时也不紧不慢，球场的跌宕起伏只能博得他表情的微小起伏。要不是他噗簌噗簌眨着眼睛，旁人都以为他睡着了。
可是李青梅知道谭于岩不是困，他平常很少皱眉，分明是今天有心事。她偷看他了。
把283个单词复习两遍后，球场上终于传来了震天欢呼。于是谭于岩手撑膝盖，起身道别：“我走啦。下次别来球场背单词啦。”
“谭于岩！谭咩咩——”
未等李青梅答话，球场上来的喊声叫住了谭于岩。向他们走来的人就是今天来的陌生男孩。
“你又迟到了谭咩咩。不愧是老谭家的大少爷，老师又给你开小灶了吧。”
原来这陌生男孩也是戏校的学生。但他相当不友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酸味。即使是一头雾水的李青梅也听出“咩咩”不是什么好称呼。
“既然要练戏还踢什么球啊？等你将来成了大青衣……”
那男孩说到此处故作妩媚，退步福身，翘起兰花指，终于忍不住般噗嗤大笑，“反正你以后要成大青衣的，扭扭捏捏扭扭多俊雅，别去踢球去绣花吧。”
这对于十岁出头的男孩子可算莫大的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谭于岩瞪着那男孩上前两步，嘴唇开合，他要说什么？
可是我挨打最多？
可是我练功最苦？
可我不唱青衣？
他一向脾气好，很少失去理智，与人争论口舌是非。也许是因为这样不太体面。
因此反驳的话是李青梅这个口无遮拦的混姑娘怒气冲冲说的。
“我呸！我看你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人家谭于岩唱戏唱得比你好，武戏打得比你好，踢球也踢得比你好！”
其实李青梅不懂唱戏不懂武打更不懂踢球，反正谭于岩就是好的，闭眼吹就行了！
李青梅像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双手叉腰，先非常粗野地啐了一句。
她指着人家鼻子骂，接下来可不就是她“谭吹头子”的拿手好戏，一气把谭七大少爷从头夸到尾，张嘴就来——
张嘴就来？
放到平常可不就是这样！可问题是，今天正主在这儿啊。她李青梅就算是个大红熟苹果，也做不到当面把男孩吹到天上脸不红心不跳一点不害臊啊！
“总之，你说话给我小心点。要是再瞎咧咧，我——我就告给你们老师去！”
李青梅最后弱弱总结道，她虽然呲牙咧嘴，毕竟是个良民，没法把人家怎么样。
“嗬，你谁啊，就瞎吹吧，谭于岩唱戏咩得跟羊叫似的。他唱得好羊都能上台演出！没事你闪开！女的专爱打小报告，还有没有别的招？”
那男孩不屑一顾。
四周球员大多和他和谭于岩都熟识，劝起和来。
“算啦算啦。”
“别跟女的一般见识。”
“你们！”
李青梅不忿正要还嘴，站在一边的谭于岩突然伸出胳膊拦在李青梅身前，示意她住口。
先前的忧愤在谭于岩的脸上彻底消失了，又或许只是被小心藏起来了。
他昂首挺胸，眉眼坚定，终于开口了：
“我的确受了老师更多打，老师留我堂了，这没什么好争的。陈犰你愿意来踢球呗，反正也不是正规比赛，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差不多。”
“嘿，你踢得也挺好的。”
谭于岩说到最后竟然笑了一下，这是明晃晃的示好。
“这还用你说。”
那叫“陈犰”的男孩抱手臂哼道。
“唉，大家都是好朋友，一起踢球，别扭什么啊。”
“两个男的在这吵，到时候让人看得牙笑掉了。”
“人家祖传老生的能唱青衣么，你别这么说人家。”
……
李青梅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好兄弟走过来把陈犰和谭于岩两人围成一个圈。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不知道说了什么，大家又相安无事，欢笑不断了。
李青梅在圈外面。
？
不是，谭于岩你怎么搞的，你还没有说什么“青衣”“咩咩”的解释呢。人家这么骂了你，连个道歉也没有，怎么就又“哥俩好”了？
李青梅心情复杂，她一方面觉得谭于岩宽宏量大，简直就是《将相和》里的蔺相如；一方面又觉得他太善良心软，容易受欺负。
再次，就是感叹陈犰这样的坏人发表不公正的恶言恶语，居然没受到任何惩罚。世道不公！
李青梅暴露了自己总是偷偷看男孩子踢球的事情。她不好意思再出头了，一边飞速远离那些兄弟伙，一边倒暗自下决心：
以后一定要多多看谭于岩的演出。绝对不能让人欺负他！
李青梅当然没听到踢球少年们的戏谑和欢笑其实是她引起的。
“那个女的天天来看你踢球啊，她是不是你谁啊？是不是你老婆……啊。”
陈犰坏笑问道。
“她那么忠心护夫啊，我觉得人还不错。好好珍惜哟。”
“长得还行，就是忒凶忒粗鲁，她会踢球吗？”
青春期少年的用词总是这么奔放大胆。
“嗨，哪跟哪啊，人家在球场背英语单词。”
谭于岩不以为意。
“背单词？谁在球场背单词？别逗了。人家分明是来看你的。”
“谁知道她为什么要来球场背单词，可能风水好？”
谭于岩和朋友们说说笑笑，这件事就暂时告一段落了。
后来有好一段时间球场上没有李青梅的身影。一开始她本来打算避避风头，等风波过去了再偷偷去球场看两眼。
可后来随着参加各种竞赛，以及初三的到来，李青梅再也没有每周去球场的时间了。
李青梅伏案疾书，心里想着：“我好好念书考一个好高中，以后考一个好大学，努力工作，就能常常去买你的戏票了。”
加油，李青梅！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谭七踢球贼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