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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爱屋及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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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应看代父受封,获封神通侯,但到底是一虚职,不可入朝听政,因而早朝正进行的期间,他去往移清殿面见定王赵桓。
如今册封赵桓为太子的仪式正在准备,各部门严阵以待,方应看未曾见过定王,但也听闻定王虽为嫡长子,但木讷寡言,不受官家喜爱。
因此前些日子官家突然说要封定王为太子,着实让一干人惊讶不已。
方应看倒不惊讶,他更多的是好奇。
好奇为何雷雨夜官家梦醒后与定王相见便定下立太子一事;好奇定王是哪般模样,到底是何种性格。
春风和暖,天气晴朗。
方应看被一名内侍引入移清殿,甫一入院,便见一名少年站在院中向他看来,身后摆着一张宽大的椅子。
“臣方应看,见过定王殿下。”
方应看摆出常用的天真笑脸,向他行过礼,待赵桓出声,再抬眼去细看面前的少年。
定王殿下身着绛红色常服,头发半扎,太阳照在他身上,竟有几分耀眼。
年方十二的殿下矮方应看两头,微微仰头注视着他,面上未露笑容,双眼圆睁,像一只好奇地打量人的幼犬。
方应看任他打量,面上笑容不改,天真无邪,引人亲近。
然而赵桓只是心里感到奇怪,他梦中并未出现名为方应看的人物,但他也记得方应看是在一年前被封为神通侯。
不过他并非将梦中之事记得一清二楚,有些事确实是如隔云雾,看不分明。
大约是忘了吧。
赵桓这么一想,放下疑虑,对方应看露出来一个笑:“小侯爷能教我什么?”
他外表稚嫩,眼角微垂,微笑时眼睛闪闪发光,看起来极易受蒙骗,温和而又乖巧。
方应看深谙人不可貌相的道理,回应道:“殿下想臣教什么,臣便教您。”
赵桓道:“我想学武。”
方应看道:“天下有十八般兵器,不知殿下想学哪一种?”
赵桓道:“我能样样都精通吗?”
方应看:“……”
“我开玩笑的。”赵桓笑了笑,“我还未决定该用何种武器,不过小侯爷你自幼习武,可否教我些学武基础?若是有需注意的地方还需你提点。”
方应看面上仍旧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眉眼间适时地流露出被肯定的欢欣,他道:“那是自然,能教导殿下是臣的荣幸。”
赵佶下了早朝,便听人报赵桓已与方应看去了演武场,如今正在练学武基础,他连忙拐去演武场,看见了在场中蹲马步的小少年。
日头正盛,赵桓被晒得面色通红,衣襟湿透,却仍咬牙蹲在那里,方应看站在一旁的阴影下监督,他远远望见赵佶一行人便匆忙上前行礼,赵佶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又转过脸去望赵桓。
米苍穹与方应看交换了一个极其隐晦的眼神,便错开了视线,如同最普通的视线交汇。
赵佶看了一会儿,没有打扰赵桓,只是对方应看道:“望小侯爷多多照顾阿桓,他想学什么,你便教什么,若是他有自己的打算而与你意见相悖,你莫要放在心上。”
他这语气像担忧儿子的父亲,却又显得对赵桓十分放心。
方应看笑着应下,两人你来我往几句,赵佶便要离开处理政事。他目送赵佶的车辇远去,回过头又去看赵桓。
殿下蹲了已有两刻钟,却未曾喊累。
方应看微微歪头,站在阴影下看阳光下的少年,双眼微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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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的太子与神通侯相处愉快,于是后者愈发受汴京权贵欢迎,见神通侯的人越多,提起赵桓的人也越多。
赵桓看着蹭蹭涨的声望值,惊讶于方应看为人之圆滑。
提起赵桓的人越多,声望值便涨的越多,只是那些大多毫无尊意爱意,仅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出于他身份的敬意,所以虽然看似疯涨,但与名扬天下相比,还查差得远。
不过敬意也属于声望值的构成部分之一,积少成多,声望值同样会上涨。
靓仔系统哼哼唧唧:【我看那叫方应看的小侯爷都比你有声望,虽然你利用他涨了这一丁点——声望,但他可是因为教导你这个太子的职位而备受青睐,已经是汴梁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啦——笨蛋!你被反过来利用了!】
赵桓心大道:【我当然知道,但反正能涨声望,没什么大不了的。】
【叫那么一个家伙利用简直是种屈辱!总是笑嘻嘻的——都多大的人了还天真无邪,只有笨蛋才会在这个年纪还这样笑。】
靓仔系统万分看不惯神通侯方应看,虽然对方确实尽心尽力地教导赵桓武艺,但那张脸怎么看都让统不爽。
赵桓心想他倒觉得方应看的笑很舒适养眼,看了便会放松下来,但确实令人看不透。
学武基础应从小打起,赵桓十二岁才习武已经有些晚了,但好在他有毅力与恒心——他吃过更加令人难受的苦,这点与他曾经目睹过的、经历过的苦相比,算不得什么。
在册封太子仪式之前,赵桓习武的同时也未怠慢学业,教导他的先生惊奇地发现定王连休息的间隙也虚心求教,不复过往怔愣发呆的模样,且颇有见解,言语间也显出几分过去不曾有的气度。
若是教导这样的学生,谁都愿意,只是待定王封为太子,官家会为定王挑选一位新的先生,单凭官家这几日在朝堂上的意向,太子的先生应当是诸葛神侯。
诸葛神侯历经三朝,是哲宗太傅,于情于理,都该是他。
他心中欣慰,随后便抽空向诸葛正我提起此事,言语间多有欣赏满意,诸葛正我笑着同他交谈,心中却想不止定王变了许多,连官家也似乎有所改变。
那先生走后,无情摇着轮椅走进屋中,见诸葛正我神色略显沉重,出声问询:“世叔,耿大人所说之事可是与定王有关?”
定王是太子一事已是定局,其一言一行都受重视,耿先生作为定王的老师,前来拜见诸葛正我定然意义非凡。
诸葛正我示意无情坐到桌前,为他斟了一杯茶,热气升腾,无情安静地等待世叔的回答。
“耿学士对我说定王殿下一改往日,似乎对学问起了兴趣,言行风度亦有所改变。”
“这种改变有何不妥么?”
“并无不妥,我反该庆幸。”诸葛正我道,他在意的不只是定王,还有当今天子,“官家自封太子以来,已不曾召见蔡京之流,朝堂上反倒对我等青睐有加,我看着,像是有意不愿听蔡京一党的意见。”
这是件好事,却也是件坏事。
官家是爱屋及乌之人,往日因蔡京之流的阿谀奉承而对其喜爱有加,近些年来蔡京已隐隐压他一头。如今官家不知为何态度骤然改变,于诸葛正我有利,但日后官家再次改换心意,届时境况如何,却也不好说。
无情道:“世叔心怀大宋,虽不知官家为何如此,但亦是一个机会。”
诸葛正我道:“确实如此,若定王亦是心怀天下之人,便也不怕那蔡京了。”
太子定为赵桓引得汴京势力暗潮涌动,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的争斗亦因此短暂停下。蔡京等人欲试探赵桓,而方应看作为赵桓的武学老师,是最好接近的对象。
方应看左右逢源,带着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同各方来人打机锋。
诸葛正我却不必像蔡京一样费心费力,他是三朝大臣,又得如今的赵佶看重,无需他提起,赵佶就找时间亲自陪他一起去见了赵桓。
赵桓一板一眼地向诸葛正我行礼:“太傅。”
诸葛正我拱手行礼,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赵桓几眼,他于宫廷年宴上才见过赵桓,初看之下并无看出定王殿下有太大的变化。
但赵佶开口后,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阿桓,这位是诸葛太傅,待你封为太子,他便是你的老师。”赵佶端着茶喝了一口,语气随意,“莫要忘了好好研究学问。”
赵桓也端茶:“好的,爹爹。”
“这几天日头愈来愈烈,阿桓你莫非仍在晒太阳?”赵佶偏头瞧了他几眼,“黑了许多。”
“练武总不能躲在屋中,在演武场练武免不了长时间待在太阳底下。”
诸葛正我被如此充满生活气息的对话击中,心情略显微妙。
这父子二人一来一往,不似父子,倒像相交多年的友人。
待回到神侯府,诸葛正我的四位弟子中只有追命待在府中,四位弟子中追命年纪最大,却也是最活泼的一个。
他为诸葛正我斟了茶,坐在一旁好奇问道:“世叔见了定王,觉得他如何?”
诸葛正我道:“平易近人,认真好学,官家对他信赖有加。”
追命奇怪道:“可我怎么听说官家因定王木讷寡言而不喜他?”
诸葛正我知道的颇多,道:“原先确实如此。”
他将宫中之事告诉三弟子,追命闻言笑道:“这皇家父子关系可真怪,不如说官家脾气多变。”
他这话说的不假,单从赵佶对蔡京、诸葛正我两人的态度变化来看,官家突然喜爱起自己的嫡长子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事已至此,唯望官家不改此心,而定王会是一位好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