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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三七计自陷自设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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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敏之万万没料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搬起了石头,还没等砸呢,才发现自己根本没脚。
他以为与武琼花开一个不痛不痒的感情玩笑,既娱己又娱人,娱乐过后再认认真真地赢得对方同样的感情,好好地与他相处,决不重蹈欢沁的覆辙,得此挚友,后半生也不算枉过。
可是,他的过分聪明反而害了自己,所谓的“忠诚试探”,因为出于绝对的忠心和良好的服从性,武琼花竟完完全全地接受了,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如果不能把握地把对方控制在可以掌控的范围内,就不要把对方抛出去便宜了别人——这是敏之从中得到的深刻教训。
肠子都悔青了,青了算什么,都烂了。
可是烂了也没办法,难道真的要便宜了那个十八姬?
都说君子一言九鼎,驷马难追,敏之想想,自己不算君子,家里更没九个鼎那么多,良驹倒是一群,可还没快到能把说出去的话追回来。
可是一言既出,马上就翻盘,尚不是他贺兰敏之的作风,虽不是君子,他还不至于成了出尔反尔的小人。
难道要他对武琼花说:
“嘿嘿,我根本没想让你成婚做官离我远远的,我巴不得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这样露骨的表白?
即使乱棍打死,他的高傲也不肯向他的感情屈服。
不肯屈服的后果,就是眼睁睁地瞅着自己的心上人与别人去洞房,而自己,则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对于敏之暗地里厮杀搏击的复杂心情,武琼花当然不可能知道。虽然他对成亲这种男女间的正常行为本能地抗拒,却死守当初誓死效忠贺兰敏之的承诺,这种死守甚至包括了卑贱的成分,在命令与自我之间,既然不可挽回,他便牺牲自我,泰然地选择了前者,这是他最大的优点,却也是他最可悲的一面。
他当然不会把十八作为自己的妾室心安理得地娶回家,因为吃过女人的亏,已经对女人这种生物彻底绝缘,她们可以是朋友可以是姊妹,但绝不能是夫妻。在近乎迂腐的坚守着的“誓死效忠”之下,也并不完全僵死,他尚有一点聪明之处的。
比如眼下,敏之要他把十八娶回去自立门户,他一面遵从着主上的命令,一面早已打算好,利用成亲之机还十八一个人情,送她回家乡,让她就此从良,不再深陷风尘,也算好事一桩。他一厢情愿地认为,天下没有一个女子愿意沦为娼妓的,像十八这样貌美良善的女子更是如此。
他打定了主意,就更加泰然置若,静静地期待起敏之的“安排”。
敏之却无法泰然。
要把这个消息公之于众,就像被人逼到了悬崖边,不想跳,可是被逼着非跳不可。
是跳还是不跳?
他决定再赌一把,赌武琼花能不能死撑到底,如果临到最后关头,他能幡然醒悟,自己是拿一生的幸福来遵守这个根本是自己的主人任性妄为而招来的“横福”的话,他就原谅他的“忠诚”,如果他一味地克己奉公,急不可待地与那个女人洞房一刻,他就先杀了那个女人,再把他囚禁起来。
把所有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他倒忘了,不论哪种结果,始作俑者都是他本人。
很快,贺兰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武侍卫要成亲的消息。
首先质问敏之的人,是敏月。
敏之一点也不意外,敏月对武琼花心怀情愫,他早就有所察觉,只是一个是亲妹妹,一个是贴身侍卫,无论如何他都看不得他们在自己眼皮底下亲密无间。
面对敏月来势凶猛的质问,他早就想好了对策。
“哥哥,武大哥怎么突然就成亲了?那个女人才入府不过三天,这。。。也太快了吧!”
敏月提着石榴红裙,刚一迈进屋就劈头盖脸地责问起来。
敏之慢条斯理地应付:
“武琼花为了救我中了毒,是十八献出的灵药救了他一命,我感激他们,撮合他们,不在情理之中么?”
“什么情理之中?武大哥愿意么?十八又愿意么?你也不问问人家,就乱点鸳鸯谱,他们会恨你一辈子。”
“你听说过皇帝赐婚还要问问当事人的意愿么?”
“你又不是皇帝,赐的什么婚?”
“我不是皇帝,但是他武琼花的主上,他是我的仆人,我有权为他安排一切。”
“你有权?主人就有权随便安排仆人的命运么?”
“没有么?”敏之咬牙切齿地反问,心中愈发不快,自己的奴才还用得着别人来参合么?
“有—— 么—— ?” 敏月拉长嗓音。
“怎么?我喜欢!”敏之噘起嘴,竟耍起无赖样了。
“你喜欢?你喜欢今天就帮他成个亲,后天你不喜欢了,再命令他休妻么?你那么喜怒无常,武大哥又死心眼,还不被你折腾死了?”
敏之被敏月一顿抢白,再加上这本不是自己的真实心意,结结巴巴地半天对不上来,心里又憋着一口气,便以长幼尊卑压制道:
“有你这么和哥哥说话的吗?也太没大没小了!”
敏月哼了一声:
“谁让你这么对待武大哥了。”
“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愿意?他昨天和十八姬有说有笑的,十八还为他端汤送药,两个人亲热得不得了呢,他巴不得讨这么一个美娇娘,我不过是乘人之美罢了。”
一想起昨日的光景,敏之更觉胸口像堵了一块巨石,如果不发泄出来,就要崩溃了。
敏月辩白道:
“那他有没有亲口求你啊?”
敏之依然嘴硬:
“没有,可我太了解他了,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你既然了解他,就不该以权压人。哥你比我清楚,武大哥他,他根本就不懂得反抗你,只要是你说的,他就是一百个不情愿,也会照办不误。你明明就是在欺负他,欺负老实人!”
敏月越说越急,眼圈一红,差点掉下泪来。
敏之冷眼旁观,心想我不了解他还不了解自己的亲妹妹么?你喜欢他就直说,还拿什么我欺负老实人作为借口?你以为我就愿意出此下策?若不是他那么护着那个女人,我也不至于一时意气想了这么个馊主意,把他赔了进去。你喜欢他,不过是花前月下的小儿女情怀,根本不值得一提,我喜欢他,是这么多年的生死相交,胜你百倍,我心里就好过了么?
他撮起嘴唇,翻了个白眼:
“妹妹要是舍不得,大不了等他官做大了,那时我求母亲把你嫁与他为妻如何?”
敏之气恼万分,只怪敏之死撑面子也不肯低头,一世聪明的人,却糊涂这一时。少不了一定得把话说清楚了,这才引出他的真心。
她拉住敏之的手动情说道:
“哥哥你又乱说了。在我心中,没有比哥哥更重要的人,我不为别人更不为自己,我只为了哥哥你。哥哥你好好问问自己,如果武大哥真的与别人成亲了,你就真的无无所谓吗?就不会后悔吗?”
敏之心中一颤,敏月句句都扎在他死穴上,想好的辩白全部梗在喉咙里,他再说不出话了。
知兄莫若妹,敏月的话再明白不过,她早就知道敏之对武琼花的心情,甚至比他更清楚其深刻的程度,所以才要点醒他,可他却以为她是为了自己的才会阻拦。
贺兰敏之啊,枉你还自恃聪明呢。敏之叹息着,垂下了从头到尾不肯低下的头。
本以为自己隐藏的很深,没有人会发现这种微妙的情愫,可还是被细心的敏月觉察出来了,为什么那个人却没有一点察觉呢?
“哥哥,现在还来得及,赶快撤销婚礼吧,跟武大哥说,你只是心血来潮,与他开个玩笑,相信武大哥不会怪你的。”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要出尔反尔,还要跟他道歉?那绝对不可能!
“他要是不想成亲,就算我逼他,他也可以不接受,他。。。可以逃跑啊!”
对于敏之毫无道理可言的自欺欺人,敏月实在看不下去了,将他道:
“好啊,既然你不去说,那我就去说,告诉他我喜欢他,我要做他的妻子,我这就去和母亲说去,请她让皇上赐婚,到时候你就是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敏之急忙拽住她,厉声喝道:
“不许去!”
看着敏之因为焦急而涨红的脸,敏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哥,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个小孩子,喜欢一件东西还不敢跟大人要,就掩耳盗铃,说服自己你根本不喜欢。你这又是何苦?武大哥是好人,哥哥也是好人,敏月希望好人有好报,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到我最心爱的哥哥和武大哥一辈子幸福!”
敏月的大眼睛明亮得如黑夜繁星,即使最美的宝石也比不上它散发出的夺目光芒。在这样由衷的祝福之下,敏之终于卸下了沉重的伪装,对敏月推心置腹。
“我。。。看到他亲近别的女子就会非常嫉妒,嫉妒得身体快裂开,我以为这不过是深厚的主仆情谊,也曾经很困扰,可是主仆情谊再怎么深厚,也不会想要。。。占有对方吧?我去妓院找其他女人,甚至。。。男人,却都没有一点兴趣,唯独他,我想他完全属于我一个人。。。这种感觉是什么呢?为了了解他是否和我有一样的心情,就逼他娶十八,如果他坚决不从,虽然违抗了我,我却会很高兴,可是他却选择了‘服从’。。。在他心中,对主人的服从大于一切,为此他不惜委曲求全,由此看来,我们之间的感情根本是不对等的。。。我很困扰,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
敏之颓然坐到椅子上,痛苦地摇着头: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把他留在身边。。。”
敏月半蹲在他面前,轻轻地把他遮住面孔的双手放下来,心疼地安慰道:
“哥,我为你高兴,因为。。。你那深锁的心,终于再次敞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