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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巧了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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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裳眸中闪过一丝异色,让小蒲桃先回屋,自己转过身关了门,笑着坐到鸳鸯面前,温和一笑:“你怎么了?”
鸳鸯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连连道歉,坐下复又站起,低着头弱声道:“将军若是请了夫人……”
“咳,”昆仑裳尴尬干咳了声,纠正道,“扈夫人。”
鸳鸯原先是扈家女使,自然叫卞淑馨为夫人习惯了的。如今入了将军府,一时之间倒也忘了。这边昆仑裳既然纠正,她也便从善如流道:“是,是扈夫人。是我的过。”
昆仑裳不耐烦摆摆手:“这里没这么多规矩,来同我讲讲,我若是请了扈夫人,你待如何?”
听昆仑裳这么一说,鸳鸯倒是稍微轻松了一点,她说道:“若是请了扈夫人,那那我就不方便了。对不起啊将军,我明日回请将军一顿可好?”
“怎么?”昆仑裳自顾自拿起筷子夹了口菜,满不在意道,“你和她犯冲啊?”
鸳鸯一张脸已经褪了大半血色,被灯烛照着竟也暖不上几分。
听昆仑裳如此发问,她苦笑道:“也差不多是这样了。”
昆仑裳停了筷,看她半晌,起身走到门边欲推——
“将军!”鸳鸯大惊失色站起身,一张嘴唇止不住打颤。
昆仑裳回头一笑,手上存了力,“哗啦”一声,朔风卷入,冰寒破开满室被烛火熨出的暖意,将鸳鸯一张俏脸顷刻冻成苍白。
门外站着一个身影,见屋门打开跟着转过身来。
“将军!”
一声尚带稚气的呼语将鸳鸯拉回现实,她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门外站着的并不是扈夫人,而是刚刚见过的,昆仑裳身边的那个叫蒲桃的小姑娘。
“小蒲桃,送几样菜到扈夫人屋里,就说今夜风大,改日再设宴款待。”
小蒲桃点头去了,鸳鸯这才失魂落魄坐回位置上。
昆仑裳合了门又落了门栓,故意将动作放大声些,好让一直没再抬头的鸳鸯听见。这才坐了回去。
“想必你也知道,你的卖身契已经被我带出来了,从今以后你便是自由之身,不管是扈家老爷还是扈家夫人,都不可能再伤到你。”
鸳鸯稍微回了些心神,昆仑裳又道:“只要是在这将军府里的人,就没有我护不住的。”
“多谢将军。”鸳鸯犹豫着站起来,对昆仑裳福了一福。
昆仑裳笑道:“光行礼就够吗?”
鸳鸯嘴唇蠕动片刻,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将军在查什么,但说实话,这些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全。”
昆仑裳道:“那你都知道些什么?”
鸳鸯道:“我只听大家说,夫人有问题。”
昆仑裳抿了口酒,捻来壶也给鸳鸯倒了一杯。
“喝口酒,慢慢说。夜还长得很。”
小蒲桃把厨房里早备下温好的饭菜给扈夫人屋里送去之后,就收拾好回俩人约定好的地方等着。夜风呼号,更漏声声,等一盆冬雨浇落,再等那积在地上的雨水结成了冰,昆仑裳终于踏着冰上月色,推开了未落锁的屋门。
“将军你和姑娘吃饭怎么还喝酒啊!”小蒲桃闻到酒味皱了皱鼻子。
昆仑裳道:“啊,那可是我们家最好的酒啊!”
“这是什么酒的问题吗?”小蒲桃无语:“鸳鸯姑娘居然也肯陪你喝?”
“对啊,我看她也挺喜欢啊。酒量还不错,扈家应该对家仆没有那么严吧?”
“什么歪理嘛……”小蒲桃嘟囔,“会喝也不一定是因为在扈家能喝啊……大户人家的女使能随意吃酒吗?”
昆仑裳看着小蒲桃走过来要帮自己解大氅,稍微避了避,笑道:“不必解了,过会儿便要出去。”
小蒲桃瞪大眼睛:“昆仑裳你疯了吧你!刚刚天上下的一半是雨一半是冰雹!你自己看看外头的天,亮红亮红的,怕是一会儿还要下!你现在出去是想冻死在外头吧!”
昆仑裳笑着经过她,然后打开柜子开始翻箱倒柜。
“你找什么?”小蒲桃跟过去,目光中透露出一丝警觉,“大半夜你要去干嘛?”
昆仑裳答得很干脆:“挖坟。”
小蒲桃:“哇!这个天你还要上山?地上都站不住,上山会被吹跑吧!”
昆仑裳:“……你是不是重点错?”
她居然不在乎自己要去挖坟,居然在乎外头风大得要把人吹走?
小蒲桃“哼”了声,道:“挖坟这种事对于你来说已经不奇怪了。”
昆仑裳笑笑没接话,继续找她的铲子。
小蒲桃在她后头绕了一会儿,忽然道:“这么晚出门,你就不怕遇到——”
“遇到鬼?”昆仑裳笑得没心没肺,“像我这种杀孽重的人,也算得上是一种辟邪物啊。”
小蒲桃翻了个白眼:“胡扯,上回那个半仙儿说你身上都是金光红光!是一身的正气!”
“那不也辟邪么。”昆仑裳拨开一堆不知道在这里闲置了多久的农具,拎出两把铲子查看它们的生锈程度。
“你能不能少嘲你自己!”小蒲桃赌气出声,话及此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又没说你会遇到鬼!”
昆仑裳被她逗乐了,把那把锈得还算过得去的铲子拎出来靠在墙边放好,然后拿脚进去把柜子里被翻得横七竖八的工具全部踢到一块踏平,边踏边不以为然:“是吗?还有比鬼更可怕的?”
“哦?”小蒲桃扬起她骄傲的小下巴。
“看样子,你是真的不怕遇到——
九霞倾?”
“晃荡浪——”一柜子的工具不知被什么绊了下,乒铃乓啷摔了一地。
昆仑裳觉得自己今天晚上的运气真的好,碰没碰到鬼不知道反正她没见着,没有碰到九霞倾简直可喜可贺,值得上五福衢从街头吃到街尾然后闹肚子正好请假第二天不用上朝的那种。
但是挖出来的东西,叫她瞬间没了食欲。
最后放心不下昆仑裳一起跟来的小蒲桃本来一直站在后头,看昆仑裳挖坟的动作停了,整个人跟被冰冻住似的站在月光下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连忙上前查看。
结果刚一看清眼前情景,“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昆仑裳连忙拉过大氅把吓哭的小蒲桃包裹住,接着把小蒲桃揽入自己怀中,遮挡住她的视线。
而在她身后,挖开的数座坟茔之中,是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或已经化作累累白骨,或正在骇人的腐烂之中,或有刚逝去不久,皮肉犹生。
这些,是昆仑裳震惊的因由,也是小蒲桃恐惧的源头。
小蒲桃的话说错了。
昆仑裳不怕鬼,也不怕九霞倾。
她怕这片灌溉了先人热血,汲取着帝王将相心血的土地,不能滋养它的百姓,反而畸生出那噬人的恶魔,将绿洲毁作焦土。
“把这些尸体运出去,一定要查明死因。”
小蒲桃从昆仑裳怀中抬起头,娇嫩皮肤上全是泪痕:“这不行吧!你怎么和人解释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山上掘坟?”
昆仑裳想了想,忽然伸手在衣襟里探了探,摸出一袋金子。对着不解其意的小蒲桃狡黠一笑。
“去找几个小孩来。”
次日清晨,整座瑶京城都处于震惊之中,久久未回过神来。
原因无他,一群小孩上山玩,炸了北峰一堆坟。
闻讯赶来的九霞倾:“……”
在一旁指挥完人搬运尸体的昆仑裳走了过来,对着九霞倾露出一口白牙。
“陛下,你说,这巧了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