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出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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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复言强忍着怒气，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何复言的母亲——卢学思不理睬，在走廊里踱步，环顾周围的环境。
走廊里，几名工作人员忙碌地搬着设备，更多的是看热闹的群众，有几个群众演员抱着饭盒，灰头土脸地朝这边张望。
“啧啧，”卢学思嫌弃道，“还以为拍个戏有多大魅力呢，就这条件，是什么迷得你连家都不回了？”
“我早就不回了，你是今天才知道？”何复言冷冰冰地说。
“这是对父母讲话的语气？”卢学思仰起下巴，“玩够了吗？玩够了就回家。跟你爸道个歉，还能原谅你。”
事到如今，怎么又来劝他回家？
何复言道：“你不是要壮士断腕么？断了就接不回去了。”
“你……忤逆不孝！”
卢学思一步向前，扬起手，项泽煜和吴霖微瞬间拦了上去。
项泽煜道：“伯母，这里人多口杂，您想叙旧，我们换个地方如何？”
卢学思这才注意到周围的人群，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缓和下来，对何复言道：“关系不错，哪个是你好朋友？”
这话问得诡异，何复言拧紧了眉头。
卢学思把目光落在项泽煜身上，审视了足足有半分钟，道：“你？”
项泽煜愣了几秒，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呕……”
谁知卢学思竟然捂嘴，像是忍不住要反胃一样。
她顺了好久的气，才哭丧着脸说：“看来玥玥说的没错，你肯留在这个破地方，不是为了拍戏，是为了……唉，我们何家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儿子有病，老爹也倒了血霉，竟然……”
“李子，叫保安！”吴霖微拉住忍不住冲向前的何复言，对刚才的场务道。
“都让开，我跟我儿子，有重要的事要谈！”卢学思忽然情绪激动地甩开劝阻的场务。
“但你儿子好像并不想跟你谈。”项泽煜道。
“躲在这么多男男女女背后，离了家，就什么都不会做了？”卢学思愤恨地道。
“我做什么，不用你管。”何复言咬牙切齿，“我们单独谈，别在这儿吵。”
卢学思全然不顾大学教师的形象，在公共场合大声嚷嚷起来：“你说你从小到大干成过什么事？连家务都不会，就知道逃课去玩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呢？还不是一事无成。要不是我跟你爸悬崖勒马，苦苦规劝，你能考那么好？你倒好，一本的分数线，不填志愿跑去住校复读。第二年还变本加厉，瞒着我们去学艺。大学四年了一个电话也不打，你让大家说说，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歇斯底里地向旁人质问，群众纷纷后退，有几个剧组成员停下了手中的杂事，蹙眉看着他。
卢学思不管旁人的反应，用手指着何复言，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孝道，什么叫良心？再看看你现在穷困潦倒的样子，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她连珠炮似地说完，罗列罪状一般。
何复言每一个字都想反驳，然而熟悉的窒息感袭来，堵得他喘不过气，汇聚在嗓子眼儿里，最后化作一句尖锐的攻击：“我不知道，问你二儿子去啊。”
卢学思瞳孔睁得如铜铃，仿佛不相信亲生儿子会说出这么无情无义的话。
“我不回家，你们也放弃我了，不是么？”何复言继续刺激她，“我一事无成也好，穷困潦倒也罢，跟你们都毫无瓜葛。你们还有一个儿子，现在该三四岁了？你们想要一个听话的儿子继承家业，去培养他啊。反正我已经养废了，现在劝我回去，不觉得太晚了么？”
“你还有脸说！”卢学思更来劲儿了，伸冤一般道，“爸妈生二胎，还不都是因为你吗？你以为再养一个孩子长大成人容易吗？！说不定那时候爸妈早就……”
见她又要道德绑架，何复言打断道：“关我什么事？”
卢学思气得不行，不顾后果地吵嚷道：“都是因为你有那个同性恋的病，想让我们断子绝孙呐！”
刹那间，走廊里像被按了暂停键。
搬器材的工作人员忽然停下了脚步，方才闲言碎语围观的群众也不讲话了，都静悄悄地看向这边。
这一头的何复言没曾想他妈竟然能给他闹一出曝光隐私的戏码，一时间不知所措。
吴霖微瞧向何复言，也是略微震惊。
围观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难怪言哥演得那么好，原来……”
“不会吧？那他跟谁……”
“喂，也不能只信这个老太婆的一面之词吧？”
只有项泽煜还算冷静，都懒得解释，抓住场务询问保安还有多久到。
看到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在眼前晃悠，卢学思顺口骂道：“你到底是怎么勾搭上我儿子的？我儿子本来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成绩好人也聪明，怎么会跟你这样的……”
“这位女士。”
忽然拐角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儒雅的男子走了过来，后面跟了两个穿着保安服的人。
曲清尔波澜不惊地掠过项泽煜，走到卢学思的面前，淡淡道：“这里的场地是预约制。下个剧组清场的人就要到了，是邹导演的剧组。”
卢学思莫名其妙地望着这凭空出现的一人，道：“那又怎样？”
“您可能不了解，为您简单介绍一下。”曲清尔道，“邹敬，新世代导演代表人物，去年国内最高票房创造者，大京国际电影节和江港国际电影节的评委会主席，恐怕……是地方官也动不了的人物。”
这下，卢学思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儿人样，有所顾忌地看了看左右，道：“你又是谁？”
“一个编剧。”曲清尔道。
大抵是这处变不惊的气场太叫人难以忽视，卢学思不得不正眼打量来人。
眉目淡雅，架了一副金链眼镜，长长地延伸到颈后，刘海微长，盖住了额头，五官流畅，唇薄肤白，好像化了一点点淡妆，有不同于一般男子的精致。
“你是我儿子剧组的编剧？”卢学思问道，“每天都来看他拍戏？”
“是的。”曲清尔看着她。
卢学思望见项泽煜挑了挑眉，又把目光放回曲清尔身上，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才是啊。”
“什么？”
“你的确有些姿色，可惜不是个姑娘。”卢学思摇摇头，惋惜道，“要是愿意变个性，我家说不定也能接受，就是不能生。小言，我就不懂了，你喜欢这种人妖类型，何不就找个姑娘呢？”
“住口！”
“别……说了！”
还不等当事人反驳，一高一低两个声音就先同时响起。
低沉的声音来自项泽煜，他面色铁青地上前一步，强硬地抓住卢学思的手腕就往外拽，围观的人群纷纷给他让路。
何复言转头，望向另一个清亮声音的来源。
本该回酒店的华辛，甩开了小曹的手，正朝这边挤出来。
何复言一惊，顾不得身后的乱局，一边往那头挤，一边打着手势叫他们回去。
“你干什么？”项泽煜手劲儿极大，卢学思挣扎控诉着，“你这同性恋、哎呀！同性恋打人啦！”
看得出项泽煜是下了狠劲儿的，加上卢学思口不择言，吴霖微担心真出什么事，上前劝说道：“大姐，你想谈去安静的地方谈，不要大喊大叫！”
“不就是想要证明自己？”卢学思不顾劝阻，扭过头喊道，“这四年来你证明了什么？证明你有能力欠债一百万？证明你可以沦落到这里，跟一些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当个供人玩赏的戏子？小言，别再走歪路了，没有家里的支持，你根本不可能成功啊！回来吧，你爸正需要你，迷途知返，为时未晚呐！”
“……不是这样！”
何复言终是没能拦住，华辛绕开他，越过人群直接来到卢学思的跟前，他的双唇还在打着颤，眼里却是从未见过激荡的情绪，它叫做愤怒。
“小言、复言他，”他说得磕磕绊绊，音量却是前所未有地洪亮，“他不是你说的那样。他、有才华，有理想，勇敢、又优秀。”
所有人都没想到华辛会在这时候会出现，卢学思更是晕头转向，怎么的又冒出来一个小结巴？
尽管语无伦次，这位小结巴还是执着地拼凑着言语。
“他会写剧本、演戏、游泳、唱歌……他懂很多道理，耐心、温柔。还、还有，他拍的短片，在南方青年电影艺术节上、获得了最佳导演奖，你肯定不知道吧！”
卢学思一愣，想说我当然不知道，可眼前这白净的男生的神色，让她想起二儿子在幼儿园跟同学炫耀老爸的样子，一样的骄傲自豪，着实令人费解。
“他可以成功，未来一定、会走出自己的路，不做谁的儿子，只做何复言！”华辛越说越激动，也不结巴了，闭眼喊道，“请您走吧，别来烦他了！”
这下连项泽煜都愣了，仿佛见到铁树开花一般，忘了手上还拽着人。
曲清尔震惊后却是欣然一笑，紧接着华辛的话语道：“就是这样，女士。您儿子走什么样的路，喜欢什么样的人，他自己会选择，不劳烦您费心。说到底，除了您自己，任何人的人生，都与您无关。”
卢学思趁机摆脱了钳制，揉搓着手臂，正想再辩，却听见群众里不是是谁喊了一句。
“是啊，演好戏就得了呗，言哥喜欢男的女的关我啥事呢。”
卢学思目光扫射过去，喊声却从不同的方向接二连三地传来。
“什么叫供人玩赏的戏子？看不起艺术？”
“你干嘛对我们曲编剧人身攻击啊？”
“三教九流？开玩笑。我们就是三教九流，我们开心，怎么了，老八婆？”
反驳的话语此起彼伏，卢学思迷惘无措，来之前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来劝儿子回家，却让自己变成了众矢之的。
这时候，一名工作人员提声高调，浮夸地喊道：“邹导的人来清场啦！！”
“何复言，你可别后悔！”
卢学思气急败坏地恐吓完，拿出手机拨通号码，恶狠狠地讲了几句话，愤懑地走了。
闹事者离去，吴霖微站在楼顶眺望，确认已经走远到看不见，这才真正放下一颗心，回到一片狼藉的残局。
“何复言和华辛呢？”她问。
曲清尔回答：“在后面说悄悄话。”
“哦。”吴霖微不作评价，又问，“小项呢？”
“刚走。”曲清尔沉吟片刻，“他经纪人来了。”
“探班遇上这一茬，得找机会给他赔个不是。”吴霖微长舒了一口气，“今天真够折腾的。我还以为是你妈来了呢，想帮你去挡一挡。话说，你怎么回来了？”
“担心情况，回来看看。”
“回来得好，就我一人还真没信心，幸好小项主动帮忙。”吴霖微笑了笑，“那些同事也是你找来的？”
“嗯。”
“我问你，邹导他们压根儿就没预约吧？”
“当然没有，吓唬那位女士的。”曲清尔道，“反正她也不懂。”
“真有你的。”吴霖微竖起了大拇指，瞧了瞧曲清尔，道，“你有点憔悴啊，昨晚跟我们拍大夜，没睡好？”
“嗯。”曲清尔抱起他的保温杯，起身道，“我也回去了。”
“去吧。”吴霖微挥挥手，“明天剧组聚餐，好好休息啊。”
曲清尔背身摆了摆手，吴霖微见他平安离开，叫来了助理。
“叫生活组清点物品。”她道，“无关人等疏散。今天来帮忙的同事，买些宵夜奶茶啥的慰问一下，我报销。”
“好的。”助理答完，按照吩咐一一去办。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出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