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戏》眠眠夏子

25、谈判

　　「学长，你真的不出来吃饭吗？庆祝一下呀。」
　　「不了，剪片子。」
　　「刚放完假就接活，永动机？！」
　　「生活所迫。」

　　五一长假刚刚结束，名为“交影民工互助群”的小群就刷起了屏。
　　自《鬼面》杀青之后，以赵梦晗为代表的活跃分子把孙天等人排除在外，拉了孔皓燃、何复言这两个导演系“亲信”，建了一个小群。

　　「唉，学长你也太无私了，奖金一分不留，还要打工还钱。」
　　「梦晗+1。这顿我请行不！片子天天都可以剪，餐不是天天都能聚！」
　　「真的不了，我赶工。」
　　「甲方要得很急吗？」
　　「下下周。」
　　「那不用这么赶吧！」

　　何复言扒了一口盒饭，在聊天软件里敲下简短的一行字：「我下周有事。」
　　「什么事这么重要？」
　　「该不会是约会！」
　　「你们去吃吧。不说了。」
　　何复言关掉聊天界面，把界面切回到视频剪辑软件。

　　五一长假参加完一场艺术节，奖金与拍摄成本正负相抵，可以说除了荣誉什么也没有拿到，何复言还是负债累累。但债主江且笑最近不知怎么的，既不催债，也不来支使他干着干那，正好趁此机会专心做点兼职。

　　交州的五月已经进入夏天的节奏，日头正盛，电脑散热器发出嗡嗡的响声。一段片子剪完，何复言擦了擦额上的汗，把宿舍空调调低了2度。
　　自颁奖那天给华辛报去喜讯以后，为了在第二个周末腾出时间去江港，何复言便进入了这般加班加点的日子。

　　手机音乐响起，屏幕显示“文和导演工作室”。何复言一时脑筋短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存了这么个号码。
　　他揉了揉肩膀，躺上座椅靠背，接了起来。

　　“您好，是何复言先生吗？”
　　“是。请问您是？”
　　“我是文和导演工作室的HR，上次的事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上次的事？

　　何复言皱起眉头仔细在脑子里搜索，猛然想起颁奖晚会结束后的第二天，邮箱里收到过一封来自“文和导演工作室”的邮件，大意是在艺术节上对他的作品颇为赏识，工作室正空缺一个导演助理的位置，邀请他加盟。

　　当时事情太多抽不开身，这个工作室之前也没什么名气，何复言表示需要考虑几日。结果那之后他就一心扎进了兼职的海洋，连答复都忘记给别人一个，此刻对方主动打电话来询问，诚意十足的样子，倒让他有些歉疚了。

　　“如果您那边方便的话，今天可以出来谈谈吗？”
　　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总归要给别人一个回复，何复言问：“请问地点是？”
　　“天溪文化产业园，稍后短信发您详细地址。”

　　见面地点约在了天溪文化产业园旁的一家咖啡馆，负责人亲自接待。
　　这位负责人名叫冯文和，看上去三十来岁，相貌平平，个子不高，却穿得很讲究，还喷了很刺鼻的香水。留了个小辫子，说起话来捏着嗓子，喜欢用肢体语言，像是唱戏的一样，还时不时用眼神上下打量何复言，看得他怪不自在的。

　　尽管如此，这位冯导演讲的话还是有几分水平。
　　在交谈的过程中，何复言出乎意料地发现，这个工作室虽然刚刚成立，成员却不乏其他传媒旗下挖来的资深人才，导演、编剧、摄影、剪辑等影视制作团队已经成形，未来还有签约艺人的计划，更叫人吃惊的是，工作室已经拿下了一个还不错的IP影视化授权，另有数个IP正在洽谈中。

　　听上去很美好，但何复言越聊越疑惑：“抱歉，恕我冒昧问一句，您的工作室听上去已经是一个趋近成熟的团队，怎么会看上我这么个还没毕业的学生？”
　　“毕竟，是总公司投资牵头，工作习惯不尽相同，还未经磨合，IP影视化呢，又是亟待开拓的全新市场，还需注入新鲜血液。”冯文和翘着兰花指侃侃而谈，“总公司呢，希望自己培养一批人才，这次艺术节啊，就是挖掘人才的一次机会。如何，愿意加入吗？”

　　何复言不认为这完全解释得通，导演助理只是个下层的职位，怎么会叫负责人亲自接待？
　　但再追问就显得过于矫情了，对方诚意十足，如果签下了不失为一件好事，于是何复言礼貌性地起了个头：“非常感谢您的赏识……”

　　这时候，冯文和的电话响了起来，何复言噤声，等待对方接完电话。
　　没想到对方挂掉电话后，抢先说道：“哎呀，总公司正好有人过来，顺便呀给你引荐一下，就是这位美女，向我们推荐的你。”
　　何复言疑惑地问：“总公司的推荐？”
　　“呀，忘记介绍了。是陈锦集团旗下的北月娱乐传媒，去年刚成立的。陈锦集团呢，就是服装制造业起家的那家跨国贸易公司，去年开始，涉足互联网和娱乐领域的。”

　　听到公司名称的一刻，何复言差一点当场离席。
　　就算没记住什么北月娱乐传媒，但陈锦集团这个名字他听了这么多年，想忘都忘不了。
　　回想起艺术节那晚的不愉快碰面，何复言瞬间就串联起前因后果。

　　但是为时已晚了，身后已经传来哒哒的高跟鞋声音，一位女子用尖锐的声音说道：“哟，二位久等了。”

　　陈贝玥身着一身名牌衣服，挎着她的奢侈品手包，手拿一杯咖啡杯，走了过来。
　　“这位呀，就是北月娱乐传媒的陈贝玥小姐。”冯文和站起身，殷勤地介绍道。
　　陈贝玥掩嘴笑：“不用介绍。”
　　“哦？二位认识？”
　　“岂止认识。”陈贝玥走近一步，“多年旧识。”
　　冯文和介绍的动作呆住。

　　陈贝玥问道：“你们聊得怎么样？”
　　“哦！”冯导演回过神来，接道，“很愉快，何先生也有意向。”
　　陈贝玥搁下手中的咖啡，坐在卡座上，闲适地说：“冯导演公事繁忙，这点小事就不耽搁你时间了。这次的项目是北月牵头的，剩下的我来谈就可以。”
　　冯文和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两人，表情恹恹地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冯文和刚走，何复言就沉下脸：“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必要这样排斥我吧？”陈贝玥倒是语气轻松，“好歹这么多年交情。”
　　何复言毫不客气：“我跟你没有交情。”

　　陈贝玥也不恼，换了个话题：“今年过年到你家做客的时候，伯父伯母跟我提起你来着。”
　　“所以呢？”何复言丝毫不掩饰嫌恶，“来抓我回去？”
　　“哪有，别这么敏感。”陈贝玥拖长声音，“是我主动提出，来帮助你的事业。”

　　何复言不吃这套：“有话直说，别绕弯子。”
　　“我说的就是实话呀。”陈贝玥换了撒娇的语气，“难不成是来兑现我们的婚约？”
　　“少开玩笑。”何复言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直接挑明，“我父母已经跟我断绝关系了，还生了个小儿子，以后家业人脉都是他的，你接近我没有意义。”
　　末了，还讥讽一句：“或者，你可以考虑去勾搭他？”

　　“哟，这么刺。”陈贝玥完全无视何复言的挑衅，反而戏谑地说，“看来耽误你找小男生了？”
　　“你……”脏话快要脱口而出，手机却在此时响起熟悉的摇滚乐。何复言看了眼屏幕，内心一动，强忍住怒火，按下通话键。

　　“喂？何先生吗？我是华辛的助理小曹。”
　　“……你好。”
　　“是这样的，您下星期不是要来探班吗？我先把剧组的情况给您简单介绍一下……”
　　陈贝玥靠近，故意提高声音：“谁呀？”

　　“呃……”小曹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您不方便？”
　　“抱歉，我等会儿回你电话可以吗？”何复言无声怒视。

　　“可是华老师下一场马上要开拍了……”小曹想了想，说，“您看这样行吗，我把原著的名字发您，您去网上查一下应该就明白了。对手演员您应该也认识。”
　　“好的，麻烦你了。”何复言生怕陈贝玥再搞出幺蛾子，道一声谢匆忙挂断。

　　“其他公司来挖你的？”陈贝玥故作紧张，“好抢手啊？”
　　“与你无关。”何复言不想与她多说，拿起书包准备走人。

　　“小言，我是诚心邀请。北月娱乐刚刚成立，正是网罗人才的时候，背后还有陈锦集团的投资，各方关系打点，前途无量，绝对是你大展身手的好平台。”陈贝玥竟一改先前语气，状似真诚道，“小言，我不是你父母派来的，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过于亲昵的称呼听得何复言一阵恶心，他站起身说：“谢谢，贵公司财大气粗，行业翘楚，我一介普通学生实在胜任不起，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径直向门口走去。

　　“大好的机会你不把握，打算去哪儿？”陈贝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语气轻蔑，“总不能是那家穷得在旧城区写字楼租房的传媒公司？”

　　何复言的脚步霎时顿住。
　　“叫什么来着……我想想。”陈贝玥转转眼珠，双手一拍，“哦对了，漠光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