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君的小龙长成了大龙》毛笔小旧

38、第三十八章

　　辟犴不知道自己这一路睡了多久。

　　自他身陷地府，净做噩梦了，虽然往生池把他送到了别人的前尘往事之中，却不耽误他总算能睡个好觉。

　　昏沉之中，他伸了个懒腰，睁开双眼，发现四周漆黑一片。

　　神龙双目能洞悉万物，哪怕是在最黑暗的地方，辟犴双目凝神了一会儿，四周什么也没有，伸手摸了摸，也是什么都摸不到，只好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这一摸，却摸到了一个冰凉的物什。

　　这是？

　　他顺手扯下那物什，黄钗头凤，缀以珠玉，花式繁锦，是一支金步摇。

　　辟犴挑眉看着那步摇，他自是没有那些女子的癖好，别说有，哪怕只是一个念头，三哥都能直接笑话死他。

　　正想着，耳边逐渐喧闹起来：

　　“卖糖葫芦咯......”

　　“瞧一瞧看一看，今儿新到的货，保证新鲜！”

　　“客官慢走，下次再来！”

　　……

　　辟犴下意识揣起那步摇，他一个大男人带着女儿家的首饰实在是没法解释，做贼一般地抬脚欲溜，身后突然传来一句：“小姐，这是新到的胭脂，要不要试试？”

　　“什么小姐！老子是男人看不出来吗？！”辟犴又急又气，听到这话心下十分无语。

　　他这一出声，周围的商贩们包括他自己全都给镇住了。

　　“小姐你怎么了，我是看你今日又穿一身男装......哎呀！怪我多嘴，林公子呀，您这是要去哪儿玩儿呀？”

　　听到这称呼，辟犴皱了皱眉，走到那胭脂摊前。

　　刚刚叫住他的正是这摊子的老板娘，她似乎知道什么，特意加重了“公子”二字，生怕别人听不见一样。只是他现在无暇关心这些，那摊上供客人照面的铜镜还未收起，他需要证明一件事。

　　“借你这镜子一用。”

　　“哦哦，拿去。”老板直接将镜子递给了他。

　　辟犴拿起那面铜镜，赶紧朝镜中望去——镜中人打扮严谨贵气，还特意把两边发鬓全都梳了上去，如果忽略掉那双秀气的柳叶眉，倒有几分英气。

　　这张脸虽不是他的，但他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

　　“小姐，不是，公子你放心，六婶替你保密。”老板娘见辟犴瞅着镜子愣神，以为他在害羞，遂冲他眨了眨眼睛。

　　六婶？看来是熟识之人了。辟犴遂慢慢放下铜镜，深吸一口气，掐着嗓子对那老板娘道：“六婶！你怎么还小姐小姐地叫，万一被人拆穿了，我回家又要挨爹爹的打！”

　　说着，两道柳叶眉打了皱。

　　“哦！哦！那......林老爷的身体怎么样了，我家老六的药还管用吧？”

　　“行了，我要是告诉了你，你回去肯定告诉他们。那个啥，爹爹最近身子不错，多谢六叔弄来的好药。”

　　听到这，老板娘已经笑眯了眼。

　　“我们夫妇二人多亏府上照料，这都是我们应当做的。”

　　等她再要说什么，发现林家小姐早就已经没影了。

　　辟犴脚下不停，一路穿街过巷，直到停在一处茶馆的门前。

　　他抬眼看着那茶馆的招牌。

　　林瑶......你究竟还有什么事，这么想让本公子知道？

　　轻车熟路一般地走上楼，来到窗前，那里正坐着一位长发柔顺的青衣男子，鬓发之下，侧脸的轮廓更显俊俏挺拔。

　　辟犴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侧脸。

　　“霍兄，久等了。”辟犴以俊俏小生的模样上前，抱拳道。

　　青衣男子扭过头来露了全脸，微微一笑，也打了声招呼：“林兄，你来了。”

　　辟犴点点头，也不废话，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二人一时无言。

　　辟犴感觉这梦中林瑶的身体并不完全属于自己，比如他想起身，但根本起不来，想说话也说不出。

　　“霍兄，听说你与一位小姐已定了婚约，可曾下过聘礼？”
　　林瑶这话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的，此刻辟犴也想看看这霍衢是否真的是铁石心肠。

　　“哦？我竟然有婚约？”
　　霍衢看上去还挺惊讶，反而问他：“林兄是从何得知的？”

　　辟犴明显支吾了一下，才道：“霍兄，这你就别管了。但若是霍兄你不嫌弃，小弟愿意先去探探口风，也省得那些人成天在后面嚼舌根，说霍兄你……”

　　辟犴，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林瑶，说到此便顿住了。

　　“说我什么？”霍衢放下了手中的青瓷小茶盏，茶水散了一点在木桌上，“说霍某我整日深居简出，眼高于顶，不好打交道？”

　　辟犴心思一动。

　　不知为何，霍衢的这番话，倒让他想起一个人来。

　　“那些人是不了解霍兄。”

　　他刚说完，自己想想不对劲，就以辟犴的口吻顺嘴又补了一句：“但若是霍兄不嫌弃，小弟我愿意为霍兄的婚事效劳！”

　　霍衢抬头看了他一眼。

　　“林兄，你在我贫困潦倒时伸出援手，又替我操心，实在是热心肠，我很感激。”

　　“但是不必了。”

　　“霍某虽不才，但还没沦落到让别人插手我自己的事。”

　　辟犴感到一阵窒息。

　　窒息的当然不是他，而是这个身体。

　　他被强制召唤到林瑶的梦境里两回了，上一回林瑶对他还算友好，可是这一回却不同，明明以他的眼神、他的口吻说出的话，却遭到了身体乃至灵魂强烈的抗拒。

　　林瑶似乎是在责怪他越距了。

　　可是他哪儿知道这姓霍的顶着一张和那个人那么像的一张脸，说出来的话就也那么欠扁，性格还特别拗。

　　沉默。

　　辟犴越接触，就越觉得这霍林两人就像两幅永远都不会重合的山水画，一幅画的是窗外的柳，一幅画的是赏柳的人。

　　他实在是想不通，林瑶到底喜欢霍衢什么呢？
　　家世？可是据他所知，林家貌似比霍家要显赫。
　　性格？他想起第一次见霍衢时那一副冷淡的模样，这个人的心就是再怎么贴近都捂不热的。

　　他思来想去，眼神紧紧定在霍衢的脸上，忽然就想通了。

　　紧接着大笑三声，也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林瑶。

　　霍衢看着突然傻乐起来的他，似乎是有话要说，这时茶馆里突然一阵骚乱，紧接着一群人冲上二楼，打头的那个小厮挤了进来，提着锣、头上系着红绳，见了霍衢就跟见着财神爷一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规规矩矩嗑了几个响头，又哭又笑的。

　　“恭喜恭喜！霍官人大喜！”

　　霍衢被这场面唬住了，“何事？”

　　小厮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激动得声音都在抖：“恭贺霍家大公子霍衢金榜题名！”

　　周围人也纷纷道喜。

　　“哎哟！霍公子大喜呀！”
　　“什么霍公子，以后得叫霍状元了。”
　　“哦对对对，霍状元。”

　　可能是女扮男装假扮得还算成功，没人看出林瑶的真实身份，所以桌子的这边无人问津，而另外一边已经围满了人。

　　都是道喜和巴结的，霍衢看着也欢喜，可那喜没能沉到眼底。

　　有人提了壶酒上来，霍衢接过来仰头就喝——能看出来这人平时不擅长饮酒，没两杯下肚就已经开始上头了，原本白皙的皮肤泛上了一层红。

　　还有人挤也挤不上，索性站在一旁说着闲话。
　　......
　　“哎哎哎，你听说了没，霍状元前不久刚刚订了婚，据说是林国公的上门女婿呢！”
　　“啊？林国公？你说的是京城那个？”
　　“可不就是嘛。”
　　“可是这霍家在咱们这好歹也算名门望族，加上霍公子高中状元，那林国公不知打的什么好算盘。而且，霍状元不是据说已经有心上人了吗，他也肯？”
　　“嗨哟，他肯不肯的，怎么说呢，霍家没落了这些年哪还有威望了，我看霍老爷巴不得能攀上林国公这门亲家，就算绑也要把儿子绑到京城去成婚呢。”
　　“要我看啊，说不定这状元也是托了丈人的福......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啊？”
　　“啧，反正霍家这回总算是熬出头了......”
　　......

　　辟犴这边没什么人，所以听得很清楚。

　　他等人群散去后，道了句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