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之声》笔寻

3、贵族少年

　　一艘大船顺着河流不疾不徐地前行。

　　船甲上放置着繁复花纹铜铸的桌椅，一位红发齐肩，穿着华贵的年轻人独自坐着，拿起桌上精致的瓷器茶杯，优雅地抿了口茶。

　　“嘭”的一声响，水花四溅，船上立刻沸腾了起来，纷纷向河里张望。

　　“什么事？”贵族脸上闪过不悦，有些嫌弃手下的不沉稳。一个侍卫忙过去打探了回来禀报：“有人落水了！”

　　贵族沉吟片刻，没抬头，只低低道：“救。” 继又喝起了茶。

　　众人合力把人救了上来，都惊奇异常，先不说这人是怎么绑着块巨石落的水，她那头漆黑的头发，从没见过！

　　居然有人长着一头黑发！怪异得吓人，太离奇了。

　　骚动声又再次传来。贵族这次皱起了眉，“又有什么事？”

　　侍卫再去打探，回来时却显然有些惊惶，跑到贵族身边慎重禀告了此事。贵族脸上的表情从不耐转为震惊，咻地站起来，抑制不住声音的高亢，“他在哪？” 侍卫往旁边让了一步，“在船右侧。”

　　他话音还没落下，贵族便大步向船右侧走去。一群人嘈嘈杂杂，有点害怕又好奇地围着一个圈，他走过来的地方，所有人都自觉让开了一条道。

　　眼前显现出一个穿着件怪异服饰，身量小巧的人，湿漉漉的躺在船板上。他往上看去，头发…… 是黑色！真是黑色！像夜一样浓重神秘的颜色。

　　贵族心情激动又复杂，虽然心里写满了一大堆的问号，脸上却表情不显，偏头问侍从：“她是船上的人？”

　　侍从低头垂眸恭敬地回答道：“不知。” 贵族又问：“她为什么突然落水？”

　　侍从继续不疾不徐：“也尚不知，没人见过她。她已陷入昏迷，问不出任何消息。”

　　贵族略一思忖，大声吩咐：“把她带到客间，叫跟船的医生过来。”

　　丁小满悠悠转醒，狭小奇怪的建筑结构慢慢清晰，一时恍惚间，不知自己身在哪里，为什么在这里。一思考，后脑勺隐隐作痛。

　　她用手一摸，钻心地疼，疼得她倒吸了口凉气，肺里猛然像要炸裂了一样 ，呛得她不停咳了起来。

　　“不要乱动，你还很虚弱。”

　　听到身侧传来一个轻缓的如沐春风般的声音，丁小满呛咳稍缓微微转过头看向旁边。

　　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整齐的红发及肩，绿色的眼瞳耀耀发光，精致的服装看起来像童话里的王子。

　　外国人？他会说中文？

　　“果然是黑色的瞳孔！”少年一脸兴奋不可置信又果然如此的表情，让丁小满莫不着头脑。什么情况？

　　少年看丁小满愣怔的模样，意识到自己的失仪，片刻恢复了神态，问：“你是山神？”

　　丁小满更懵了，“你是在拍戏吗？”少年不懂：“拍戏是什么？你是山神吧？”

　　丁小满汗颜，这人长得这么好看，怎么神志不清的？“不，我是平常人，这里……是中国吧？”

　　少年心里不信，但还是随着她的问题礼貌回答：“这里是亚帝斯的桓河，你现在在太阳帝国的船上。”

　　亚蒂斯……听起来是个外国地名。我怎么到外国了？我这是睡了很久吗？丁小满纳闷。

　　少年顿了顿，换了个方向继续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丁小满迟疑：“中国……” 看少年表情认真得像真的一样，真的不是在拍戏吗？真的来到国外了？

　　中国？这是哪里？少年疑惑：“你是……从原始森林里来的吗？”

　　丁小满想了想，虽然也有一些是人造林，但是大部分也算原始吗？“算……是吧。”

　　少年兴奋起来：“你果然是山神！”

　　“……” 这人是什么逻辑，难道是童话书看多了？山里就住着神仙？“不是啦，我住在山里，但我真的就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人。”

　　都住山里了，居然还不承认。少年肃然起身，几步来到床前。“失礼了。”他抱了声歉，拉了她的手就挽起衣袖。

　　没有？手臂没有，手腕没有，连手心也没有，没有他预想的青色纹路。

　　这是怎么回事？他对自己原本笃定的猜测也不确定起来，难道青纹只在胸口？亦或是只是在心脏？这与他的认知偏离得不止一星半点，让他难以消化。

　　知道失礼还这样做？真是让人无语。丁小满坐直身呐呐吐槽，整理起自己被挽起的衣袖。

　　少年看着女孩明显不高兴了，只能先聊一些其它的缓和气氛，“很抱歉，我只是寻人心切。你…… 叫什么名字？”

　　“丁小满。” 这个人看起来像个神经病，但是在人家地盘上，礼仪还是要有的。

　　“丁小满？”

　　好奇怪的名字，少年咂摸着，试探到：“是你来的那个……中国的名字？” “嗯。” 丁小满点头。

　　少年笑笑，“很特别的名字，跟你一样特别。”

　　本是出于习惯性的公式化交际的说辞，但他笑得莞尔，让小满不禁想，如果忽略他的人，他的脸是真的好看。

　　少年似乎非常习惯别人的注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多么撩人的话，继续泰然问道：“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桓河里？还是用……这种奇特的方式？”

　　奇特？是了，她落水了。

　　零星的碎片开始慢慢拼凑，她想起来了，之前是被人撞了后脑勺，而后……而后她迷迷糊糊间记得，她被丢进了河里！

　　“啊！有人害我！是偷伐古树的强盗……他们把我绑起来扔进了河里！”

　　…… 回忆开始一点点细密地涌进她的大脑，她的身体记起在河水里被重重下坠，被拖向茫茫黑暗里，周身冰冷刺骨的痛苦，以及活那么大，第一次体会到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