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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 95 章 ...

  •   十方遍寻 第八
      沈冲天惊恐凝视何真平静面容上两方黑漆漆的空洞,回想当初何真那副干净清秀的面庞,如今竟变成这般凄惨恐怖,而她缺失的正在自己脸上。

      沈冲天一时忘却自己满满两手泥土,双手轻拂上何真的面颊,拂着何真的眼眶。
      无念感觉不妥,急忙“哎”一声提醒。
      何真不动,只是笑道:“论年岁,他还是个孩子呢,又是晚辈,无妨的。”
      沈冲天忽然双膝“嗵嗵”两声,结结实实跪倒在地,悲咽道:“东经略神,对不起!”
      何真仍旧轻声笑道:“这傻孩子,还是这么实诚,快起来吧,都过去了。再说这里是君仙界,我是无灾道人,过去那些事不必再提。”她命人赶紧扶起沈冲天,安慰他道,“你尚知葬掉过去。我若连这点通透都没有,那些修为、年岁不都白长了。去,把手洗干净,叫上你的朋友,都去我的堂屋。天渐凉了,咱们在屋里边吃茶边说话。”

      四人坐定,百里诺自知插不上话,只是一杯接一杯喝茶。
      沈冲天好奇问道:“为何要自取‘无灾’之号?”
      何真和蔼地笑解释道:“经历那么多事,才知太平难得,惟愿家中无灾、子女无灾、天下无灾吧。”
      沈冲天缓缓言道:“这次在军中还见到他们兄弟,可惜时间紧迫,未能说上几句话。不过看起来,两人都很好,言谈颇有东经略神当年风采,不辜负东经略神多年教导。”
      何真点点头,笑言道:“阿怨经的事多些,更加历练;阿毒一向平和,又有小金鸢和哥哥照料,他兄弟从来无需我担心。就是我这实心眼的女儿,想是又入你的圈套了。那日阿念过来,告诉我说你来到君仙界,要我千万小心。我就提醒过,须千万小心的不是我,而是她。我告诫她千万别搭理你,又担心她耐不住性子,生生留她一月等你走后再回去,免得又被你算计,谁知还是错算。否则,你们今日也不会跑来这里。”
      无念急忙打断道:“母亲,你先别闲聊那些有的没的,赶紧替我诊治诊治,解去身上的毒。”
      何真倒不急不忙:“就凭你那可怜的修为,若真是郝隐日常所使的毒药,你能撑到现在?问一问灌你吃毒药,与你一路同行的那个吧。”
      沈冲天亦开心道:“毒药确实有一颗,早被我偷偷换了。连连环环的圈套也是专门为你设,否则我才不会在那个鬼地方,守着一个不知道几万岁的老东西待那么久。”
      无念依旧不信:“那为何我身体多日来一直酸软麻胀,还一直无力?”
      沈冲天彻底被逗笑:“仙姑自幼也是娇生惯养,不识风霜的。那日骤然被我挟持,又慌又乱,受了伤,被吊在空中半天,后半夜外面又阴冷难捱,怎会不酸软麻胀。我不过顺着你的话往下说,略一吓唬,你就信以为真,跟着我在马上颠簸几天,更添病痛。仙姑可知为何咱们到天弁城外,明明准备上山,我还依旧执拗要骑马,因为仙姑不惯骑马的人,一旦走路或是驾云,气血舒畅开,你的四肢舒坦,我的谎言也就被拆穿了。”
      无念又要发作,却见母亲顿时收敛了神色,面上严肃起来,她忙咽下后面的话。
      何真侧耳向沈冲天方向,问道:“你到这君仙界,究竟是为着什么?”
      沈冲天老实回答:“本是进来寻找冷月影,谁曾想偶遇无念仙姑。就想着若能再见东经略神也好,两人当面把话说开,总好过被人利用,双方都吃亏。这不是,我用一颗假毒药,就骗来一个真向导。”

      何真急忙追问:“我也听阿念提起,说冷月影重伤被生俘,不过后来又从帅府越狱逃离。这么说你已找到冷月影,他死了没有?”
      沈冲天解释道:“他可不能死。我的一妾一婢,仅有的两名亲眷性命在阴厉手上,我要将他活着带回去,一命换那两个外加我的一条命。”
      何真虽点头,却仍有几分不相信:“饶是如此,你也不是个无缘无故爱管闲事的人。”
      沈冲天避重就轻道:“当年在中秋宴上相识,上次事故之后,东经略神离开,我被三界憎恨抛弃,无处容身,最终还是得他之便,替我寻觅下一个稳妥住处,直到如今。恩怨两分明,该还的终是要还。”
      何真冷笑:“不过随便施舍一处草舍便能令你感激,以为此生无以报,孰不知他从你身上攫取的利益不知有多少。”
      沈冲天顿作无辜辩解道:“饶是如此,他心中仍有一丝善念,似今日东经略神,明知我牵扯其中其实无辜,并不会加害于我。那边有冷月影,这边有东经略神,我至少能保住这条命。”
      何真劝解道:“你自以为认识一个冷月影,认识一个我,便可两边安稳,岂非天真。只说眼下,你彻底得罪郝隐,虽一时出逃在外,终不能长久。不过看在你也是身不由己,道一声各自安好便罢。从来四方之争无有休止,不因你、我、冷月影而始,也不会因此而止,大家不过是其中过客,既被卷进来,焉有全身而退者。”
      沈冲天倒是从未听过此等说法,不禁疑惑:“四方之争?”
      无念也疑惑看着母亲:“为何我也从未听到过这话?”
      何真安抚女儿道:“听他干什么,不过为着‘权’、‘利’二字而已。”
      无念听罢,无可无不可,也不再提。
      沈冲天却动了心:“东经略神护惜子女,三界周知。只是东经略神请细思索,您生性纯良,无毒秉承了‘良’,是个通透良善之性,为何无念只传承得一个‘纯’?导致她一旦没有母亲顾护,几次三番被我设计,若是我的心思略狠绝些,无念仙姑岂能有命。放眼天下,强过我者难道不是如林森立,东经略神岂能次次护佑周全。”
      无念听出话里端倪,气急败坏道:“你竟骂我,果然你这人好不过半日。”
      百里诺终于插上话:“这话我听说过,溺子如杀子。”
      沈冲天赞同道:“正是此意。虽说今后无念仙姑未必回到三界中,亲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我不牵涉其中,也不想参与,总是东经略神提前讲明,大家心中都有个底数,一旦身边出现异常行动,也知如何防范才是。”

      何真被说动,这才认真讲述起来:“你们都知道,天下有四海,又有海外之地。当年荡平天下之后,大家先推举出三界共主,就是天帝,天帝之外又由四位老神古神坐镇海外之地,镇守四方。其中冷氏总司北方,为北海及北极之主,看守北海眼。我师缈云真仙总司南方,为南海及海外仙山、南极之地共主。无尘天尊即位于一位老神之后,总司东方,位列东海及海外列岛、东极之主。”
      无念好奇听着,却不见下文,遂问道:“母亲,那西方之主呢?”
      何真解释道:“西方之主,位置不好坐,从设立之初就命运多舛,几次易主。如今的西方之主,声低势微,就是个应声虫,不足为道。四方之争,当年就是四位老人家,也是四位上古之神,你来我往的权势争斗。如今只剩东、南、北三位老人家,大家还依着从前的习惯,继续称为‘四方之争’。”
      无念惋惜道:“可以群策群力并肩打天下,却不能合谋协力坐天下,权势利益果真害人匪浅,连上古老神如此高深的修为都抵挡不住。”
      沈冲天则琢磨道:“东方之主竟是北方少主的师父,这里面还有勾连呢。”
      何真道:“从来独木不成林。无尘本就是上古老神麾下一将,如今上古老神渐稀落,独尊冷氏。无尘天尊坐稳东方之主的位置后不忘旧主,奉毕生心血抚养教授少主,也算忠心可嘉。”

      沈冲天顺着何真的话向下一想,恍然大悟:“独木不成林,缈云真仙却是例外。东经略神能在这边收徒,无念能做大帅夫人,你们的功法过来之后大打折扣却仍有保留。种种迹象都指明一点,缈云真仙原本就是这边的人,是天帝为安抚魔界做出的让步。”
      “怪不得,西方之主命运多舛。大柳树在西南边界,实际由魔界出身的缈云真仙、仙界出身的西方之主共同管理,恐怕就是其中纠葛致使历任西方之主做了仙界的替死鬼。如今的西方之主看似不成气候,实则明哲保身,大柳树作为分界线,如今便是缈云真仙一手控制。”
      “怪不得,当年比武之后,东经略神连同无念仙姑都被天帝的雷电二圣追杀,分明就是灭口。你们母女能顺利进入这边躲避灾祸,无论福祸,皆因你们是魔界的传人。”
      “怪不得,此番大战无名无由,竟然派出冷月影为先锋,无尘天尊作主帅。所谓的‘南北之争’,原是小的四方之争、仙魔之争。而如今的仙魔大战,就是最大的南北之争!”
      何真赞许道:“不错,一点通,二点明,悟性可以。还有什么话,继续说下去。”
      沈冲天继续思索道:“当年事,虽有我师父犯错在先,又在我外公南经略神的府邸之内,我外公个性执拗不知拐弯,只知奉命行事,理应由我外公悄没生息地出面料理此事,神鬼不察地清除贰臣,才是正理,也最妥当。天帝却将这个任务交给东经略神,分明是要魔界弟子息事背祸,事后又一道诏令闭关封口。是我执意为师父报仇,惹东经略神出关,撕破大家脸上仅存的一丝颜面。”
      “师祖在同意我入师门时,曾说‘惹祸背祸,他认了。’我当时满心以为自己这个‘灾星’是祸,如今来看,便该是惹起南北之争或者说是仙魔之争,搅乱天下局势的大祸。在我与东经略神相继离开之后,南北之争在朝堂愈演愈烈。冷氏必定是利用职务便利作了天庭的喉舌和出头鸟,魔界发动战事声讨,天庭因此派出冷氏作为替死鬼,交与魔界。”他忽然止住话语,直至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

      何真也没有多余的话:“好一个小灾星,以一己之力挑动天下局势,当初的卜言果然不差,非言死得真是冤枉。你此番不该来,更不该救他出来。”
      沈冲天坚决道:“不交出他,你们不会放过我。交出他,我空手而回,阴厉老神与无尘天尊绝不会放过我。不论如何,我都会没命。”
      何真不动声色劝道:“天庭已然交出诚意,君仙界也得到想要的,你不出现搅局,这场战事很快便会结束。就为你的所谓报恩,只会令此战一发不可收拾,最终要赔上多少性命,多少修为化为烟尘。”
      沈冲天见识不妙,赶紧诙谐圆场:“论起来,咱们还是一家呢。”
      无念忙转头看向母亲。
      何真和缓道:“早先战事未起时,阿怨曾在信中提及,我信他父女眼光,也愿芨儿能有个好归宿。但纵使是亲家公,也比不上战事更要紧深远。”
      沈冲天急忙为自己寻机会,故作轻松地言道:“别逼迫我啊,你们也清楚,我这个人心眼小,睚眦必报的。事关重大,容我一晚上好好思索一番,明日再来作答。”
      说完,他赶紧拉起百里诺,恭敬施礼道:“东经略神,无念仙姑,此间已晚,我和百里诺再待下去,怕是不太妥,也耽搁你们母子叙话。我俩先退下休息去了。”
      何真和无念回礼,一言再不发,沈冲天拽紧百里诺衣袖,拉着他头也不回出了门。
      何真低声嘱咐:“去吧,知道该做什么。”
      无念应声而去。

      第二日一清早,侍者轻步来到沈冲天房间,惊见沈冲天凭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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