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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第 221 章 ...

  •   杀伐无终 第一
      整个天庭在册的兵士共计二十一部,其中幽冥兵七部,水兵五部,天兵十二部,眼时除去幽冥兵在府君手中掌控,轻易调动不得,水兵暂时不须调动,两部禁军死守天宫不能动,已派出两部天兵对付四处妖邪,两部天兵坐镇东方,严防死守无毒。而勾、匡、骊三部天兵刚被派遣出去对付百里诺并他手下数万魅影阴兵,暂未有消息回来。
      天帝估摸当下情形,愈想愈觉心烦,看着满案奏折,火从中起,满腔只剩气躁,不觉扔了笔,朝后仰倒养神休息,不知不觉间,一个恍惚身影走近。
      身影高大挺拔,头顶高长冠,状如羽翼待展,天帝不禁提防起来,小心翼翼问道:“是谁?”
      身影忽笑出声:“陛下才几日不见我,怎就又忘了我。”仍旧是冷月影。
      天帝仍旧谨慎:“我当是谁,原来又是你,不必说,必是听说你那故交的事,前来报复朕,替他讨一个公道。”
      冷月影的身影道:“陛下何出此言。臣只是陛下心中记忆残存,心底自说自话,与外面事何干。臣只是问一问陛下,为何不信臣一片赤诚,不听臣肺腑之言,否则面对老神时也多几分硬气。那日白鹿老神只一吓唬,令陛下在诸朝臣面前颜面尽失。陛下以退为进,虽当时不大好看,其实为明智之举,否则激怒老神,收回所赠头颅,不单于颜面上毫无益处,白白将天下拱手送人,沈冲天的目的不达自到。”
      一句话直中天帝心底,他愈加相信这个心中的记忆,问道:“卿有何高见?”
      冷月影的身影道:“文惜宝忠耿直爽,却少心机,能死守天庭,保陛下安稳,却不能应对外面乱象。府君与仙界不是一路,仙界死生与他何干,因此只是个袖手观热闹的。如今之势,这两人可用不可大用。”
      影子灼灼真心之语,令天帝放下提防,诚恳问道:“若依着卿,外面那些朝臣,还有几人是可用的?”
      冷月影的身影道:“南方那个龙女,与陛下同出一族,一向忠心可鉴,且与她那丈夫不是一心,陛下尽可放心起用。现在这位西方天尊,一身荡魔本事,虽说有些左性,常惹陛下动气,于天下而言却是个好事。”
      天帝听影子道出“那个龙女”之语,果真是冷月影的口吻,不禁自笑。紧接着冷月影的身影又提及几位文武星君,其家世师门、目前所居职位、性情禀赋等一一脱口倾倒而出。自从沈冲天消失于朝堂,天帝也曾思索过朝臣谋事之位,却未能了解如此详细,一时也分辨不清究竟是心底记忆,还是真的冷月影魂魄前来相助,心思之中竟恍惚起来。终于,他听冷月影的身影道一句:“臣也知,不论兵事、律法、朝堂,临事换人乃一大忌,只是庸人干政与朝堂百无益处,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陛下若依我的话,再无不行。”
      至此,天帝也只得道一句:“多谢爱卿不计前嫌,过来相助。”
      冷月影的身影叹息道:“这世界所立,也有白凤一份功劳,臣不忍看着先辈辛苦毁于后人之手。便是自臣出仕以来,这三界中,哪里不曾洒过臣的鲜血,实不忍逆贼践踏。”
      天帝听见这话,良慨颇多,一时竟忘记了冷月影也曾是“逆贼”中的一个,只是叹道:“纵使满朝皆如爱卿,也是老神造化之下,这一次惹下白鹿老神,下一次又该如何?”
      冷月影的身影惊讶道:“怎么陛下还未回归本来面目吗!白鹿老神已然出现,陛下再犹豫,被老神夺取先机,给了他的儿子,陛下可就一败涂地了。”
      天帝迷惑道:“朕还以为你两个是生死至交呢。”
      冷月影的身影道:“我两个同经生死,却非至交。想来曾经也是至交,故而在陛下心中认定我二人生死不离,就在陛下心底,我的旁边便是他的影子。可天下皆错认我俩,我错认他。白蟒不存,白凤白鹿二取其一。他早早领悟,只有我蒙蔽其中,不了解祖父苦心,如今却后悔无路。他假充憨实性情,骗取无毒信任,害小阿毒自毁前程,失我良友,更骗我将一份家私交于他手,中饱其私囊。”
      天帝插话道:“却替你保全下一双儿女!”
      冷月影的身影冷笑道:“凡间从上古至今多少朝代覆灭轮转,其中新君迭起,谁见壮臣护幼主以利中兴,不过掩人耳目,替他招买人心吧。现如今的十方城便是例证,陛下但可冷眼观之,若百里诺兵败,必责之金玦孩儿,献出我的孩儿以求自保;如若兵胜,百里诺、小阿毒、小灾星三分天下,与当年老神何异,哪里还会容我的孩儿一份位置。”
      天帝道:“纵使朕信任你,可如今外面诸多乱象扰心,你让朕的心如何能净澈下来。”
      冷月影的身影一时也难答,双方都沉默许久,冷月影的身影率先道:“有一处境地,陛下应当知晓。当年白鹿老神碎昆仑一角化作万里黄沙,困住四位大妖邪,惹昆仑主人将仙山迁至西海外。昆仑上原有一株杏树,也一并跟着挪走。那是天地初开不久所生灵物,年年落英集聚根下凝结化作白玉床,内中积攒下亿万劫不灭的精气,陛下只消派人将白玉床搬来,坐于其上,当助陛下静心功成。”
      天帝岂是轻信之人,淡淡道:“有这样好东西,你冷氏竟未动心?”
      冷月影的身影道:“祖父知其珍贵再不能得,也曾敲下一角,雕琢成玉玦送与臣,臣从前腰间不离的便是,自从在西海出事,玉玦也不见了。如今为防备玉床被妖邪或是不轨之人盯上,陛下当及早下手。”
      天帝道:“你说的话,朕自会验证,若话已说完,便该退下吧。”
      冷月影的身影淡笑回应:“自然,将来陛下心事无定,臣自来协助,臣告退。”
      天帝只觉眼前白晃晃刺目难忍,立时躲闪睁眼,正见书房天顶藻井,才知又入了幻梦,不由长叹一声,唤道:“宣文惜宝。”

      文惜宝赴东海所受惊吓刚刚回转,听说又要上昆仑寻什么玉床,不欲去却不敢说不去,自接下圣谕便开始战战兢兢,一路所遇妖邪叛军与他而言还算轻巧,生怕碰见他那没死的义父、行踪难定的老神,自己命该往何处寄存。幸好来去皆十分的安稳,几处都没撞上熟人。昆仑主人听说文惜宝来意,亲自带路上山,于山壁上寻到亿劫老杏树。文惜宝在昆仑主人身后,看杏树不似十方城的大柳树粗壮,娇娇滴滴仿若芨儿才栽下的那盆兰花,胳膊粗的树干顶着簪子粗的枝桠,上载满树云彩般的花朵,好似小儿戴大冠,又透出几分滑稽相。树下落英不朽不枯,堆积能埋人的幽香残雪。昆仑主人指挥手下力士,从根基下摸索到比泥土更为坚硬之物,拂去上面的花瓣,果然露出硕大无暇的一块白玉来。几名力士将玉石从厚厚的花瓣中深挖出来,帮文惜宝搬运回天宫。
      天帝终于见到冷月影的身影所言那张玉床,其实就是一整块极大的白玉石。玉石横过来比落师门还要宽,立起来比六层的天舸门还要高,房间内绝放不下,只能横躺院子里。若在日间,便见玉石白中泛粉,剔透似冰,润如酥油,触之不觉凉硬,浑身不染一丝瑕,夜间却悄悄隐于夜色中,丝毫不见其形状。不论何时,玉石浑身都透着幽幽沁香,似花香却更清幽,似草木却更绵软,若实在挑剔处,就是玉石残缺一角,却恰好印证冷月影所言。天帝见此,于心底冷月影的话更为深信不疑。
      当下一众内侍服侍天帝坐上玉床。天帝只道要休息一刻,留下数名日常服侍习惯的心腹之人,其余全命令在远处静待,他至此双腿盘坐,手抱混元,合眸渐渐入了心中。身边内侍并守卫的文惜宝,看着天帝越来越沉静,身边却越来越清凉,就见无数雪霰从玉床上缓缓腾起,雪霰凝聚成花瓣,花瓣成花团,花团成彩云,将天帝自腿脚向上包绕。天帝坐于玉石之上,云朵之中,浑身逐渐松弛,神色舒展,外围的人们才放下心来,安静等候。
      天帝虽合眸,眼前却明亮无比,无数景象飘过,从沈冲天浑身是血眼眶空空矗立眼前,至他一身神采被众仙家围拥中间,听众仙家口中唤“白鹿子”不住,面上神色舒然;再至他凡间装扮,盲着眼跪在殿上,身旁宝鉴中赫赫然映出一匹高角白鹿;乃至天帝与府君携一点清灵,于晚间悄悄寻到一名襁褓男孩,一个在上,自囟门收走男孩魂魄,另一个在下,不失时机将一点清灵残魂放进男孩心中。桩桩件件往事似观灯一般从天帝眼前心中闪过,闪过便转瞬不见,心中也便觉轻松些。不知过去多久,越来越多的往事似故人,与天帝招呼一声之后便遁入无尽黑暗,再寻不见,想不出,天帝心底也愈加透彻,从心至身都觉飘然若无物。可惜天帝不察觉,外面不论内侍还是文惜宝均看不到,书房角落中一只黑色匣子无声而开,里面悄摸窜出一股黑烟,识路一般,径直扑向玉石上的天帝,夹在云朵之中,将天帝包绕,越缠越紧,逼入天帝体内。天帝这时才惊觉浑身异样,仿佛有人在他身上点了三把火,他猛收功睁眼,身边云朵也霎时消失无踪。内侍们并文惜宝一拥上前,就看到天帝额头、胸肺、脘腹三处显现三点红光,其中胸肺、脘腹两处的更是映出衣服之外。
      不提防间,天帝忽然四分五裂,头颅从颈上飞出,四肢各自分离身躯,飞舞在半天中,身躯独自盘曲游动不休,底下所有人吓得惊慌无措。约摸半刻功夫,天帝一身所有又回到玉床上,重新拼凑出一个完整模样来。
      所有内侍均躲在文惜宝身后,摸着他早惊吓湿透的后背、腰带,推着他走在最前,小心翼翼接近天帝。天帝本来闭目,霎时睁眼,吓得文惜宝心中突跳,宝刀几乎就要抽出来,恍惚间仿佛见到天帝瞳仁闪了两下,一时也未琢磨明白,就听天帝开口长叹道:“朕的心里从未这样明白过,果然舒畅,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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