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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第 202 章 ...

  •   初崭头角 第一
      又逢十八日,沈冲天数十日前外出办案至今未归,文惜宝按照惯例早早来到南方天尊府,拜过义母,照旧请安寒暄,听取义母一番叮嘱,从义母手中接下惜渊弟弟,与簠部统领一道送孩子往天宫中,青霭随后预备入衙门。本来一切如常,谁知至晚青霭返回家宅,从门房始直至内宅,所有人面上都不大对劲,言语间只是躲闪。青霭当即喝住身边侍从:“到底出了何事!”
      侍从见不问别个,单单问他,躲也躲不掉,只能暗呼“倒霉”,支支吾吾道:“大家都传小公子丢了。”

      青霭闻听,心中一半急寒冰冻,一半怒火高燃,一把抓住身旁侍从的手,如钳不住收紧,身上却开始瘫软:“白鹿子可曾回来?”
      侍从见家主揪住他一个不放,躲闪着,声音愈低回答道:“未见。”
      青霭立时吩咐道:“唤,唤管家,把文惜宝给我找来!”
      不多时,管家脚下慌里慌张地进来,当即扑倒在青霭衣摆之下,不问不敢出声。
      青霭面色黑青,咬牙道:“渊儿呢?文惜宝呢!”
      管家这才敢说话:“傍晚,文将军急匆匆来,问有没有见小公子独自回来。那小公子才多大年纪,哪能独自回来。我们听他这样问,便知不好,赶忙向他询问。见我们都没看见小公子,受我等不住逼问,文将军这才说。原来他护送小公子回来的半途中忽起一阵白风,紧接着就在原地不见了,小公子也在原地不见了。白风无影无痕无方向,他与簠部统领边寻边喊,找一大圈也不见人,因此二人商议分成两路,簠部统领回天宫报信,文将军来南海。我没经你老同意,跟外面当值的泽、滂二位将军商议,现就齐二百兵丁,七十府丁,另外还有三十日常跟随小公子的乳母、侍从,随文将军找去了。”
      青霭立时惊道:“他还带走我南海三百人?”
      “是。”
      青霭当即下令:“赶紧,携我的令去宗律司报案,就说文惜宝罔顾陛下信任,藏匿白鹿小公子,以寻找小公子为借口,诱拐我南海家将、兵士,意图谋反,反正怎么严重怎么说。要宗律司立时定罪,派人稽查,画出文惜宝与渊儿影像布告三界。”
      管家顿感左右为难道:“万一此事与文将军毫无干系,又是老爷的义子,于公于私上都对你老不利啊。”
      青霭训斥道:“放屁!你去问问他沈冲天,儿子重要还是义子重要。一旦三界提防,他不管如今在何处,都能立时得到消息,或是去寻儿子,或是回家来,不比咱们四方无头寻他父子两个去要强上百倍。什么惜不惜宝,凭他是谁,敢动我的儿子,我要他明白,何为天罗地网!”

      沈冲天本来得到线报,言某处城隍、山神与当地山妖相互勾结,肆行灾祸,勒索乡民,作害一方。他掩去神仙形,化作凡间人,静静悄悄寻找了去,寻好地方潜藏起来,日日不动声息观察,伺机搜集证据,正当紧要关头,只差最后一步就要大功告成。忽然一日,漫天飘荡起金甲神,不间断十二时辰巡逻,从天到地上下搜寻,几乎翻遍流云草叶,吓得大小妖精、地仙、乃至走兽飞禽都八方奔走逃散。便是当地驻守仙家一个一个也都收敛往日作为,转换一副不苟神色,端正言谈。
      沈冲天计划落空,望着天空中的金甲神只剩万般无奈,欲静待金甲神离开,却观察着外面气候愈加反常,担心出事,忙显露身形,走入仙界中。没料到那些金甲神见了沈冲天,全都一拥上前,把沈冲天牢牢围在中间,七嘴八舌说了起来。周围刹起百十嘈杂,沈冲天却只听见一句:“白鹿小公子丢了。”
      心中生火、脚下生风,沈冲天终于赶回南海,却矗立南海之上,遥望北堂山止步不前。巡游小仙也望见他,赶来参拜安慰,预备将消息传回北堂山,却在转身要走的一瞬被沈冲天拦住。沈冲天欲言又止,看看前面,下定决心嘱咐道:“非常时期,敌手行迹不察,身份难定,千万莫泄露我的行踪,不论谁问起,只是没见过。”自己则扭转身子向北而去。

      待他赶到秘神府时,彩霞已现,西天边的红日尚盈盈。秘神府与外面受结界隔阻,看守府邸的一众大小侍从尚不知外面发生何事,见家主未遣人报知,忽然独身前来,全都慌张迎接了出去,出去察觉家主神色不似往常,询问不见回音,甩着步子朝里直走,也便都茫然跟着。沈冲天径直去了书房,至此,仆从们才规矩等候外面不再跟从。沈冲天看似镇定依旧,其实心底早乱,再见书房模样,心中立时一凉,挂着的风水双剑不见了。
      这一回,沈冲天彻底没了主意,瘫坐书房椅上,心中愈加纷乱。他将所有人都思索遍,依旧毫无头绪,不知绑虏惜渊其人其事因何而起,更琢磨不明白金玦兄妹不见是福是祸。不知不觉间,房间内外全黑如漆涂,鸦雀息止,虫鸣渐起,四周静谧,沈冲天起身向书柜,从最下一层最靠里位置奋力掏出一只黑漆镶花匣子,双手稳稳托住,轻置书案上。他爱怜抚摸一时,到底叹口气掀开盖子,取出上层,露出底下暗格,轻拈出一张略发脆的黄符纸,循着记忆中的罡步、手势、口诀一气呵成。符纸燃尽,房间内依旧漆黑宁静,只存熏人烟气。沈冲天实在不甘心,继续依着前面动作又燃尽两张符纸,仍是毫无动静。他急躁性顿起,双指拈起匣底所有约十来张黄符纸,一摞纸作一张使。书房内烟雾骤浓,呛得沈冲天咳嗽不止。
      外面仆从嗅及烟气,听到咳声,纷纷以为书房失火,想着进去解救家主,刚推开房门,就被沈冲天呵斥着赶忙又退了出去。烟气散尽,沈冲天的心也彻底冷透,万般无措下,他惟有怔坐,不觉天明。

      惜渊丢失已有四日,三界所有值守天官、金甲神、东西南三海所有兵丁、乃至值守凡间各处的城隍、土地、山神全都出来寻找,却不见一丝好消息。除了原地忽起忽灭的白风,文惜宝与簠部统领道不出一句有用的话,这还是因着二人都在惜渊身边,一左一右牵着他的手,身前身后的护卫兵丁侍从更是连白风都没看清楚。三界诸仙都揣测此事与多年前的黑烟刺客是一个路数,只是谁也不敢当着天帝及青霭的面提出来。南方天尊府更是三界最混乱之处,探视的、安慰的、打听主意的,趁机朝前凑的,纷纷扬扬踏乱烟尘尽是添乱的。混乱之中,青霭悲恸难当,也是实在顾及不上,未察觉出来往的仙家之中竟少了一处日常与沈冲天最为亲近的。
      反倒是秘神府,待天大亮后,书房外响起小心翼翼一声询问:“洒浪上仙来了,要见秘神。”
      沈冲天揣度其中话语轻重,试探问道:“还有谁?”
      “没了,洒浪上仙独身而至,仆从也没带一个。”
      沈冲天闻此言已揣度出七八分,继续询问:“他当真只说‘要见我’,没说些别的?”
      “正是洒浪上仙原话。”
      这回,沈冲天心中主意已定,吩咐道:“姨爹到来,我亲去迎接。”

      沈冲天赶紧起身活动活动手脚,刚步出房门,就看侍从引领寿廷已经进府,迎着自己一路走过来。
      侍从识趣,仍旧只到台阶下便止步,寿廷看见沈冲天满面泪痕犹在,仍恭敬施礼道罪,一把搀扶阻拦住,拉着他的袖子就进了书房,关上房门,才急躁言道:“什么时候了,还顾及这个!老十九,你听我说,南方天尊府乱套了,我估摸着那边情势,想你肯定不在家,因此也没往那边去,径直过来这里找你,想着听你一个主意,你是打算回家料理,还是别的?”
      沈冲天失落道:“回家有什么用,乱上作乱吗?本来青霭就因陛下召渊儿入宫一直埋怨我,这一回还不定恨我成什么样呢。被她一乱,我更想不出对策来。”
      寿廷赞许不止:“来时我还担心你把持不住,乱了方寸,如今看你做得很好。老十九,北海出事了。”
      沈冲天心底虽惊,然自双剑失踪,他也琢磨出几分来,不算十分诧异。
      寿廷盯着沈冲天面上,观察他的神色,转换语气,慢悠悠道:“我觉着你一向耳力机敏,若是你都未得风声,说明消息尚未外泄,这样最好,不论福祸,更为方便行事。就在听说惜渊孩儿丢失前,我巡视北海及尽头结界,发现有些异常之处,还没想明白,回到家就听到噩耗。我先派人看守住结界,一直也没想好该不该跟天庭说,因此只同你姨母商量,调动起北方大地一应地仙,令他们随金甲神调度,四处巡视,替他们也赚些功劳,将来封仙箓时多写几笔。至于北府的将士,全部原地待命,连同我与你姨母,非紧要不出门。就在一清早,巡防北海的兵士带回消息,说昨晚北海上异动更为暴烈,里面有些事情他们说不明白,也不敢说。你猜会不会跟惜渊孩儿有关?”

      沈冲天仍旧未言。
      寿廷道:“宁愿这两件事没有关联吧。北海那副情形,莫说有异动,就是寻常,就是满负修为的正神真仙都不能抵挡,何况小小孩儿。不是姨爹说话难听,老十九,你也知这些年下来自己得罪多少仙家,不论如何,心底须有个完全准备。”
      沈冲天疑惑道:“我何尝不知。可文惜宝声名在外,簠部统领也是正统古神之子,陛下选他俩护送渊儿必是深思熟虑,只为保万无一失。我只疑惑,眼时论凶狠本事较过文惜宝,论家世较过簠部统领的,普天之下还能有谁?”
      寿廷一门心思仍在北海,提议道:“难道不是冷月影?”
      沈冲天道:“他若能在结界中施展神通,从文惜宝与簠部统领二人手中掳走孩子,也不须三界遍寻,更不须我与姨爹操心了。”
      寿廷执拗道:“你这孩子怎的这样实诚!就算没有现成活的,难道也没有借尸还魂的?冷月影去过魔界,难免沾惹些不干不净,你别忘了,从来没人亲见五老死相,都是他师傅徒弟自说自话,万一这是他们布下的一招后手怎么办?退一步说,就算你跟冷月影要好,他不害你,那他家那多人,都跟他一个心思不成,就不能有一个恨绝你其实没死绝的?听说老神下面本来七个儿子,早在你当年下望陵寻亲时节死了一个,冷氏出事前又死一个,说死就死,万一是趁机躲过天庭责罚呢?”
      正是最后这一句,忽然点醒沈冲天,他当即反应过来,眼睛瞟向书柜空空架子,心中立时打定主意,沉稳了神色,向寿廷恭敬道:“多谢姨爹前来告知。老十九也有句话想要禀告姨爹,孩儿只是担心,如今妖邪虽是奔着惜渊孩儿来的,最终目的却未必是他,甚至也不是我,而是天下局势。姨母任职北经略神,远远不能照护姨母与姨爹安全,姨爹不如早做打算。玉壶真人辈分靠前,且是除老神、祖师之外最擅炼丹者,历来受天帝倚重,因性子随和,不问政事,人皆敬重。如当年冷月影那样性子,在他面前都要收敛五分,姨爹投奔过去,必不至委屈了。那些地仙,仍旧日日巡防去吧,至于经略神府兵丁,继续值守府邸,莫要犯当年西方与东方两处错误即可。”
      寿廷听出其中深意,半晌唯有叹息:“远话远说,近话近说。眼时你要去北海,总该有个帮手,一旦遇不测,也该有个传话的。”
      沈冲天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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