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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初露峥嵘 第一
      凝香和方馨儿一先一后到了颖园,自有了她俩,颖园再不似原先清修之所,彻底变成温馨之家。夏流烟十分喜欢这两个女孩,相较于她与沈冲天之间母子生疏,婆媳相处倒更和睦,颖园与南府也难得亲近。无事时,夏流烟也同母亲将新妻宠姬两个放在一处比较,作为闲聊之资。
      若以模样论,方馨儿略好,也算不得十分上等,凝香略次之。再姣好的模样也难敌岁月风霜,相伴一生之人,到底性情更重要些。方馨儿活泼开朗、言谈爽利,喜言喜笑,奉承长辈,夫妻两人倒是互补;凝香温柔和顺、性子乖驯、心灵手巧,于沈冲天时常规劝引导,都是一样的难得。自从成亲后,给南府长辈请安就换成方馨儿雷打不动地日日过去,沈冲天若是无事,仍旧按照原先的习惯过去,若是忙碌起来,十日半月不露面也是常事。
      眼下有月余,夏卿、岑吕、夏流烟都不在家,方馨儿每日令下人去问南府门房,回来都报家中无人,不得已询问丈夫。沈冲天心中无解,担心遇见当年冷翼那样的大事,又与妻子解释不清,只能颠来倒去寻理由安慰,不使心生疑惑。

      终于有一天,夏流烟身旁一个仙侍过来找到沈冲天,焦急道:“夫人受伤,被人送回来,目前正在房中,要见小沈公子,请公子赶紧过去。”
      方馨儿听说母亲那边来人,忙过来问沈冲天。
      沈冲天支吾回答:“母亲,回来了,受些伤……嗯……寒,不是什么大事。”
      方馨儿爽然道:“不论大小,母亲染恙,总是做儿女的责任,我过去就是。”
      沈冲天急拦下:“不忙。一来母亲刚进家,那边现在一团糟,既有里面的人,也有外面的人,一会儿还有大夫要进府。不如我先过去安顿,陪同大夫诊治,你在家等我消息。”沈冲天急急离开,留下方馨儿心神不安回房等待。

      沈冲天见母亲躺在床上,神色十分憔悴,一时竟无力起身,伤势应当不算轻,却不知伤在何处。他坐在床沿,关切地问道:“母亲是被何人所伤,出了什么事,外祖怎么都不见,他们可还好?”
      夏流烟点点头,缓缓言道:“这里面的事一时解释不清,不过你外祖他们都安然无恙,就是抽不开身。如今家将都分派在外,实在是没人了,有桩事情需要你亲跑一趟。东经略神的师妹,南海龙宫九女青霭,受困于西北方距离这里七百里的莫牢山中。你去找到她,把她带回这里。”
      沈冲天有些赌气道:“东经略神不是因为杀了秘神,闭关去了,哪里还有东经略神。”
      夏流烟哪知儿子心事,只和缓规劝:“事情已经过去,当初就没有牵连到你外祖,况且又跟她师妹青霭没半点关系。记住,你修为低,一路不论看见什么,尽量莫交手,能躲避就躲避,遇事机灵些,应该没问题。”
      沈冲天讪笑:“母亲真看重我。以我的修为,莫说交手,要我去茫茫大山中找寻一个仙家,跟捡一根绣花针什么区别。”
      夏流烟沉默一时,忽然嘴角浮起一丝笑容,慢慢道:“你父亲沈辉,双眼凌厉通透,识踪辨迹本事极高,别人永不可及。我虽没见识过你的本事,但你那双眼睛跟他极像,当年你在府外初露面,一抬眼,我就知绝错不了。我信你无愧于你父亲的血脉传承,这府中,唯你才能做成此事。”

      沈冲天曾在初进南府时,向母亲询问过父亲的情况,只得到三个字:“不提了”,如今乍一听,顿觉亲切又好奇。沈冲天看母亲满面含笑,沉浸回忆之中,寻思着趁外祖都不在身边,赶紧继续追问。他伏下身子趴在床沿上,一手托头,冲着母亲眨巴眨巴眼睛:“父亲到底长什么模样,还有何大本事?母亲不妨说来听听。”
      夏流烟缓缓道:“他身材高大,极魁梧,模样极英俊,远超你,”沈冲天苦笑笑,听母亲继续说道,“他到此地时便是一副中年模样,声音洪亮,粗布衣衫,永远是不仙不凡、不雅不俗的装扮。他自言是凡人证道,知你外祖在此处设府邸代天执法,亟需人才,因此自荐到你外祖身边做事,修为看不出深浅,却每每有出乎意料之处,成为你外祖身边第一得力之人。你外祖见他踏实肯为,又有本事,且是孤身一人,便为我定下终身,成亲不离家,直到你满月那日。”
      沈冲天看母亲神情,少见的自内而外平和喜悦,想到外祖夏卿的急躁左性,母亲在这样的父威之下,又生性懦弱,难免诸事不由己心,郁郁寡欢,遂忿然道:“若是我,绝不会由着自己一生为他人所左右。”
      夏流烟平静回应:“当年事非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沈冲天不解:“那当年?”
      夏流烟忽黯淡了神色,叹息道:“忽然失了你,你父亲又受伤,先是沉默半日,当时大家心中都十分难受,无暇顾及。谁料入夜之后,你父亲忽然对我说,他们终于寻来了,却不说他口中的‘他们’究竟是谁。他还说自身思量许久,一切皆因他而起,是他的过错。原是他千万不该又动了心,害了我也害了儿子,今后再不会了。他与我这段情缘,都别再想,只当没有过;这个儿子,无论是谁,都别再寻,只当没来过。若失了,是这孩子的命运不济;若活着,就在人间长大,做个平凡之人;纵使找来莫教他修道,莫教他入仙家世界。始终说着莫名其妙又心惊胆战的话。”
      “那夜谁都无心睡眠,他独在外屋闷坐。下半夜我听着外面总无动静,遂出去查看,才发现物件、衣服原样未动,人却不见了。想来你父亲既擅识踪迹,定擅隐踪迹,别人又如何察觉。也怪我无能,先失了儿子,又失了丈夫。待你外祖归家询问,我一句话说不出,你外祖一腔心绪无处发泄,积郁到如今,再见面难免言辞激烈。”
      沈冲天至此才将事情前后理顺,想着父亲这番古怪的话一时无处查证寻究,只能先答应下母亲的事情。他回到颖园交代一番,带上剑,牵出烈焰马,奔西北而去。方馨儿看他竟带兵器,舍弃潼仆出门,实是此前从未有过,只好心中默祷此行平安,早去早回。

      终于赶到莫牢山,沈冲天远远就见一团浓雾将山紧紧围住,外面看不到山势,山中看不见外面。虽是夏季,可山中寒气逼人,草木凝霜,泉水冻结,恍如深冬,处处透着诡异。沈冲天想着,凡野兽、凡人、精怪亦或仙家,皆有独特踪迹气息,青霭身为龙女,必定来于海上,其踪迹气味应迥异于山中草野。他从草痕中辨识异于平常的踪迹,从风中嗅寻不同气味,试图寻找青霭的蛛丝马迹。
      数日后,终于在一个山坳的向阳避风之处,沈冲天发现一个身影倚靠在一块巨石上。那身影似是远远望见自己,摇晃身形左右观看,迟疑一下便要朝巨石后面躲。沈冲天小心接近,试探着询问:“可是南海九公主?”他故意不说东经略神。
      青霭见一年轻公子,十分的面生,浑身被山中寒气冻得哆哆嗦嗦,既不像精怪,也不似仙家,却能一口报出自己出身。她也小心试探着询问道:“请教道友尊号?”
      沈冲天高声回答:“我叫沈冲天,是南经略安抚正神外孙,特奉母命前来接应仙姑。”
      青霭这才放心走出,来到沈冲天面前。沈冲天见对方身形稍显落魄仍不失利落,面容百娇不落俗,似明月高升,霎时周天星光失色,尤其唇边一对梨涡若隐若现,平添清丽可爱,身上淡淡飘出不同于脂粉香丸的一股幽然暗香,嗅之霎时落心入脾,浑身只觉舒畅欣喜,与自己在山中辨识出的气味相吻合,必是青霭无疑。青霭也趁时机上下打量沈冲天一番,只是皱眉叹息,万般无奈道:“南府如今也倨傲托大,磨磨蹭蹭这么多天,才派个无能后生出来应付差事。”
      沈冲天不客气地回呛:“你说话每次都这么得罪人吗。”
      青霭疑惑地问道:“我之前可得罪过你?”
      沈冲天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忙语气略缓道:“是我失礼了。你的伤不碍事吧?”
      青霭更为疑惑,心中骤起提防:“你怎知我有伤?”
      沈冲天耐心解释:“我一路循着你的踪迹气息找过来,在前面见过一方被踏乱的草木。自那之后你的步伐变小,足印一深一浅,应当是受伤蹒跚之态。现在怎么样?”
      青霭见藏不住,点头咋舌道:“难怪他们派你出来。我的伤不妨事,就是这雾障,像能吸纳真气一般,本来受伤真气就损耗不少,如今在里面越来越虚弱,已经驾不得云走不得路,有劳你了。”
      沈冲天回敬:“方才说过我‘无能’,我不会驾云,能骑马时骑马,不能时牵马走路。”
      青霭无奈苦笑:“像凡人那样?”
      沈冲天毫不客气:“我本就是凡人。”
      青霭无可奈何:“你这外孙果系亲生?”
      沈冲天面无表情:“要你管!我此番出来只为寻你,送你回南府,莫让我回去挨骂。劳烦九公主上马。”说着牵牢烈焰,等着青霭。
      青霭望望沈冲天身后不离的赤红马,思忖当下情势,只好依着沈冲天,翻身上马坐稳。沈冲天默默牵起缰绳,低头寻路下山。

      沈冲天边走边问:“你为何被困莫牢山?山里到底有什么能设下大雾障,将夏日变成寒冬,还将你伤成这样?”
      青霭据实回答解释:“山中异象远不止雾障。深处草木鸟兽更是忽然灵力大增,施展起神通来,有的化作人形,有的仍是原形,隐于雾障之中,四处作乱,为祸一方。这里本该是你外祖南经略安抚正神所辖之地,结果他们被别处羁绊住,一直顾不上莫牢山。我离开师姐小金鸢的西经略府,一路南下,走到此处,见此地气象不同寻常,降下云头一探究竟,发现被驱逐到山外的山神土地,一个个狼狈不堪,说是来了一个狠人霸占莫牢山,他们求助南经略神,一直未见回音,又没资格上奏天听。我一时好奇就独自进了山,尚未见正主,先被一群精怪所伤。我只好蛰伏起来,谁知那群东西竟然也蛰伏起来,再不见动静,而后便等来你。”
      沈冲天听青霭描述,句句皆在自己本事之外,无法再问,因此又道:“九公主在西方可见了无毒哥哥,他可好,还在西经略神身边,还是跟着兄姊去了?”
      青霭好奇道:“他是东经略神之子,你是南经略神外孙,如何你唤他哥哥?不过你放心,他现在很好,当初发生在何真师姐身上的事情,一点没影响到他,不久之后还有一桩大好事呢。你的哥哥要给你娶嫂嫂了,就是金鸢师姐。”
      沈冲天忽然停住脚步,猛转身冷不丁使劲扯动一下缰绳,吓得身后烈焰一个趔趄,差点把青霭摔下来。
      青霭稳住身姿,见沈冲天满腹狐疑地看着自己,言道:“西府正筹备亲事呢,用不多久,你们南府就能收到喜帖了。初知晓这事,我也跟你一样诧异,不过细细想此事也没什么,无非‘日久生情’而已,再说无毒的父母都因罪闭关,他也该有个归宿。”
      沈冲天眼中茫然,转身低头继续朝前走,不置一词。
      忽然青霭在马上压低声音唤一声:“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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