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月》巫索

6、将军府

　　20.
　　于是上午的时间被空了出来，我跟着他们回了将军府，这才知道原来是我爹又要出发去边关带军打仗了。
　　回到府里我直接被带到父亲的书房，书房的摆设很简单，只在墙上挂了一个大大的忠字，据说还是当年先帝亲手提的。
　　我犹豫了片刻，小声叫了声：“爹。”
　　这个称呼我几乎没机会用过，只在很小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师父是我爹，糊里糊涂的叫过几次爹爹，每次都被我师父给纠正过来了。
　　我爹转过身来回头看我，他盯着我看了很久，我这才得以好好看清楚我爹的模样。
　　这才发现他容貌虽然依旧英俊，却已经不再年轻，鬓角甚至都有了白发，神色看上去也有些憔悴。
　　以前我哥在的时候多少都能替他分担一些，再过几年我爹都可以在家养老了。可如今我哥没了只剩下我一个孩子，还是个不顶事的，我爹都一把年纪了还要独自远赴边关去带兵打仗。
　　我看着我爹鬓角的白头发，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惜我事事不如我哥，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时候听到我爹叫了我一声。他看着我，眼睛里带了些许笑意，“云安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云安是我的名字，却很少被人叫过，以至于他叫我我这么一声，我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说完他又拍拍我的肩膀，跟我说：“我不在的时候，你替我好好照顾你娘。”
　　那是自然的，我点点头。
　　又听他顿了顿，叹了口气说道：“你也别怪你娘，你哥刚走，她心里正不好受，你再给她点时间缓缓……”
　　我低着头没有再说话，我爹这人话也不多，过了会儿便让我回去了。
　　出了书房我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没有去看我娘，毕竟她可能并不想见我。如果她想的话，我回府来一个上午，并没有人来唤我过去。而且据说我娘前阵子刚病了一场，我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休息。
　　我一边在心中这样说服自己一边低头走着，最后不知不觉地在一处房门前止住了脚步。
　　那是我哥的屋子。

　　21.
　　这个时候院子里安静得很，我独自在门口站了许久，就在我抬手想推开门的时候，突然有人冲上来拦住了我。
　　来的是个小伙子，年纪不大，从身上穿着的衫子来看应该是府里干杂活的伙计。
　　他有些着急地将我拦在门外，紧张地说：“公子请留步，这是我们少爷的房间，夫人吩咐过不许任何人进去的。”
　　我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这将军府我没来过几次，家里的人可能还不认识我。
　　我本该快些离开的，可是我听着他话里的那声少爷，好半天都没能迈开脚步。
　　他见我仍站在那里，脸上更是警惕地看着我，死死地护着身后的房门，像是在提防着一个唐突入侵的外人。
　　我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踉跄着朝后退开一步。
　　之后便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快步地离开了将军府。
　　门外王府派来的马车正在那里等着我，我近乎狼狈地钻进了车里，等我坐稳当了才发现身上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等马车向前驶了几步的时候我又急急地拉开帘子往回看，远远看去将军府的大门十分庄严。大概是因为刚失去了年轻的少主人，看上去有些死气沉沉的，带着些凝重和哀伤。

　　22.
　　我上午的训练停掉了，下午回到王府没来得及休息便被送去武场。
　　武师们的任务也很重，我不仅功夫比不上我哥哥，连身形都要比他消瘦许多。这三个月的时间，他们需要把我训练得更强壮一些。
　　下午训练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直很乱，时而想着我爹，时而是那天我娘脸上的眼泪，偶尔脑子里又会浮现出今天那个小厮警惕地看着我的样子……
　　我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后来在跟武师过招的时候一个不留神挨了一下。
　　武师并不是那狗屁王爷，平日里跟我过招下手都很有分寸，刚才那一掌也只用了几分力气，我却趴在地上摔得头昏脑涨，竟没能立即爬起来。
　　我手撑着地急促地喘息着，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我的脸颊滴在地面上，一时间只觉得眼前花得厉害。
　　“如果你打算整个下午都这样心不在焉，那就不要练了。”
　　我抬起头，不知道是我眼花还是阳光太过刺眼，我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竟没能看清那狗屁王爷的样子，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我仰着头朝他看了会儿，最后还是没能忍住脱口而出问了句：“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大概是我这一句来得太过莫名其妙，那王爷怔了怔，问我：“你说什么？”
　　“如果死的不是我哥，而是我就好了。”
　　可能是我真的累昏了头，他这样一问，我竟然就把这几天一直在脑子里打转的话给说了出来。
　　说完我就有些后悔，抬头看着他急急地想说些什么挽救一下面子，结果一张嘴却觉胸口一阵剧烈的绞痛，疼得我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便喉头一热，生生呕出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