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不爱了》阿饭

5、第五章

　　越深入冬天，许重就越来越兴奋。他喜欢冬天，确切的说是喜欢过年，没有细想过原因，就是过年时的感觉让他特别兴奋，如果再下点雪的话，那感觉简直就像要上到天堂了。李显曾经笑他小孩子心性，他也认了。
　　所以当天气逐渐变冷时，许重的那股兴奋劲似乎就越发的不能控制。
　　年前，一场雪终于降临了这个并不太大的城市，相对于广袤的北方大地，这个稍微偏南的小城市对于雪这种东西还是非常欢迎的。
　　傍晚凛冽的寒风带来一丝丝晶莹剔透的颗粒，从外面买东西回家的李显感觉到鼻子上一阵冰凉，抬头看时，一阵风卷着顽皮的小精灵们钻入了他的围巾，缩缩脖子，李显忙低下头，裹紧大衣向家赶回去。
　　这下那个小子指不定会乐成什么样呢！
　　果然，才上到二楼就见那个人风风火火地跑下来，只穿了毛衣套了件外套。李显拦住他：
　　“你穿这么少去干什么啊？”
　　许重拉着他，兴奋的道：“李子，下雪了，你看到了吗？”
　　“才刚开始下，你要是想去堆雪人恐怕够呛。”李显丢下这句话后就上楼了，剩下呆呆站在那的许重。
　　走到楼梯转角的地方，回头见许呆子还在那愣愣的站着，有些好笑，趴在楼梯扶手边上，他叫他：“嗨！”
　　“啊？”他回头。
　　“看样子会下一晚，明早我跟你一起去堆。”
　　“唉呀！我就知道还是李子对我好！”
　　谁知半夜的时候雪就停了，凌晨的时候李显忽然醒过来，发现外面一片寂静，打开窗户看时，薄薄的一层银白。
　　他稍一沉吟，穿好衣服打开门出去了。
　　踩着那薄薄的一层雪，李显找了块雪比较厚又比较干净的地方，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把积雪聚拢，然后捏紧，结果一不小心雪球被捏碎了，再聚拢起来，这次不敢用太大的劲，结果雪球没有团住，还是散了……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一个半尺高的小雪人终于完成了，他手托着雪人仔细地端详，然后又摘了两片小花园里的梅花瓣做雪人眼睛，才满意地笑了。
　　他慢慢站起身，左腿处传来一阵不适感，扶住旁边的梅树喘口气，低头看花坛上的那尊小小雪人，白色的面庞上是一对红色的眼睛，雪白火红相映，鼻端似乎还能闻到一阵阵的梅花香气。
　　李显抬起头，黑蓝的夜幕中偶尔会闪起一道光亮，寒冷的空气中夹杂着丝丝火药味，耳边听到远处传来阵阵的鞭炮声。
　　原来这就是过年的味道啊。
　　许重起床后发现雪停了很是欢喜了一下，继而发现那层薄雪根本不能堆雪人时，原本高昂的情绪一下子低落到谷底。
　　许妈妈在厨房催他快些收拾，絮叨着待会儿还要去亲戚朋友家拜年，许重闷闷的刷完牙，走到餐桌前看着圆滚滚的饺子，半点食欲都没有。
　　许妈妈见他这个样子，又开始絮叨了：“你看你这是个什么样子，人家李显可是老早就过来给我和你爸拜年了，你也学学人家。”
　　许重夹了一个饺子放到嘴里，含含混混地问：“李子来过了？你们怎么没叫我？”
　　“还等你？人家也要去别的亲戚家拜年的，谁有时间等你啊？”
　　许重闷闷的又咬了口饺子，没想到一口气没喘上来，呛到了嗓子里，忙冲到饮水机旁接水，结果烫得他吐着舌头又去冰箱里翻冰水。
　　打开冰箱的一瞬间，他愣住了，一个小小巧巧的雪人安安稳稳地摆在那里，红红的眼睛，绿色的植物汁液勾勒出向上弯起的嘴角。
　　他忘记了舌头上火燎燎的疼痛，把小雪人捧在手里，问许妈妈：“妈，这是谁做的？”
　　“哦，李家过来时，阿显拿来的，说觉得好玩就顺便给你做了一个。他说怕化掉，我让他放冰箱里了。”
　　许重裂开大嘴嘿嘿地傻笑起来，李子回来一定要跟他道谢。
　　春节是大人们拉近关系，加深感情的重要节日，而自家的孩子如果进入了重点学校，并且学习还不是太糟糕的话，在感情交流这方面也会起上不小的作用。
　　所以直到年初三，许重才有时间跟李显说了声谢谢。
　　许重以为李显这几天都和自己一样被父母拉着去各位亲戚家串门加炫耀，其实李显这两天一直在家养病，那天从外面回来之后他就感冒了，上午跟父母去了几处叔叔阿姨家就自己回来了。一觉睡到下午，听说楼下许家的人还没有回来，心里稍微有些失落，他以为许重一定会来找他的。
　　就这样一个自以为对方很忙，不方便去打扰，觉得谢谢这种话什么时候说都可以；一个只是默默地在家等待，也没有让父母去找一下对方说自己就在家。
　　两个人的自以为是让这件对于他们来说原本应该很美好的记忆中稍稍留下了一小丝瑕疵。
　　年初三那天，李显的感冒好多了，他忍不住下楼去敲开了许重家的大门。
　　面对着许重真挚的脸庞和诚恳的道谢，李显只是淡淡地笑着说了声“小意思而已”，他其实并不打算让许重知道那是自己大半夜不睡觉做的，而且自己还因此病了一场，知道了又能怎样，他原本就只是想让许重高兴而已，现在这个目的达到了，其他的也没什么了。
　　只是那种失落的心情还是浸到了心底，没有完全抹去。

　　最近，同学间谈论的最多的话题就是升入高二后是要分到文科班还是理科班。
　　所有人都面临着一个选择，这个选择决定着自己将来的路会通向何方，每个人都仔细地斟酌后做了选择，当然大部分人还是比较轻松的，因为只要选择自己喜欢的感兴趣的那门功课就好了。
　　可是对于门门功课都不错的人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李显就在很认真的考虑，他的英语是所有功课中学的最好的，如果以后想从事跟英语翻译有关的工作的话，选择文科班是最好的，不过……李显抬头看着蓝蓝的天，温暖的春风从窗外吹了进来，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面颊，一阵咚咚的脚步声传来，他拎着书包站起身，慢慢踱出教室。
　　许重推着自行车和李显并排走在路上，说着今天从同学们那里听来的事情。
　　“听说去年高三的学长们有考入A大的，今年学校里打算弄个加强班，争取再多考进入几个。”
　　A大，全国重点大学，以优秀的师资力量，开放自由的校风吸引着无数莘莘学子。
　　李显歪着头看路边刚发芽的嫩草：“你想进加强班？”
　　“厄，我们才要升高二，再有想法也要等到两年以后呢，而且这个太困难了吧，至少要年级前50名呢，我有些够呛，你的话还差不多。”
　　“想进去的话现在就要开始努力啊！”李显还是慢吞吞地说着。
　　发觉李显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感兴趣，许重说起了另一件事：“那个，你决定上文科班还是理科班了么？”
　　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李显反问他：“你决定了？”
　　“嗯，我要上理科班，你也跟我一起吧，反正你哪门功课都很好，选哪个都无所谓。”
　　许重对于文科的那几门功课很是不来电，成绩也总是在一个中等线上徘徊，而他的数理化三科却学的很好，所以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理科班。
　　闻言，李显低头浅浅笑了，许重没发现，当然他自己也不可能看得到，那笑容里渗着淡淡的苦涩。
　　抬起头，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对还在等他回答的人说：“对啊，我们说好要上同一所大学呢。”
　　见他终于恢复到以前的样子，许重偷偷吁了一口气，咧开嘴露出白牙，他招呼李显上车，自行车稳稳当当的往家的方向驶去。
　　坐在后座上李显心里升起一股悲哀。
　　他知道自己有了怨，因为他开始不知足了。刚才他竟然有了希望，想让那个人主动的来问自己，是不是有自己的想法，期望他会说一句无论怎样他都会支持他。
　　可是他没有，他用自己的思维为他决定了方向，没有问过他的想法，没有问他是不是喜欢……他开始不平衡，为什么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都没有为我想过呢？
　　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李显的思绪彻底的乱了，不是已经决定要默默地守在他身边的么？难道因为自己付出了很多，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就开始怨恨吗？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样可怕？
　　整整一夜，李显睁眼到天亮。

　　多年以后，李显在某本书上看到这样一段话：
　　“爱情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事情，你爱上了某个人只是你自己的事情，而他会不会爱上你则是他的事情，有些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总是在追问对方到底爱不爱自己，自己付出那么多为什么却得不到对方同等的回报？
　　殊不知，能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一个值得你爱的人是件多么难得的事情，所以，即使对方不爱你，也请不要气馁，你爱这个人难道不希望他快乐吗？
　　很多的年轻人不懂得这个道理，还在那痴痴的纠结爱与不爱的问题，也许多年以后他会懂得，会明白，到那时释怀一笑，就当青春年少，过去就过去了。也许有人一辈子都不会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就一辈子活在计较爱的多少的问题中，痛苦折磨，直至生命消失。”
　　那时他才懂得，爱上一个人到底是幸还是不幸自始至终全都在于自己，而不是对方。
　　只是当时的他还太年轻，对于这份与众不同的爱情，心里有着太多太多的不安与彷徨，他急切的需要一丝温柔的支持或者安慰，哪怕是对方给予的一个理解的眼神，都足以消除他渐渐躁动起来的情绪。
　　可是除了一再的被伤害，他什么都没有得到，于是他越来越封闭自己，直至把那颗曾经火热的心浇熄、捻灭，死死包裹住，不再接受任何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