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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花映日 ...

  •   二月的京城春寒料峭,暮冬的气息还未完全消散,微风透过窗棱刮进内室,稍有些割脸。镜央赤手赤脚地爬在窗边,静静地看隔壁院落里秋姨娘带着四哥晋泊在与一只雪白的京吧嬉戏玩耍,不知不觉中眼里闪烁着无尽的羡慕。

      今天的参领府宝马香车来客络绎不绝,虽说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节日,但对于许多士族千金来说也是相当的重要。面对如此之多的来客,连久病卧榻的夏姨娘都被动员起来招呼客人,向来颇有不平之心的秋姨娘还能陪自己儿子玩的如此尽兴也是难得。

      四位姨娘中,春禾和秋亭是明德的贴身丫头,后与嫡福晋的丫头夏思及侧福晋的丫头冬秀一起被收了房做了侍妾。春秋二人本在府中安分守己,但随着嫡、侧二位福晋的相继故去以及夏思久病不起,且看明德没有续弦的意思,便想揽上当家主母的大权。她们本就嫉妒晋淳为族人所看好,岂料明德从苏州带回的一个女孩更为宠爱,当时便四处传播谣言说此女非明德正室嫡出。然那时正是明德为镜央身份迟迟不能敲定而急躁不安的时刻,听及此种谣言便以家规重重处置了她二人。一直沉默寡言的冬秀渐渐受到明德的信任,而春禾自那次后也敛了锋芒安分起来,只是这个秋亭还一直不买账。

      顺手捧起温热的奶茶盅,镜央瞄了眼躺在床上的一个包袱,嘴角闪过一丝坏笑。她正沉浸在等晋淳打开包袱时古怪表情的幻想当中,连身后来了人都没察觉。晋淳走上二楼的寝屋,看见镜央只着单衣一个人正傻呵呵地对着窗户口吹冷风,边吹还边傻笑,他拿起衣架上的斗篷,将镜央塞进斗篷裹在自己怀中,一面坐回到软塌上,一面吩咐到:“桃因,柳絮快把窗户都关上,在屋子里多生几个火盆来!”侍立在旁的两个丫鬟停顿几许便应声而去,动作麻利顺畅。

      镜央任由晋淳紧裹着自己,还连带着往他怀里蹭了蹭,这个怀抱温暖而又结实,父亲不在,只有三哥能给她这样安定的感觉。闻着三哥身上特有的清新味儿,镜央把头埋在晋淳温暖的怀里深深地嗅着,心里却还在盘算他这张小俊脸哭笑不得苦不堪言的表情。

      晋淳揉搓着镜央冻红的双脚,微斥到:“你这小磨人精,我不看着你,你就不知道好好心疼自己吗?瞧瞧都冰成什么样儿了?你们两个也不知道如何照顾格格吗?”

      望着刚忙完那俩丫头低垂的脑袋,镜央嚯地坐起,噘嘴说道:“哼!三哥也知道,您是几天没见我,就忘了我本就喜欢在冬天吹风夏日观阳了?您才几天没到我这来,连你送我的这俩丫头改的名字都不知道?若是这样好过,三哥就过几年再来吧,反正把我框在阁院里不怕跑了!!!”

      说起改府里奴才名字的事,晋淳略有耳闻,他只道是镜央的无聊之举,便笑道:“我就知道你的怨气大了,阿玛走前是吩咐说你想干什么都不拘着,可是这月初从蒙古才来的家书你也瞧见了,也是阿玛亲笔交待不叫你乱跑的,我说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是好歹等过些阵子风声不紧了再不受,年初族事家事外事都很多,忙的我晕头转向。唉,我的好妹妹,你就多担待做哥哥的不易之处吧!”

      镜央撇撇嘴,打发了丫头下去做事,才又窝回晋淳怀里小声抱怨:“其实这半年我也没怎么着呀,不就是春节的时候多点了两挂鞭炮,上元节的时候跟你出去看了趟花灯么?”

      晋淳闻言轻笑出声,轻捏了她的小鼻子道,“是,你没怎么着,那是谁和晋泊俩人把点的炮都扔在马厩里,害的马匹惊吓了半个月不敢回笼?我带谁出去看花灯,不知怎么地却把人家场子里上百座花灯都给烧了!你说说,你这么爱惹事,让我以后怎么敢带你出去呀?”

      “哎呀,三哥对央儿最好了,央儿才不相信三哥舍得下央儿自己出去找乐子呢,大不了我帮三哥挑个贤惠的嫂嫂,这样三哥就不用当‘妻管严’啦!”镜央边说,眼睛边暧昧地朝窗外乱瞟,满脸的捉狭表情,偏又强装严肃,“哎,窗外车香飘满路,谁家莺燕探春来。三哥真是好福气呦,送上门的福晋都要挑花眼咯!”

      “你你你……休得胡说……..你……你你……”只见晋淳红着一张俊脸手指乱颤,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下文来,只得忿忿地要挟道,“从二月到六月,先是郭络罗族长娶继福晋的婚宴,兵部侍郎的家内宴,然后有三年一度的‘三三文会’,还有董鄂家七舅老爷的八十大寿和皇四阿哥娶嫡福晋的婚宴,我看你呀是不想去了吧?”

      皇四阿哥的婚宴???呀哈!!!那不就是雍正那老头子……不对!是雍正那小男生头回娶老婆的宴会么?难道郭络罗家也被邀请了?镜央被这突然而来的最新消息砸的有点晕乎,虽然她不太了解老雍的政绩,可是人好歹也是一皇帝对不,不了解不代表不知道啊!为了这个,她得好好表现,一定得让晋淳带自己去瞧瞧!

      晋淳满意地看到了镜央眼里喷出的火花,他知道这些个宴会也许吸引不了她,但是一旦有出府的机会她可就不会轻易放过了!他替镜央穿好鞋袜,将她放在地上,踱着步子走到书桌旁边,只见一宣纸上飞舞着一句:

      “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

      苏轼的《赤壁赋》配合祝枝山的草体,写的虽不熟练,却将句意和字体中的潇洒豪迈体现的淋漓尽致。晋淳眉心一皱,转脸却又笑意万分,“你说我敢不应着你么?这才拘了你十天,你做的头等大事就是把府里所有奴才的名字都改了。灶房的嬷嬷叫什么琴棋书画,洗衣的婆子是曲韵清扬,看门打杂的小厮们居然叫玉树凌风流倜傥。你倒先说说看,给桃因柳絮改的什么名字?”

      镜央不紧不慢地跟了过来,捻起笔架上的狼毫,在草体下面工整地书写道:“汝顔吾草,草润颜清,清润得当,当是青芜碧苏矣。”

      晋淳看着她笔下流出的字体,惊讶万分:“你……你什么时候临会了我的字体??”这几个字,的的确确是晋淳常用的颜体,配合她自己平常练习的狂草,到真应了“草润颜清,清润得当”这八字。

      “嘿嘿,我对其他没什么兴趣,但是三哥若带我去‘三三文会’和四阿哥的婚宴,我就告诉你!”镜央一脸痞笑,悠哉地用手撑着脑袋得意地与他对望,惹得晋淳小脸抽抽了半天。

      每次看向镜央的眼眸,那里好像总有一股力量,让人不自觉地陷入清澈的深处,。晋淳收回了目光,此时他心里所想并不是带她出去,而是为什么她总给带来他新奇的发现以及直达心灵的抨击,他在想也许父亲的决定是正确的,这样聪颖的女孩,以后的命运总是多舛的。

      百思纷乱中,晋淳随意翻拨桌上凌乱的书册,就在他打开一本册子的首页时,没注意镜央作弄的表情,而自己刚刚恢复正常的脸色瞬间又喷红起来。只见那册子的扉页上书八个大字:

      “若看此书,必先自宫”

      眼见晋淳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绿,连话都不会说的囧样,镜央早已憋不住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边笑还边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叫唤。看着他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镜央连忙讨饶道:“好哥哥,好哥哥,本…本来就是你自己要翻那书的,我…我可没逼着你啊!再说了,你若真按上面行事,那…那今儿个来的我的那些嫂嫂们可怎么办呀?”

      晋淳正要进一步发作,忽听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淳……淳少爷,冬姨娘传话来说表格格已经到府上很久了,现在正在闻澈阁等您呢,您要不要立刻去看看?”他轻应一声,便立刻抚着猪肝色的俊脸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只留下镜央一人还在狂笑不已。”

      一路的颠簸让幽婵倍感昏阙,不听梧桐的劝阻和身体的不适让马车加速前进的目的只是想着一定要在今天以前赶到参领府。终于在她的身子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马车的停顿宣布目的地已经到达,手扶细雨下车,幽婵单薄的身影在高大的府门前轻晃着,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丝满意地微笑。

      递名帖,进府门,主仆三人由丫鬟引着一路来到了汇轩厅里,奉茶过后便在偏厅而坐,只等主人来见。调整了酸软的身子,幽婵早已疲惫不堪,单手支着昏昏沉沉的脑袋闭眼小憩。

      细雨兴奋地一路打量,摇着梧桐的胳膊欢喜道:“姐姐,姐姐,你快看呐,这宅子可比咱们在盛京的大多了,京城就是京城,什么都好什么都大,连城门都那么气派,刚才过闹市的时候,虽说天还这么寒,可却有好多人,好热闹啊!哎,你说等会子格格和表少爷闲话的时候,咱们溜出去逛逛可好?”

      梧桐白了她一眼小声嗔道:“你这蹄子莫要老念着玩耍,出门前格格怎么说的你都忘了?在外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听的不要听,莫要……”

      “莫要丢了咱们董鄂家的人对吧?梧桐姐姐!”细雨嘴上诚恳,心里却还不甘心,“您就放心吧,不然格格怎么这次会带我来呢?可是你瞧,咱们格格非要马不停蹄地在今天赶来,一定是参领府的什么大日子,咱们从府门一路走来见了多少高贵马车,多少名门淑媛,都是指明来贺表少爷的,那些闺秀一个个都长的好俊呐,也不知道表少爷长什么样,都说佳人配才子……唔……唔!”

      “嘘!!!就你话多!”梧桐捂上细雨的快嘴怒嗔道,且紧张的看了看正在闭目养神的幽婵,还好主子没有注意,她只得向细雨使了眼色,示意她不要乱讲话。细雨明了地吐了吐舌头,讨好地一笑,便也闭嘴默不言语,一时间这个偏厅的角落寂静无比。

      先前满心的欢喜激动早已沉淀心底,睁开假寐的秋眸,百无聊赖的幽婵端起旁边的茶盏慢慢把玩。杯盖一下一下沿着碗边划过,茶叶一根一根掉落碗底,热气渐渐消失,原本蒸腾的白雾氤氲在她微翘的睫毛上,凝聚,又跌落。

      梧桐蹲下身子,细细替幽婵整理裙摆,嘴里劝道:“格格安心,表少爷如今掌管参领府的大小事务,当得起郭络罗氏的半个族长呢,他定是事务缠身才没及时来见格格,况且,咱们事先没通知表少爷早到的日程,他若知道您提前来了,现在可能正往这赶呢?”

      秋眸一转,菱唇微翘,幽婵对梧桐善意的安慰报以微笑,只是接着一声轻叹,却抖落出她满怀的忧思。

      “这位可是盛京董鄂府的婵格格?”一个貌美的少妇从正厅疾步走来,询问中带着恭敬,语调适度而不张扬,梧桐细雨闻言立刻归位站好,打量来人。只见这妇人面容姣好,身材匀称,浑身透着从容干练的气质,但看打扮却不知位份的高低。

      幽婵起身点头称是,却见那妇人上前似激动地握住幽婵的手,一面吩咐身后的丫鬟:“速速找三少爷回闻澈阁,就说舅老爷家的贵客到了!”一面拉起幽婵走前引路道:“格格一路舟车劳顿,快随我去歇息一下吧!”

      幽婵刚想推辞,怎奈她的手握的如此紧迫,便也随她而去。主仆四人绕过前院,进到一处环绕梅香的院子里。海珊仰目望去,只见门匾上书:闻澈阁,当下心里便欢喜起来,她知道表哥在盛京的居所也叫“闻澈阁”。

      “奴婢冬秀见过表格格,给格格请安!”辅进正屋,那妇人忽然面向幽婵盈盈下拜,声音哽塞。梧桐细雨皆是一惊,环望四周并无府内侍婢,二人大惑不已。

      “你……可是冬姨娘?!”幽婵略一犹豫,作福还礼道,“姨娘这是折煞幽婵了,您是长辈,如今又是府里的掌事主母,怎可对我一个无品无阶的格格下拜,叫外人看见了怎得了?”

      说罢她带着梧桐细雨正要拜下,冬姨娘却一把将她扶住,依旧哽咽却语气诚恳道:“格格使不得!使不得!掌事主母冬秀愧不敢当,若没有主子的抬爱,冬秀如何能有今天的差使,主子的恩德冬秀莫不敢忘,冬秀永远是董鄂家的侍婢,怎敢劳格格贵体下拜奴婢呢!”

      幽婵抿嘴一笑,柔柔道:“您是主,我为客,怎有客不向主行礼的呢?”

      梧桐细雨顿时也明了此人身份,对视一眼,便退立一旁。梧桐且笑道:“二位主子别争啦,以奴婢看,冬主子和咱们格格既有渊源,便谁都不要拜谁了,没得叫些虚礼隔了反显生分。”

      二人经此一说,点头称是,便也相邻而坐。幽婵敛目开口道:“梧桐才跟了我两年,还不懂事,倒叫姨娘笑话了。”

      “姑娘不亏是格格身边儿的大丫头,小小年纪却极有分寸,怎敢有笑话姑娘之说。”冬姨娘赞赏地看了一眼梧桐,又细细端详幽婵道,“刚才是下人愚钝不识格格身份,这才冷落格格许久,冬秀代他们给格格赔罪了。”不等海珊开口,她又说道:“莫说他们从不认得格格,就是冬秀与格格几年未见,乍一相见尽有些认不得了,这女大十八变,格格这几年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清秀可人,俗语说‘外甥像舅,侄女像姑’,然这眉眼竟跟侧福晋有几分相似,侧福晋是有福之人,老爷待她是极好的,三少爷也是少年英才,只叹天不悯人,人又能拿命如何,主子她……她却早早的去了……”

      话到后来,冬秀是掩不住的悲伤,咽咽抽泣起来。幽婵虽对这个姑姑印象不深,但一想起自己陪表哥在盛京守孝的三年他痛苦的模样,不禁也拿起绢子潸潸泪落,沉痛万分。

      梧桐和细雨忙了好一会才将这二人劝说正常,一时间有下人上茶点,冬秀亲自奉上赔罪,说是不该引幽婵伤心等等诸语。二人唏嘘一会,冬秀又问了盛京府里的近况尔尔,幽婵一一作答,气氛融洽之至。

      幽婵内心感谢冬秀并未将她提前到达之事摊开而谈,只是又对今日府上众多女客结下了疙瘩,加上谈话中间下人几次来报说“三少爷在莲镜阁里和六格格在一起,且吩咐谁都不许打扰,所以就一直不敢禀报”。她有些恹恹,同冬姨娘的闲话也是闻多言少,心思杂乱无序。

      愣神之际,幽婵就见冬姨娘的嘴唇一张一合,怎奈她心思不在于此,任何话语便也无心倾听。就在三盏茶后,神游的幽婵忽听门外小厮唱到:“三少爷福寿安康!”便秋眸一亮,呼的站起,倒惊到了身后的细雨,待自己反应过来,脸颊早已烧的通红,垂首矜持般地倒退一步。一旁的冬姨娘却似没看见她的尴尬一般,不疾不徐地起身,拉着幽婵面向正门相迎。

      未几,一个略哑的少年声音温温响起:“表妹来了多久了?为兄有失远迎,还请表妹当面重罚呀!”

      梧桐细雨和跟来的丫头们都轻笑出声,冬姨娘也扬声调笑道:“对对对,是该重罚,就罚我们的寿星公在此好好招待贵客,我该去前厅招呼啦!”说罢旋身便走,唤去了随行的丫头,也以收拾客房为由支开了梧桐和细雨。无奈她们走的太快,幽婵想叫住都不可能,便也由她们去了。

      待下人都退去,幽婵素了身子对着来人一福,低眉垂目地行了个家礼柔柔道:“幽婵见过表哥,恭祝表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一双修长的手立即将她托起,晋淳笑道:“咱们兄妹之间还用得着这些个虚礼,祝福我收下,你就别劳动身子了,走,随我去里屋坐着!”说罢便牵起她的手朝内屋走去。

      幽婵任由他的手掌包裹着,在起身的瞬间已将他细细的打量。一身海蓝色白狐边儿的四襟锦袍,团福寿字样的银丝暗纹,光线透过窗子打在他光洁的脑门上,显得眉目清俊明朗,虽然相貌没有特别大的变化,但她总感觉哪些地方与前年在盛京时仿若有些不一样了。

      “到了这儿就跟在家一样,都是自己人,不用拘着,嗯?”可能是瞧出自己的拘谨,幽婵听见他的话心里不禁一阵温暖,那握住自己的手跟着紧了紧,她便低头称是。

      “原以为还有半月才能接到你呢,不想盛京马匹的脚力这么出色,倒叫我刮目相看了!来,坐下!”晋淳一边说话,一边将被褥叠了几层铺在炕上,辅又来帮幽婵脱鞋,吓的她连连推脱道:“怎敢劳烦寿星动手……哎!表哥!”

      “瞧你,才答应我不拘着自己,现在怎么到跟表哥生分起来?在盛京的那几年,可是有一半年岁你我都一处吃一处住的,伺候你脱鞋上炕也是常事,怎么现在倒不让了?”

      看着晋淳温和的笑容和微红的脸颊,海珊没再推让,顺了他的手便窝在暖炕上。

      “这一路奔波的肯定累苦你了,本来身子就弱,怎敢还由着马夫这么猛跑?瞧你这脸色白的,手也似个冰坨子,好好躺着,等今天忙完,晚上让人给你煎副药来,养养气血祛祛寒气。京城虽不比盛京冷,但春寒也是不能小觑的,不然就是舅舅不怪罪于我,我这个兄长倒觉得难堪了!”

      说罢晋淳下了炕装了个手炉塞给幽婵,又将奶茶壶放在暗炉上温着,一切做好后才窸窣地脱鞋上炕,侧支着身子笑望住幽婵。看着他一路的动作,幽婵心里更感暖意,先前的不快好似从未有过,她们似乎又回到了在盛京时的日子,只是她心思一转,默默地说了一句:“那时候我们还小……”

      “扑哧!”晋淳轻笑出声,连带胸膛都一颤一颤的,“那时候是小,可是幽婵额吉,请问您现在高寿啊?”

      此时二人相隔甚近,幽婵看着他晶亮的眸子轻轻闪动,脸上未知的红潮未退,整个人散发出明媚的朝气,她倒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也随他哧哧地笑了起来。

      “舅舅舅母身体怎样?盛京家里的人都还安好?这一路上可还平安?你……”晋淳停顿一下,见幽婵愣愣地看着自己,便也笑道,,“我知道这话冬姨娘刚才铁定问过,你若累了就先休息,可好?”

      幽婵笑了笑,柔声一一回答,将他问出的没问出的情况都详细告诉了晋淳,眼见他眉眼含笑略有喜色,想起自己进府的路上遇见那么多的访客,又半真半假地瞟了一眼窗户温吞说道:“瞧我来了半天,居然忘记给表哥道喜了!”

      晋淳一愣,顺着她的眼神望去,明朗地笑道:“没影没边儿的事,何喜之有?你呀!什么时候也跟小六儿似得捉弄起我了?”

      只听了前半句,幽婵刚被揪起的心又放下了,她本以为一年多没见,俩人会生分不少,现在看来是她自己多想了,先前的担心都没有发生,而且晋淳似乎比以前更加健谈,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如旧。她沉浸在两人童年的记忆里,与晋淳一同分享着离别一年多来的趣事。屋内氤氲着奶茶的醇香,温暖的热炕也使幽婵的眼皮也慢慢懒阖,唯有思绪还继续缠绕着晋淳爽朗的笑容,空气静谧无边,幽婵一觉无梦。

      待她醒来,起身望向窗外,天已初黑,梧桐和细雨连忙过来服侍。幽婵蹙了蹙眉,侧头轻问道:“表哥呢?”

      “表少爷出去应酬啦,说是宫里一位本家格格专门来祝寿的!”细雨边递上擦脸帕子一边回答道,“格格,奴婢今儿个第一次见表少爷,他对您真好呢!而且人长的也是一表人才,刚才冬姨娘带我们去收拾屋子,就在闻澈阁隔壁,是东厢的客房,里面是表少爷特意安排按您的喜好来装饰的呢!哎呦……”

      正在替幽婵整理衣裙的梧桐顺手掐了细雨的胳膊,登时让她停下聒噪的话语,随对着幽婵笑道:“格格是否饿了?表少爷临走前吩咐了,若是您醒了就先用些点心和□□,等他一会儿忙完了就专门给您布宴。”

      幽婵缓缓点了点头,慢慢起身舒展了一下,便往窗口踱去。透过度了霜的玻璃,依稀能看见外院灯光明亮,但人影不似白日那么众多,想来客人大都散去了。

      “格格,表少爷说您喜静,就吩咐除了我们两个不许外人打扰,且您住的东厢也是幽静雅秀,合您的性子呢!”细雨在一旁雀跃地说道, “瞧这奶茶,表少爷也特地关照过的,加了双份盐,说格格您会喜欢的。”

      眼眸一亮,俏脸微红,幽婵心里暗自喜念道:原来他还记得我爱喝偏咸的奶茶?手指不自觉地在玻璃上一圈一圈地画着,奉着奶盅的梧桐突然出声道:“格格,今儿个是表少爷的生辰,您的礼莫要忘啦。”

      幽婵拢了拢袖袋,回头轻笑说:“我也差点忘了呢!亏你提醒我了。”余光却在自己刚画下的环环清晰中看见晋淳进了院门,她思忖了一下,准备开门迎他,然而不知怎的晋淳听一小厮汇报什么,转身又出了院子。幽婵一时疑惑,便也跟了出去。

      府里的客人几乎走净,丫头嬷嬷们正有条不紊地忙自己的事,海珊正感叹府内规矩的同时却听见一阵疯狂的犬吠声以及一个男孩的哭泣声。循声而去,只见中庭的一块空地中央,一赤一黄两个娇小的身影正在僵持着什么,旁边的晋淳和冬姨娘仿佛到了有一会了。

      幽婵正想走近些,却见那赤衣女孩囊头带人冲了过来,嫌她挡在路上,竟横自地将她推倒在地,众人回首之时一片哗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花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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