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的过客》曾青岚

6、突如其来

　　夏阳和叶池确确实实在一起了，不管沈主任等老师如何阻挠，他们都不分开，很快，他们成了我们学校的官配。我每次看见他们，心里都会泛起一阵酸楚，无法抑制，而且我还要装出一副圣女的样子，真的很难受，以至于我老是会埋怨沈主任，怎么对付尖子生的恋情就束手无策了呢？唯一庆幸的是，谁也看不出来，我喜欢夏阳。
　　一转眼，高中了，我、党凝梅和林竹风高一的时候还是一个班，不过就要文理分科了，党凝梅很快决定要选文科，我和林竹风却犹豫不决，因为我们文理科成绩都差不多，没有明显优势。
　　在所有人都在为文理分科发愁的时候，林竹风的母亲车祸去世了。突如其来，毫无防备，他没了母亲。
　　好像有一个多星期，林竹风都没来上课，我也只能从党凝梅那里打听他的情况。
　　“认识他那么久，从来没见过他哭成那样。”
　　“葬礼上他没哭，硬撑着。”
　　“他现在情况好点了。”
　　“他明天就来上学了。”
　　党凝梅有提过，林竹风的母亲是个很温和的人，和自己的母亲是好友，还织过几件毛衣给她，对谁都那么好。林竹风也是个性情温和的人，估计是受母亲的影响。
　　后来，林竹风非常详细地和我说了，那个时候的事。
　　一夜之间，失去了母亲，他根本接受不了，在医院那儿哭了很久，都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他变得浑浑噩噩，哪怕是晴空万里，在他眼里也是无尽的黑暗。那段时间，党凝梅一直陪着他。他们家都住在10楼，上下楼都坐电梯，楼梯间很少人，他们俩每晚都在那里待着。他总是流着泪，语无伦次地不知道说着什么胡话，可党凝梅总是静静地听着，帮他擦着眼泪，握着他的肩膀，和抱着他。在党凝梅面前，他会肆无忌惮毫无保留地倾诉，哭泣。
　　其实让林竹风这样痛苦的还有他爸爸，一个混蛋。原来林竹风的妈妈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自杀。他爸林桓是一个公司的老板，这些年钱赚了不少，女人也有不少，只是藏得好没被发现。那天他早早回了家，趁着老婆上班，儿子上学，就把情人给叫到家里来了。但没想到，那天他老婆却因身体不适提前回了家。
　　发现丈夫的奸情后，她跑出了家门，然后冲向了一辆在马路上行驶的货车。无法想象，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在那个时候会是何等的悲伤绝望，以至于结束自己的生命。
　　林竹风在知道母亲死亡的真相之后，连弑父的心都有了，最可恨的是，他母亲的葬礼刚刚结束的那天晚上，林桓就以情人怀孕为由，要马上再婚。父子二人争吵不休，整栋楼都惊动了。家里被砸得稀巴烂，党凝梅一家和楼上楼下的住户都过来劝，林竹风跑出了家门。
　　他一路跑到了小区花园里，大晚上的，花园没有人，只有路旁的灯光和灯光下的飞虫，寂静凄凉。他撑着路灯，捂着胸膛，弯着腰，人有时候情绪过激，会有点想呕吐。
　　党凝梅追了出来，叫了林竹风一声，绕到他面前，抱住他。
　　“梅子在呢。”
　　一句话，林竹风就开始嚎啕大哭。他整个人靠在党凝梅身上，紧紧抱着她，仿佛跟前的这个女孩是一根救命稻草，是黑色大海上的一座灯塔，是寒冬里的火焰。
　　党凝梅没有说什么，一手抱着他，一手抚摸着他的背，希望他能好受一点。这个时候，无需再说什么，只要有个人陪在他身边，给他一个拥抱，让他知道，自己并不孤单。
　　昏暗冰冷的灯光下，飞虫依然在扑腾着翅膀，四周还是很清冷，却因多了两个紧紧相依的人而有了些慰藉。
　　两个月后，我和林竹风填了理科的分科表，他说以后想读计算机专业，他爸林桓娶了那个女的进门后，林竹风就申请了住校。
　　我们高中是半封闭管理，有住校生也有走读生，住校生一般是下面乡镇考上来的学生，走读生一般是家住在城里的，像林竹风这样明明离家不远却要走读的没几个，听说本来老师是不同意的，但林竹风态度坚决，住宿费都拿来了，也正好有床位，所以就批准了。
　　从高二开始，我们三个都在不同的班，虽然见面少了，但平时还是会在走廊遇到，还能一块儿吃饭。也是从那时起，林竹风真的非常拼命地在学习，听说跟叶池那样，上厕所都带本书。
　　林竹风跟我们说，他恨不得明天就高考，考出去，离得远远的，跟他爸一刀两断，反正现在也不缺他这个儿子了。
　　他说出这样的话，真的对他爸失望透顶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叫他不要管别人，过好自己的人生就行。
　　党凝梅伸出手拍拍他的背，跟他说：“梅子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