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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伊始(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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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西侧门廊下,看着捧着薄绢的侍女们从我身旁轻声走过。
不远处的正殿旁,侍女将冬日用的三层几帐换成了单层的轻薄生丝。庭院中的植株长出了嫩绿新叶;不知名的粉红色花朵悄悄的在角落中绽放;就连樱花树也长出了淡粉色的花蕾,大概过不了几日就会变成海一片花吧。
春天来了。
我嗅着空气中独属于春日的气息,在心中感叹到。
“今年的樱花要开得比往年早些。”
头顶传来一个温润的男声,我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
那是一个长相俊美的男性。他身着宽大的狩衣,体态优雅的坐在我的身旁。
我看着他伸出骨节分明的右手在地板上写下了几个字。
“さくら。”
泛着蓝色光芒的文字在地板上闪烁着,让我忍不住想要戳一戳。
“樱花。”
他又念了一遍地上的字,然后示意我尝试着写一遍。
我犹犹豫豫的伸出自己短粗胖的小手,在地板上乱划一通。
没办法,我不知道怎么用手指头写出那些一闪一闪的漂亮文字。
他笑了笑,动作轻柔的摸了摸我的头。
“往常樱花会在三月末开放,但是今年提前了大半个月。”
为了让我听懂,他把语速放的很慢很慢。
他温柔又有磁性的声音在不知不觉中驱赶了我的忐忑和不安,我乖巧的跪坐在他的身侧,认真听着他的教导。
如今,这样的教学小课堂已成为我的日常。
“想看,樱花开。”
我像个牙牙学语的幼童一样,一字一句的讲话。
“不必着急,再过几日便是了。”
如同他所说的那样,三日后,满院的樱花盛放。
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经历的第一个春天,也是第一次看到樱花怒放的场景。
今天的语言教学因为家主的离开而提前结束,我一个人坐在樱花树下,兀自发呆。
一阵春风吹过,有粉红的花瓣从颤动的枝头上洋洋洒洒的落了下来,我盯着其中一片淡粉色的花瓣,看它在空中打着旋的飘落到我的面前。我伸出双手想要接住它,但它却穿透了我的手掌慢慢的掉在了地上。
我怏怏收回手,低头不语。
我已经不是人类了。
我无比清醒的认识到这个事实。
大半年前,我于一个满月之夜醒来。
那时的我惊恐的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日式的房间里,身旁有一个奶金色头发的男人正一脸惊喜的看着我。
我一边偷偷的四处打量,一边缓慢的坐起身。动作间,我注意到了自己此时宛若三岁孩童一般的身体。
这是梦吗?
我冷静下来,抬头注视着那个男人。
他说的是日语,也许是在做自我介绍,或者是其他别的什么,但我都听不懂。
我的注意力全放在了他那张好看的脸以及酷似花江夏树的声音上了。
......这到底是哪里?
突如其来的困倦淹没了我,没坚持几分钟,我便再次沉沉睡去。
这副孩童身体似乎精神不济,需要大部分的时间用来睡眠。
每次短暂的清醒对我来说都弥足珍贵,我飞快的转动大脑去分析周围的一切,终于在大半年后勉强弄懂了自己的情况。
请允许我做一个正式的自我介绍。
我叫小乌,曾经是一个种花家的人类,现在是一把日本刀的付丧神。
至于什么是付丧神,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刀灵,或者是什么旧物久置成精的妖怪,跟人类有着相似的样子,却也有巨大的不同。
比如付丧神没有真正的身体,不能触碰到实物,无法被人类看见。
我就像游荡在这座宅邸的幽魂,无声无息,也留不下任何痕迹。
如果没有同类的存在,我大概会被这种寂寞的生活逼疯。
是的,同类。
那个教导我的男人是我的同类,跟我一样是刀剑付丧神。我们甚至拥有同一个主人,被放置在一个刀室里。
他让我称呼他为“阿尼甲”。
我不知道这是他的名字,还是有什么其他含义。
总之,阿尼甲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刀,他有着难以想象的亲和力,很轻易的打破了我的心理防线,安抚着在陌生环境中忐忑不安的我,让我根本对他提不起什么防备之心。
这种温柔让胆小的我害怕却又欲罢不能。
他应该不会伤害我吧。
我开始自暴自弃,选择去相信他。
万万没想到,不再相信任何人的我居然在短短半年时间里被一个非人类攻略。
我自嘲的苦笑,低头揉搓着自己的裙角。
“哈哈哈,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啊。”
一个魔性的笑声灌入了我的双耳,我诧异的抬起头,发现身旁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极其俊美的男人。
等等,这里还有其他付丧神吗。
“你,是谁?”
我用着不甚熟练的日语,磕磕巴巴的问道。
那人笑了笑,狭长的美眸中有一弯清月在闪着光。
“我是三日月宗近,多多指教哦,小乌殿。”
他穿着一身繁复又华丽的狩衣,颜色像夜幕一般深蓝的长发垂到腰际,眼睛里含着新月,那张脸仿佛是造物主的最高作。
他姿态优雅的坐在我的面前,轻抚衣摆,一套精美的茶具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我看着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微微发着愣。
太厉害了吧。
他驾轻就熟的沏起了茶。
我双手接过他递来的茶杯,感受着杯子微热的温度。
我一直以为阿尼甲那种变戏法般的能力只是一种障眼法,没想到居然真的可以变出东西来。
无论是清澈的水流,还是腾起的蒸汽,看起来都真实极了。
我轻轻的举起杯,小抿了一口。
......
没有味道。
甚至连喝水的湿润感都没有。
我失望的放下了杯。
考虑到“品茶”后不能表现出失望的神色,而我又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好的评价的话。最后憋了半天,只能装傻充愣的转移话题。
“这是什么?”
我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ちゃ。”
他沾着茶水,在用来盛放茶具的木板上写下了茶的日文。
被阿尼甲养成的习惯让我在看到那两个平假名后就开始在地上瞎比划。
“哈哈哈,小乌殿是个认真的好孩子啊,甚好甚好。”
我手下的动作一顿,暗暗想这个笑声真的很魔性,还有点耳熟。
到底是在哪听过呢......
又开始发困的我感觉脑子要僵住了。
“滚开!没用的东西!”
东门处发生了一些骚乱,远远的就听到一个男人高声呵斥的声音。我循声望去,看到满脸怒容的家主大步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排战战栗栗的随从。
“阿尼甲!”
我喊了一声跟在队伍后的阿尼甲,他转头看向我,温柔的笑了笑,然后向我走来。
“三日月殿。”
“髭切殿。”
他们互相打了个简单的招呼。
阿尼甲来到我的身旁摸着我的小脑袋。
“困了吗?”
我揉着眼睛点点头。
“那就回去睡吧。”
他突然一下子抱起了我,让我坐在他的臂弯里。
我惊得猛然拽紧了他的衣襟,半响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慢慢松开手。
“没关系。”我感受着他胸口的震动。“三日月殿,我先告辞了。”
“慢走。”
阿尼甲一路抱着我来到家主寝殿内的刀室里,我甚至能听见隔壁家主暴跳如雷的声音。
“阿尼甲。”我撑着眼皮,问出了刚才发现的一个疑问:“髭切是你的名字吗?”
他将我放在刀室里的软垫上,回答道:“是的。”
“那‘阿尼甲’是什么意思啊?”
“是兄上(a ni ue)的意思。”
“‘阿尼喂’又是什么?”我困得马上就要睡过去了。
“你以后会明白的。”
我听到了他的轻笑声。
“睡吧。”
然后陷入了沉睡。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