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商人种族异闻录》荒年

5、灵魂绑定与龙（下）

　　同一时间，在阿来赶往的洞窟深处，黑暗的水底，一只巨大的黄金竖瞳睁开了眼睛。

　　尼德是一只一直无法成年的黑龙。

　　在龙族，成年需要两个条件。年龄满500岁以及与‘伙伴’完成签订契约，对龙族来说选择‘伙伴’是一生中非常重要的事情。

　　但当所有未成年同族都在忙着找‘伙伴’的时候，尼德却毫不着急。

　　‘伙伴’是什么？能吃吗？

　　就在十几天前，他听说在四区某个位面的洞窟，有一种超级好吃的‘银鱼’。因为长期生活在洞窟的最深处，全身透明，味道鲜甜，鱼肉入口即化。

　　虽然‘银鱼’好吃，但抓起来却并不容易。原因之一，是因为‘银鱼’生活的洞窟没有入口，要进去只能强行挖开洞口，其次它们的胆子很小，一旦受到惊吓，味道就会变苦。

　　事实上，尼德为这件事已经烦恼好几天了。

　　身为一只龙，捕猎一直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银鱼’的特殊习性，让他陷入了两难。他们龙族虽有尖锐锋利的牙齿，但其实并不适合咀嚼，所以尼德龙族形态可以猎到‘银鱼’，但尝不到味道，人族形态可以尝到味道，但又捕不到鱼。

　　又是吃不到鱼的一天，尼德在黑暗中沉思，洞窟里的空间被他展开的翅膀占据了大半。他默默伸了个懒腰，重新趴回地上，打算休息一会儿。

　　***

　　而另一边，爱德华靠着速度魔法拖着阿来一路抵达了洞窟。还不等阿来把气喘匀，爱德华就拖着他莽撞地冲进了洞内。

　　洞窟里漆黑一片，阿来抓住准备一路往里闯的爱德华，拿出了‘魔法仪’。

　　他们借着上面微弱的灯光照了照。黑漆漆的洞窟壁上，坚硬的岩石似乎被某种大型生物强行挖出了一条通道，到处都是狰狞的爪痕。

　　虽然看起来很危险，但现在也没法回头了，好在脚下的路还算平坦，阿来举着魔法仪谨慎地往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空气就越湿润，大概往前走了一段时间，前方突然变得宽阔、明亮起来，应该马上就能找到水源了。想到这里，阿来不由稍稍加快了脚步。

　　——！

　　走在前面的阿来突然僵在了原地。

　　“怎么停下来了？”爱德华疑惑地问道，边问边越过阿来朝前方看去，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通道的尽头是个巨大的溶洞，溶洞中央有一个小小的水潭，而此时的水潭边正静伏着一只巨大的生物。

　　借着微弱的灯光，能够隐约看见他身上覆盖着的坚硬鳞甲。庞大身躯隐匿在黑暗里，一只金黄色的竖瞳，反射着魔法仪的光芒，显出一种无机质的冰冷。

　　尼德是被空气里飘着的香味饿醒的。牛油的醇香裹杂着些许刺鼻的辣味，还有许多他从来没闻过的香料，它们交汇在一起，张扬的在洞窟上方回荡，让尼德的口水开始疯狂分泌。

　　他睁开眼，抬起脑袋，耸动着鼻翼四处嗅着，想找到这股陌生香味的来源。是两个闯入溶洞的人族。其中一个正僵直站在入口处，明显被他吓到了，全身都在散发着一股好闻的味道，另一个闻起来则一股焦味，像是烧糊了的木头。

　　那家伙身上一定带着好吃的！不知道能不能‘分’一点给他？抱着讨食的心态，尼德心机地变成了更好交流的人形，试探着朝阿来他们走去。

　　——什么？！

　　阿来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那只巨大生物突然消失了。

　　“你好？”

　　耳畔突然传来的声音，让阿来猛地打了个激灵。

　　“你好？”

　　又是一声。

　　阿来冷静下来，环顾四周试图找到声音来源。

　　一位身形高大的青年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金黄色的眼睛仿佛散发着光芒。（后来阿来才知道，当时的光芒不是错觉，而是因为尼德他饿了。）

　　“你好，我是尼德，抱歉刚刚吓到你了。”尼德保持着友善地微笑，走到阿来他们面前，开口说道。

　　“……您好。”阿来下意识地回答道，多年的工作经验让他做出了反应。他小心地咽了口口水，隐约意识到，面前的青年可能就是他们刚刚看见的那只巨大不明生物。

　　“我是阿来，这是爱德华，很抱歉闯入您的地盘。”阿来和尼德打了个招呼。对方看起来是愿意沟通的，希望不是什么凶残的种族。

　　“没关系，严格来说这里不是我的地盘，我只是来这里找点东西。你们呢？”尼德保持着微笑说道。他一边和阿来聊着天，一边悄悄靠近了阿来，他不着痕迹地嗅了嗅——凑近之后香味更加浓郁了。

　　不知道是什么好吃的，闻起来这么香？

　　“这样啊，我们是来这里取水的，马上就走，希望不会太打扰到您。”阿来稍稍放松了一点警惕，但依旧礼貌地问道。不幸中的万幸，看来对方确实不是危险的种族，取完水就快点走吧。

　　“当然不会，是取水吗？不如我帮你吧。”尼德热情的回复道。感受到了吗？他的友善，帮忙了至少要给点回报吧。比如说吃的啦，吃的啦，还有吃的。尼德得意地甩了甩无形的尾巴。
　　——计划通。

　　“不用了，这点小事怎么好意思麻烦您，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站在一旁的爱德华终于回过神来，小心地插话道。不管这家伙是什么种族，刚见面就这么热情？肯定不怀好意。

　　“真的不用吗？这里这么黑，你们看不清楚吧？我能在黑暗中视物，很方便的。”尼德又问了一遍。这个闻起来有点焦乎乎的人族肯定跟他打着一样的主意，盯上了这个香喷喷人族的食物，他不着痕迹地瞪了爱德华一眼。

　　“我们自己来就行，谢谢您的好意。”阿来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气氛诡异的两个生物，礼貌的拒绝了尼德。他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订单，然后赶快回家。

　　这样想着他拿出保温杯，径直朝水潭走去。

　　“……等等！”尼德赶忙叫到，再这样下去他就要走掉了，最起码告诉他这么香的食物究竟是什么吧？

　　？

　　阿来听到声音疑惑地回头，正在此时，熟悉的爆炸声传来了。溶洞剧烈晃动起来，狭小的入口处突然喷出猛烈的火焰。

　　那群火精灵又来了，他就知道！今天这是第3回了，每次距离魔法发动就差一点的时候，那群火精灵就想算好了似的一定会来。

　　这次绝对不让他们得逞，阿来掉头毫不犹豫地朝水潭跑去。

　　但很明显，体力废柴就算做再好的心理准备，依旧是废柴。阿来刚跑了两步，就因为崴到了脚扑倒在地。

　　？？？

　　尼德眼看着阿来动作缓慢地转身，然后走了两步趴在了地上。他在做什么？这是某种魔法发动前的仪式吗？

　　“你还好吧？需要帮忙吗？”尼德蹲在阿来旁边，犹豫着要不要扶他起来。

　　“谢谢，我没事。”阿来坚强地爬了起来，疼的吸了口气。

　　“……嘶。”他默默检查了一下自己，膝盖和手掌都被磕破了皮，正在往外渗血，脚踝好像也肿了。

　　而就在他耽误的这一会功夫，火精灵们已经冲进了洞窟，不大的溶洞被火焰照得通明，数个火球同时朝着爱德华飞去。

　　爱德华用着加速魔法，躲开了第一波攻击，被火焰逼得一路从入口处跑到了阿来身边。更多的火球朝着他们飞来，阿来眼睁睁看着火球越来越近，他尝试移动脚步，但右脚踝钻心般地疼了起来。——危急时刻，尼德出手了。

　　他右手一把抄起阿来，同时左手在空中连画了数个法阵，火球突兀的消失了。尼德往后退了几步，又躲开了几个追来的火球。

　　“我看他们好像是针对你们来的，需要帮忙吗？”尼德问道。机会！现在帮忙相当于是救命啊，到时候他们一定会报答他的。

　　“谢谢！那就麻烦您了，请把我放下，先去救救我的同行者吧。”阿来看了一眼被追得满洞窟跑的爱德华，有些急切地朝尼德说道。现在可不是客气的时候，‘订单’还没结束呢，这种时候客户要是没了，那就麻烦大了。

　　“你确定？”尼德向阿来确认道。没想到这个人族还挺讲义气的嘛，这种时候都不忘了要先救同伴。

　　“是的，麻烦您把我放到水潭边上就行。”阿来语气坚定地说道。到时候只要把‘门’准备好，到时候就能带上爱德华随时逃跑了。虽然有点对不起刚刚认识的这位先生就是了。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说话间，攻击还在继续。

　　尼德拎着阿来轻松躲过几个飞来的火球，往旁边跃去。但不幸的是，其中一个火球一路划过尼德头顶，“噗”的一声掉到了水潭里。

　　糟了！

　　尼德赶紧回头看去，深潭平静的水面上，渐渐浮起数十条翻着肚皮地‘银鱼’，因为火球的惊吓，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

　　尼德出离得愤怒了。他轻轻放下阿来，用牙齿划开了手掌，以血液为‘媒介’发动了黑龙独有的大型空间魔法。

　　魔法元素不断堆积着——随着尼德的动作，一半的溶洞，包括所有的火精灵都消失了踪影。

　　尼德放下手，重新走回水潭边，悲痛地看着浮起来的‘银鱼’们。他守了整整3天，传闻中的、只有这里有的、鲜美细嫩的，一次也没有尝到过味道的‘银鱼！

　　而正在尼德对着水潭发呆的同时，阿来也朝爱德华使了个颜色，并悄悄朝水潭移动着脚步，加油！还差一点点就能回家了。

　　三步、二步、还差一步！

　　那股好闻的香味又飘来了，尼德扭头看着走到水潭边，离他越来越近的阿来，重新燃起了希望。虽然‘银鱼’没了很可惜，但也不是全无收获。

　　“抱歉，我有点失控了。”尼德走到阿来身边，摸了摸后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阿来看了眼近在眼前的尼德，只好又停下脚步。看来是跑不掉了。职业手册上说，如果遇到情绪无常又强大的客人，一定要记得时刻稳定他的情绪，用语言和肢体动作，表达友好和尊重。

　　阿来看了满脸笑容的尼德一眼。

　　嗯，情绪无常。

　　又看了一眼消失了整整一半洞窟。

　　嗯，强大。

　　“您不用道歉的，生活嘛，总有点失控的时候，我很理解您的。”阿来端起职业般的微笑，求生欲旺盛的回答道。

　　“再说了，您这是间接救了我的命啊，我真的非常感谢您！”这样说着，阿来双手礼貌地握住了尼德的手，上下摇晃了几下。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罢了。”尼德笑着回答道。看起来这个人类很懂得礼貌嘛，那现在可以告诉他了吧？这香喷喷味道是什么？尼德握住阿来的手不放，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阿来试探着抽了抽手，没抽动。

　　“真的，非常非常感谢您！”为啥这样看着他，这是什么特殊的礼仪吗？他该不会是想要报酬吧？但是他也是被卷进来的好嘛，难道不应该是找爱德华要报酬吗？

　　想到这里，阿来才发现，他重要的客户爱德华先生，早就在他忙于应对的时候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该说真不愧是速度系魔法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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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办法了，对方再怎么说毕竟救了他一命。

　　“救命之恩真的再怎么感谢也不为过……虽然这么讲有些失礼，不知道您愿不愿意让我报答您？”阿来试探着朝尼德问道。

　　尼德的眼睛亮了，报答！不单单只是告诉他美食的名字，还想要和他分享吗？这个人类不止很好闻，有礼貌，甚至连食物都愿意和他分享……

　　“我愿意，你真是个好人！”

　　这是什么操作，为什么要给他发‘好人卡’？！果然是要收钱的吗？他这个月薪水还没发啊，客人也逃单了，今天真的倒霉透顶。

　　“嗯……冒昧问一下，不知道您想要多少？”阿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吃的当然是越多越好，但是全部也不太好意思……“也不能说要吧，分享，我是想和你分享。你觉得一半怎么样？”尼德清了清喉咙说道，期待地看向阿来。

　　一半什么？该不会是要他身上全部财产的一半吧？阿来看了一眼眼神亮晶晶的尼德，还以为他是个好人，没想到下手这么黑。

　　“好吧，一半就一半！”阿来咬牙答应道，反正今天也没带多少钱出门。

　　但随着他话音刚落，两人的脚下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环形魔法阵，刺眼的白光闪烁着环绕在交握的双手上。

　　血液的交融，互相分享的誓言。

　　一阵刺痛后，青色的古老龙纹分别刻在了他们交握的手腕上。

　　龙族传统仪式——‘伙伴’契约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