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也等你》默风

3、第三章

　　中学时期是人们情窦初开的时期，少年少女们的那些微妙的感情，就像是将要绽放却又还没绽放的花苞，勾得人心上像是被一只小奶猫不时伸爪挠挠，痒痒的，但又狠不下心制止。
　　比自己高一届那个一班有几个风云人物，这件事何亦宸一进校就听说了。
　　起初是听到女孩子们聚在一起时常会谈起那几个名字，后来他发现，这几个名字出现在男孩子们的聊天中的频率也很高。尤其是每次月考放榜，中间的那个榜一万年不变，一直是那个人，季幸川。
　　他想，原来真的有人各方面都很优秀啊。
　　“同学！快让开！”
　　“砰！”
　　何亦宸躺在篮球场旁边的草地上，上方的树桠中间露出的点点阳光晃得他脑袋晕，不对，他也分不清是被晃得还是被砸得了。
　　“同学同学……你……还好吧？”
　　有人围在他旁边询问，声音有点低沉，但是意外地很好听，他想侧过脸去看看是谁，但是他发现自己转不过去，头实在是太晕了，他想，中午不应该嫌弃食堂太远不去吃午饭的，学校的草地该修一下了，好扎肉啊。
　　“不行，我送他去趟医务室，你们一会儿上课帮我请个假。”
　　在众人的帮助下，何亦宸爬上了季幸川的背，由他背着，两人去了医务室。
　　少年的背不算宽阔，但意外的很有安全感，柠檬味的洗衣液的味道在那个炎热的下午好像扩散得更开了，夹杂着运动后的一丝汗味，何亦宸突然觉得，好想就这样待着也不错。
　　医务室里，缓过神来的何亦宸和季幸川对视着，一个坐在病床边，一个坐在板凳上，尴尬逐渐蔓延开来。
　　老师走前说的那句话一直在两人耳边徘徊。
　　“同学，你还在长身体，记得吃饭。”
　　“哈哈哈……”季幸川终于忍不住了,弯腰抱着肚子笑道，“所以，你居然是饿晕的。”
　　何亦宸埋下头，热意在脸上蔓延开来。
　　“喏，给你。”
　　一个小面包被递到他的眼前。
　　眼前的手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脸好像更热了。
　　站起身，季幸川拿着面包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这才抬起头，接过面包，看着他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嘭嘭嘭……心里面那只沉睡了十几年的小鹿好像活过来了，一个劲地在自己的心上蹦跶。
　　病床上的男生并不瘦弱，反而白皙但微红的脸蛋上还有点婴儿肥，看上去软软糯糯的，像极了自己吃过的糯米糕，眼睛大大的，鼻尖有一颗小痣，一边看着自己一边忽闪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像是将要振翅飞走的蝴蝶。
　　随着季幸川的起身，何亦宸抬头看着他，随着窗外阳光的照射，穿着白色7号球服的他好像被包裹在一束光晕里面，随时都会消失，他是单眼皮，但是却更加深邃，刺客笑弯了眼睛，右眼角的泪痣好像都跟着他的动作一动一动的，嘴角更是挂着好看的弧度。
　　他，真好看。他们这样想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目光好像就开始追随他了。
　　季幸川他们班的体育课总是在何亦宸他们班的体育课前一节，所以何亦宸上体育课总是能见到还在打篮球的他或者是刚刚打完球的他，但是奇怪的是，何亦宸总是能在成堆的人群中一眼过去第一个看到他，他想，这好像也不是很奇怪。
　　从那时起，季幸川每次下体育课回到教室，自己的桌面上总是有一瓶崭新的矿泉水。
　　每天下午放学，季幸川总是和朋友们约好在篮球场打一会儿篮球再回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篮球场旁边围观的男孩女孩们里面多了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他总是抱着一瓶矿泉水，蹲在那里看他们打球，偶尔季幸川看过去，能看到一个飞快转过头的侧脸，但没几秒钟又偷偷转过来，看到自己还在看他的话，会睁大眼睛瞪过来。
　　打完球后，季幸川就会看到那个小朋友咕嘟咕嘟喝完一瓶水，然后把空瓶子丢进垃圾桶，潇洒离开的背影。
　　过道内，何亦宸看到他们那群人打闹着向他迎面走来，那个人始终微笑着被簇拥在中间，他便会不自觉地屏住一口气，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在和他们错身而过的一瞬间，再不自觉地偷偷松掉，心里面酸酸涩涩的，也说不清道不明是哪样一种感受。
　　他正视前方，自然也就错过了那人悄悄侧过脸看他的小动作。
　　布满阳光的走廊，一面是落地窗，一面是白色的墙壁，脚下白色的地瓷砖被勤劳的同学们打扫的干干净净，在阳光的照耀下，整个过道像是在发光，他们就在这条光芒万丈的路上，相向而行，相交，再相背而行。
　　“滚，离我远点。”
　　说出这句话后，何亦宸像是被抽走力气一般，强撑着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
　　“求你，不要靠近我。”
　　季幸川愣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病床上的那个瘦弱的身影，他的脸不再是有点肉肉的，取而代之的是棱角分明的下颚线，皮肤有一种病态的白，似乎比白色的床单还要白上几分，自己手上握着的手也不再和以前一样是那种带着有点肉乎乎的感觉，苍白，修长，瘦弱，他担心自己再使点劲就会把他捏碎，他还是放开了他。
　　何亦宸的手终于被放开，他顿了一下，掉在被单上的手握成了拳头，不一会儿又松开来，然后，他坐了起来，双腿屈起，把头埋在□□，两只手紧紧地抱着双腿，拒绝与任何人交流。
　　“我不知道你这一年怎么了，但我想说，我真的很想你。”说完，季幸川终于把目光从床上那个人移开，转身走出医务室。
　　何亦宸侧过头，看着窗外的天空，湛蓝，晴朗，然后，眼泪划过了他的鼻梁，与另一行眼泪汇流，掉进了白色的被单。
　　季幸川靠着医务室的外墙，用一只手抹了一把头发，他看着外面的蓝天，明明还是那片天空，但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