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雪上一枝蒿

1、金丝雀出逃

　　东城的公安局不大，在闹市中取静，因为种了不少植物，外面看起来就像个养老院。除了刚从警校毕业出来的愣头青，这里养着一群有头有脸人物的远门儿亲戚。
　　这天下午很热，办公室的空调又恰巧坏了。从储物间找来的不知哪年的电风扇吱吱呀呀响个不停，像一边干活一边抱怨的老太婆。李队长每天照例泡一杯浓茶，然后在电脑上看武侠小说，看得起劲儿之处还瞎划拉两下，以为自己是身手了得的江湖人士。实习没多久的小冯每天都在整理档案，那群大老爷们儿不愿意干的细活儿，都丢给了这个小姑娘。不过这个小姑娘也没多计较，刚工作嘛，吃点亏也没啥。其他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停地查看手机盼着下班。
　　这时候来了一个小姑娘，不到十八岁模样，穿一条领口发黄的长袖裙子，一看就是洗的很不认真。她手上紧紧攥着手机，好像攥着一把刀似的，随时要抡起来。李队长一抬头，就觉得这个姑娘不对劲儿，这该上学的点儿，怎么一个人跑来公安局了呢？
　　他张开他干得起皮儿的两片薄嘴唇，冲那小姑娘喊：“小丫头，你有啥事儿？”
　　小姑娘咬了咬嘴唇，说：“我要报警。”
　　李队长也不起身，就在座儿上继续喊：“你过来把情况说一下。”
　　小姑娘环视了警局一周，视线在小冯那儿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又看了看李队长，迟疑不决的样子。
　　李队长不耐烦道：“怕啥呢？这儿是警察局，谁也害不了你。”
　　小姑娘这才磨磨蹭蹭走到李队长跟前儿，坐下。又回头看了小冯两眼。小冯发现了她的异样，于是起身走到了她身边，把手放到她肩上，说：“这是李队长，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们讲的。”
　　李队长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小姑娘说：“我被□□了，被我的养父。”
　　李队长一副来了兴趣的样子，追问道：“你有什么证据吗？”
　　小姑娘拿起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中年发福男子裸着上半身，手里拿着一卷透明胶带，像是正准备撕胶带的样子。
　　“这是啥？”李队长问。
　　“他准备绑我。”小姑娘的声音小了很多。
　　李队长突然站起身，一把抓住小姑娘细细的胳膊，粗声问道：“这样吗？”
　　小姑娘显然受到了惊吓，一时间眼泪都快下来了，她显然也被眼前的情况弄糊涂了。
　　“能不能他妈有点实质性证据？”李队长猛地甩开她的胳膊，“一张照片算什么？再说我咋知道你是不是自愿的？”
　　小姑娘呆了半晌，没说出话来，她低头想了一会儿，突然起身，说：“我不报了，打扰您了。”
　　李队长指了指门，也没说话，扭头继续看电脑去了。小姑娘出了门，才听到他嘟囔一句：“妈的，浪费老子时间。”
　　还没出院儿门，小姑娘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等等！”她转头，看到了跑出来的小冯。
　　小冯匆匆塞给她一张卡片，压低声音对她说：“你如果想好了，就来找我，打我的电话，发短信都行，别来警察局了，你不要怕，我帮你。”她说话这里一句，那里一句，需要费点儿劲才能搞明白她的中心思想。说完，小冯就赶紧跑回了屋，路上又扭头看了小姑娘一眼。

　　小姑娘走到大街上，看着卡片上写着“冯若楠”的字样。想必也是家里人希望要个男孩，才给起了这么个名字。她的手心微微出汗，把卡片的角儿打湿了一点。她忍住了想要哭的冲动，慢慢挪着步子在街上走着。几个穿着校服的中学女生嘻嘻哈哈地从她身边经过，她们梳着干净的马尾辫，扎着蝴蝶结，书包上挂的小玩意儿随着她们的走动叮当作响。这一幕不知怎的就把她的眼泪催下来了，小姑娘蹲下来，在谁也不认识她的街道上放声大哭。

作者有话说

　　关于时事，我一直问自己：“我能做什么？”我想我能做的，就是把他写下来。要记得，我自己要记得，这个社会也必须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