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八日晴》懒叶

1、九月四日风

　　——九月八日。

　　宁丞景觉得很痛。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但就像把全身骨头碾碎一样痛。她叫不出声，甚至睁不开眼睛，只有一些残存的意识，让她浮沉在梦中。
　　“宝宝？”
　　谢以情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她这才有力气将眼睛眯开一条缝，看到的就是谢以情一如既往的笑颜。
　　这女人不论什么时候都笑得出来，即使是，自己死之前……
　　等等。
　　自己不是死了吗？

　　宁丞景骤然坐起，惊了谢以情一下，对方将不满很好地藏了起来，没有展露分毫：“醒了？”
　　宁丞景感受到手腕上熟悉的冰凉触感，一时失语。
　　那是谢以情用来束缚着她的手/铐。
　　也许是被手/铐拴着，手臂全都麻了。
　　两人正坐在床上，靠得极近。

　　“今天是几月几号？”
　　谢以情似乎丝毫不在乎宁丞景的不对劲，仍旧笑答：“九月八号。”

　　宁丞景没说话，一时想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已经死了，而且，就是被谢以情杀了。
　　身份暴露得比想象中要快。在九月八日这一天，宁丞景在和接头人见面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
　　下场自然不必多说。
　　谢以情的手段，任谁看了，都只能说一个字“狠”。
　　而现在，宁丞景回到了被谢以情抓住的时候。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避免掉上一次的结局。
　　宁丞景不怕死，只是上天既然多给她一次机会……
　　她就要抓住这一丝生机。

　　“想什么呢。”谢以情凑得更近了，宁丞景下意识想躲开，却知道谢以情最讨厌什么，硬生生接受了这一个吻。
　　她的反应让谢以情心情很好，笑得更加灿烂，却转手给了宁丞景一耳光。打得不重，却也让宁丞景的脸红了一块。
　　宁丞景下意识想要捂脸，却根本没力气抬手，麻/痹的感觉似乎愈发蔓延。

　　谢以情一直都是这样，心情好的时候发疯，心情坏的时候也发疯。
　　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宁丞景已经习惯了。
　　不过，这是她第一次打她的脸。

　　“为什么要让我抓到你。”谢以情在她耳边碎碎念，“宝宝，你不是很聪明的嘛，怎么就这样被我抓到了。”
　　是的，以宁丞景平时的谨慎，几乎不可能被人发现。只是当时的情况实在太过紧急，她必须要把消息传递出去，不然一旦谢以情这边动手，将会出大事。
　　她只好孤注一掷了。
　　现在知道谢以情会杀了她，那该怎么办呢？

　　“宝宝，说话呀。”谢以情像撒娇一样，见宁丞景还是魂不守舍，掐了一把她的胳膊，“你在想什么，告诉我。”
　　宁丞景终于被迫直视她，轻声问：“你要杀/了我？”
　　胳膊上的力道更重了几分，谢以情笑容不改，眼神却冷下来：“宝宝，我怎么可能让你死。”
　　死了，然后就能逃脱了？
　　休想。

　　宁丞景平静道：“你早知道我是卧底。”
　　被抓住的时候，周围明显是有埋伏的，也就是说谢以情早有准备。
　　“嗯。”谢以情在她肩上蹭了蹭，搂住宁丞景的腰，“宝宝，饿了吗。”

　　宁丞景身体蓦然绷紧。她上一次死，就是因为食物里有毒。
　　她和谢以情针锋相对，不肯吃东西，于是谢以情扬长而去，让别人把东西强行塞进她嘴里。
　　宁丞景的身体便逐渐失去知觉，最终……

　　谢以情从身后拿过一个盘子，里面摆着一个宁丞景爱吃的小蛋糕：“吃吧，我喂你。”
　　怎么办？
　　被铐住，根本没办法逃脱。宁丞景咬牙：“你先吃。”
　　谢以情有些意外，随即暧昧地笑了：“你想我用嘴喂你啊……”
　　她拿起一个，真的要往自己嘴里塞，就在马上要咬到的那一刹那，宁丞景扭头制止道：“别吃。”
　　谢以情很听她的话：“怎么了？”
　　看她这样子，是不知道蛋糕有毒？
　　难道不是谢以情要杀自己？

　　“有毒。”
　　宁丞景决定实话实说。
　　如果真是别人下的手，那就是谢以情的人瞒着她做的。以谢以情的脾气，肯定会追查到底。
　　他们内部一乱，自己说不定能有活路。
　　而且，自己……无法看着谢以情死在自己面前。

　　谢以情虽然做事不讲章法，但警惕心极高。她顿了顿，掰了一小块蛋糕屑放到了旁边的鱼纲里，一条小鱼很快将它吞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小鱼的肚皮朝上，浮在了水面上。

　　谢以情神情一滞。
　　这是她让人特意给宁丞景做的，其中却有毒，其目的一目了然。
　　“你觉得是谁？”谢以情斜眸看向宁丞景。
　　两人共事很久，其实相当有默契。
　　宁丞景没说话。
　　这是谢以情的私宅，管家是家里的老人，从谢以情小时候就在身边，绝无背叛的可能。
　　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负责打扫和做饭的保姆。

　　突然有人敲门，宁谢二人对视一眼，谢以情道：“谁？”
　　门外是管家的声音：“二小姐，大小姐来了。”
　　谢以情有一个亲姐姐，已经结婚并有一个七岁的女儿，管家说的“大小姐”便是这位姐姐了，两人关系一向不错。
　　“让她先在客厅坐一会。”谢以情道，“让赵兰上来。”
　　赵兰就是那个保姆。

　　随后就听到管家离开的脚步声，没过多久，赵兰就敲了敲门：“小姐，您找我？”
　　宁丞景躺下，把被子蒙在头上，装作睡着的模样。
　　谢以情道：“进来。”
　　赵兰开门进来，神色间闪烁着意思不自然，让谢以情不禁眯了眯眼：“这蛋糕闻着味不对，你重新做一个。”
　　“啊？”赵兰面上迷糊，眼神却躲躲闪闪。明明是现做的蛋糕，新鲜得很，但她也不问谢以情为什么说不新鲜，只是应道，“好的，小姐。对了，大小姐等您呢，好像等得有点急。”

　　赵兰出去后，宁丞景掀开被子，谢以情道：“不是她。”
　　赵兰只是个普通保姆，雇人之前，谢以情要自然查清楚对方的身家。
　　赵兰明显是做了些什么，但她并没有害宁丞景的动机。
　　而且赵兰的丈夫在谢以情名下的公司工作，赵兰平时带着年幼的女儿住在这里，全家都捏在谢以情手里，如果不是幕后有人主使，她绝对不敢。

　　管家再一次来敲门，谢以情知道姐姐在楼下等了很久了，想了想，把手/铐的另一头解开，拴在了自己手上。
　　“跟我一起下去。”

　　麻/痹的感觉已经蔓延到全身，难以忽视，宁丞景突然说不出话，心跳的速率也越来越奇怪，她挣扎着吐出几个字：“手铐……”
　　大意了。
　　想着排除了有毒的食物就暂时安全了，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一手。
　　话还没说完，宁丞景的瞳孔骤然放大，随即失去了神彩。
　　她再次堕入黑暗。

　　——九月四日，大风。

　　秋风瑟瑟，吹得人几乎站不稳。
　　市郊的这片墓园十分安静，除了风吹过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
　　因为这里价格很贵，几乎没有人家选择将去世的人葬在这里，也从来没有别人来，自然安静。
　　一眼望去，只有一块墓碑空落落地立在地面上，上面只刻着一个“景”字，没有写全名，也没有写明生卒日期。

　　谢以情轻轻将一束白色的花放在碑前，看着它们被风吹动，花瓣纷飞，散落在空中，就像是在跳舞的小人儿一样。
　　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视线落在了碑上，却又仿佛穿过了墓碑，在看别的东西。
　　半晌，她打了个电话，让守在墓园外面的人进来。几个穿着黑衣服的高大男人立即走到她身边，态度恭敬：“老大。”
　　谢以情轻声道：“把坟掘开。”
　　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下眼神，目光中全是震惊。老大竟然这么恨这个女人，就连她死后，也要把她的坟墓掘开……
　　可既然如此，当时又为什么要好好埋葬她？

　　纵然疑问颇多，几人还是照谢以情的话把坟扒开。棺材埋得很深，几个男人直用工具挖了半小时，才看到一角。
　　待棺材差不多露出来了，谢以情才道：“好了。”
　　几人停手，任她吩咐。
　　“出去等着。”

　　谢以情蹲坐在地上，轻轻把棺材的盖子掀开。
　　里面是一具女性尸体，已经腐烂得辨认不出，但依稀能看出身形。
　　谢以情没有多看，漠然地合上棺材，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眼睛，走出了墓园，吩咐道：“埋回去。”
　　“是。”
　　几人面面相觑。老大这究竟是……怎么了？

　　回程的路上，谢以情揉着太阳穴，靠在车窗上闭眼小憩。
　　宁丞景确实是死了……一年前，她咬破口中的药囊，中毒身亡，自己亲眼看着她的尸体下葬的。
　　尸体也确实在棺材里。
　　那自己昨天晚上做那个无比真实的梦，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丞景托梦？谢以情并不相信鬼神之说，只是，她总觉得那个梦像是在给她暗示。
　　找到宁丞景死亡的真相。
　　如果蛋糕和手铐都有毒，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