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上星》闻花落

4、4

　　虽然时间才过去十五年，但整个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2020年，P国全面进入信息社会，手机电脑等电子产品经过多次更新换代后，功能已经变得十分强大，并且在人民群众中普及。

　　各种信息化数据呈现爆炸性增长的趋势。

　　楚见星的学习能力很强，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程度也很高，在医院修养的这段时间里，他可以说是每天高强度地学习和吸收眼花缭乱的新知识。

　　江秋也是没有想到，她拿着助理的工资，还要干老师的工作。

　　在这期间，调查楚陌意外坠落案件的警方来录过两次口供，但楚见星什么都不知道，提供不了任何有用的信息。

　　也有一些楚陌以前的朋友前来探望，大部分人楚见星都不认识，唯一让他意外的是，他上一世的大学同学兼圈内好友，欧怀钰也说要来。

　　趁着欧怀钰还没赶到医院，江秋赶紧给打开平板给楚见星补课。

　　“欧怀钰，百花影帝，目前电影圈最炙手可热的中生之一。”
　　顿了顿，还不忘拍拍自己老板的马屁，特意补充了一句，“当然，没有你老公红，也没有你老公帅。”

　　现场演示了一把什么叫做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楚见星：“晏临渊又不在这儿，其实你可以不用加后面这句谢谢。”

　　江秋尴尬地轻咳一声，继续道：“你和他认识是因为一同参加了《演员的成长》这档综艺节目，他是你的导师。”

　　“我的导师？”

　　“喏，就是这个节目，这就是欧怀钰。”江秋翻到《演员的成长》节目片段，将屏幕推到楚见星跟前，同时跟他介绍节目的大概流程。

　　“三位导师对选手的表演进行点评，然后选角进组，拍一些影视剧的经典片段，然后再打分淘汰部分选手，最后角逐出冠军。”

　　楚见星没看过类似的综艺节目，觉得有点意思，挑眉问道：“我被淘汰了吗？”

　　“没，”江秋顿了一下，沉声道，“但是你出意外了。”
　　“你从威亚上摔下来，就是在这个节目中拍欧怀钰的剧。”

　　·

　　欧怀钰的助理是临时通知江秋，影帝要来看看楚陌的，两人的咖位摆在那里，江秋也不太好拒绝。

　　电话打过来没几分钟，欧怀钰就到了，身后还跟了个长相普通的陌生男人。

　　十五年过去了，欧怀钰却没怎么变，还是那般温文儒雅，英俊非凡。

　　他坐在病床边，也没有摆影帝的架子，笑着说：“我跟小程中午正好在附近吃饭，就说吃完过来看看，没打扰到你休息吧？”

　　当年楚见星被爆出来不雅视频以及性向问题后，他圈内的众多“朋友”都像生怕沾了瘟神般，对他避之不及，只有欧怀钰在面对媒体的刁难提问时，仗义地帮他说了话。

　　但楚见星经历过一次死亡，很难再相信他人。

　　他暂时不打算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任何人，只礼貌疏离地回道：“怎么会。”

　　“还是小程提醒我，你住院的医院就是这家。”
　　“他说上次跟你起了争执后，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早就想来看看你了，又怕你不愿见他，非得跟着我一起才敢过来。”
　　顿了顿，又偏头看向身后站着的男人，说：“是吧，小程？”

　　叫做“小程”的陌生男人知趣地接话，表情一脸悲痛，“楚老师，上次那件事是我不对，不过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抱歉。”

　　补课的时候，江秋并没有提及关于这个“小程”的事迹。
　　楚见星老实回道：“不好意思，你说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欧怀钰显然听说过“楚陌”失忆的事情，并没有太多意外，只半信半疑地问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真的。”
　　欧怀钰顿了顿，又问：“那你还记得楚见星吗？”

　　“楚见星？”

　　楚见星有些惊讶会听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镇定，眉头微皱，佯装沉思片刻后，摇摇头。
　　“以前的事，我真的都不记得了。”

　　说完，楚见星看向欧怀钰，猛然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漆黑的瞳孔如同深海一般，眼神仿佛能刺透一切，漂亮又危险。

　　欧怀钰没有回话，屋内的其他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空气安静得有些压抑。

　　过了好一会，欧怀钰才笑了笑，将莫名紧绷的气氛缓和下来，柔声安慰楚见星道 ：“不记得就算了，人没事就好。”

　　楚见星也不确定自己方才短暂的失神有没有被自己这位昔日好友捕捉到，好在欧怀钰并没有在医院待太久，也没有多问，对楚见星简单地表达了一番关怀和祝愿后，便匆匆离开了。

　　两人前脚刚走，江秋就迫不及待地把两人用过的水杯扔进垃圾桶，同时狠狠唾弃道：“草，那个煞笔居然还好意思出现，真他妈晦气。”

　　“这么漂亮个小姑娘，怎么还出口成脏呢。”
　　楚见星现在能单独下床走动了，他起身接了杯水，喝了一口，语气散漫随意。
　　“那个姓程的，他怎么我了？”

　　“怎么你了？都是他害得你躺在这里的！”
　　“陌哥，那场戏本来不需要你亲自上阵的！都怪程晨从中作梗，故意激怒你，最后欧导和你才决定不用替身的。”
　　江秋口中的“那场戏”，应该就是楚陌出事故时，吊威亚拍的那场戏。

　　“他就是嫉妒你能演男一号！”
　　“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德行，一个小小的配音演员，丑成那样，他也配？”

　　“诶诶，怎么还攻击起别人的职业和颜值来了，小姑娘不要太颜控，会吃亏的。”
　　楚见星像是过来人一样教育小朋友，又像是开玩笑般地打断她道。

　　江秋依旧忿忿不平：“话说欧导为什么会和程晨在一起吃饭啊？他们私底下是不是有什么PY交易？”
　　“你出事后，就是程晨补了你在节目里的空缺，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他了！”
　　“而且好好的威亚怎么就断了呢？这其中一定有鬼！说不定幕后主使就是那个姓程的！”

　　江秋越说越气，说到后面仿佛已经确信程晨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以后这种话多说点，说大声点，隔壁的老奶奶听不清。”
　　楚见星将水杯放到桌上，抬眼看向江秋，语气淡淡的，却又莫名有种威慑力。

　　江秋从未见过这样的“楚陌”，觉得有些陌生，同时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声音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陌哥我错了……我以后说话一定注意……”

　　楚见星长时间躺在病床上，身体有些酸，他活动了下手臂和脖子，貌似随意地提到：“那欧怀钰提到的那个楚见星，又是谁啊？”

　　江秋老实回道：“楚见星老师是陌哥您的偶像，十几年前不幸去世了，不过您一直都很喜欢他。”

　　对此，楚见星略为惊讶，但他并不在乎这个，又问：“可是这跟欧怀钰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特意提到楚见星？”

　　“欧导跟楚老师以前是好友，这些年来，欧导曾多次在节目中怀念楚老师，不过我也不懂为什么欧导今天会在您面前特意提到他……”
　　“也有可能是因为……”

　　江秋说了几个字后，忽的停住了，神色为难。

　　“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直说。”楚见星冷下脸来，沉声催促道。

　　“其实陌哥您之前一直对楚老师挺关注的。”
　　“也有可能是因为，网上一直有传言……”

　　江秋的表情很是纠结，陌哥虽然现在失忆了，但网络媒体上的那些风言风语，总会传到他耳朵里。
　　说不定早点知晓这些事情，反而不会那么难受？

　　江秋吸了口气，手握成拳，干脆眼一闭，心一横——
　　“自从晏总出道后，就一直有传言说，当年楚见星老师的圈外男朋友，就是晏总。”
　　“说晏总跟您结婚，也只是因为您的长相同楚老师有几分相似……”
　　“还说……还说您只是楚老师的替身罢了。”

　　果然，此话一出，屋内瞬间安静了。

　　江秋眼睛睁了个缝，偷偷观察楚见星的反应。
　　只见对方嘴唇紧抿，眼眸低垂，神色难辨，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问题。

　　虽然楚见星什么都没说，但“晏楚”CP头子江秋莫名觉得自家正主现在的表情十分落寞。
　　——陌哥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记得晏总的名字，他听到这些流言，肯定会非常伤心啊！

　　江秋连忙疯狂解释安慰道：“不过这些流言都没有证据的！都是那些恶臭对家粉编出来故意抹黑你和晏总的黑料！”
　　“陌哥，您一定要相信晏总啊！”

　　楚见星愣了一下，忽的笑了笑，言语中并没透露出不悦，只随口问道：“你说得这些对家粉，都是哪些对家啊？”

　　江秋顿时被问懵了，“啊？就是一个模糊的统称……我也说不清楚……”

　　“我只是觉着，你说的这些对家粉……还挺牛逼。”说完，楚见星点了点头，又煞有介事地朝江秋竖了个大拇指。

　　一时之间，江秋竟分辨不出楚见星这是在真心夸赞还是在反讽。

　　还没来得及多想，楚见星又若有所思地说：“其实我也觉得欧怀钰今天的行为，不太对劲。”
　　江秋整个人还处在懵圈的状态中，下意识回道：“啊？为什么这么说。”

　　“哪有什么为什么，直觉罢了。”
　　楚见星凉凉扔下这句话后，便径直朝卫生间走去。

　　他洗了洗手，抬眼望向镜子里的男人，头上还裹着纱布，造型看起来有点蠢。
　　然而楚见星整个人的状态全然不似方才跟江秋对话时那般放松。

　　神色严肃，笑意全无。

　　十五年了，欧怀钰的外表没怎么变，人却又像是变了不少。

　　楚见星闭上双眼，两人之前的对话缓缓浮上脑海。

　　他想，欧怀钰今天来到医院，不像是来探病的。
　　倒像是来试探“楚陌”到底有没有真的失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