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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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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顾时喜欢春天的风,温柔又细致。
若是风稍大些,天气暖些,傅郗会带他去放风筝,顾时的身体不适合剧烈运动,傅郗每次都把风筝放高再将线交给他。
顾时抬头看着天上的风筝,春光倾洒在脸上,偶尔微风拂过,惬意又舒服,就像傅郗每晚在耳边低声呢喃的情话。
傅郗和顾时都不太喜欢夏天,热且闷。
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有借口吃冰淇淋,因而傅郗每天进厨房第一件事就是清点冰淇淋的数量,顾时不懂得节制,他稍微一不看着,冰淇淋就能少三分之一,傅郗对此很头疼,拒绝眼巴巴望着他的顾时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
傅郗雇人在傅宅花园的池塘里种了一池荷花,晚上美名其曰带顾时去感受荷塘月色,实际上行不轨之事。
月光皎洁,荷影风致,最美不过塘边两人相拥而吻的悸动。
秋天是一个收获的季节。
顾时四月份的时候让管家买了桂花树的树苗。春天种下一棵树苗,秋天收获了满树桂花。
秋风乍起,整个傅宅都弥漫着桂花的香气。
顾时端着阿霞新给他做的桂花糕,一边吃,一边靠着傅郗看电视。
“阿时,好吃吗?”
顾时凑上去吻了吻傅郗的嘴。
“嗯,真甜。”
一四年的冬天是蓝鲸市最热闹的一个冬天。
二月十号顾时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傅郗为他点亮了一整座蓝鲸城。
十里秦淮夜晚花灯未绝,紫金山上孔明灯连绵不断。
十号零点的那一刻,他们在满天烟花下接吻。
外面的雪是那样的急,屋里的人动作却很慢,一切寂静之后,是一声满足的叹息。
对大多数人而言,人生不是什么体验,而是一股莫之能御的洪流。我们有选择的权利,但更多的是对现实的无能为力,只能顺势而行,慢慢将人生这条路走远。美好的事情往往像烟花一样转瞬即逝,我们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来临。
傅明义是在同年七月份发现傅郗和顾时的事情。
傅明义进门的时候,傅郗坐在沙发上看书,顾时在楼上睡觉。
他把一叠照片摔到傅郗面前,坐到傅郗对面,“要解释吗?”
“不是已经眼见为实了吗?”
“能改吗?”
“不能。”
傅明义突然笑了,傅郗直觉有些不对,刚想站起来猛然感觉眼前一黑,接着失去了知觉。
“把他带走”,傅明义站起来,拂了拂衣袖,“楼上那个,送到西郊疗养院,人不能死。”
保镖点了点头。
傅郗醒来的时候,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手脚被捆住,头疼欲裂。
挣扎的动静引起了另一个人的注意。
“砰~” 灯亮了。
光线昏暗。
“醒了?”
傅郗借着灯光看过去,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
“傅少,我是来给你治病的。”
傅郗没有回应。
那人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到我手上的人,一开始都说自己没病,后来治着治着,他们就明白他们生病了,然后就都被我治好了。 ”
白大褂将傅郗太阳穴,手腕,腹部都连上电极。
手按着控制器,“傅少,你准备好了吗?”
傅郗突然眼前一黑,脑袋像被重物砸过一样,意识模糊,整个人在椅子上发抖。
“傅少,不回答,也要被电的。”
“医生。”傅郗抬起头,他额角青青紫紫肿了一大块,肤色很白,显得有些惨不忍睹。
他咧开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慢慢道:“要么你就电死我,要么就别废话。”
同性恋电击矫正实际上就是一种厌恶治疗法,在你因为某事放松或心情变化产生愉悦的时候对你进行电击,次数多了,等你再一次见到那样东西的时候,即使没有被真的电,身体也会条件反射地迅速产生抵御,厌恶,就好像又被电了一次一样。
傅郗太聪明也太克制,传统的问询,聊天甚至是看GV都不能让他产生一丝身体或心理变化,就像把自己封住了,对外界一切免疫,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受不到。
“傅少,你很厉害,”白大褂把照片从口袋拿出来,在傅郗的眼前晃晃,“我们换个玩法。”
那是两百张顾时的照片,傅郗却用了一个星期才看完。
看一张,电一次,再看一张再电一次。平均每天二十九次电击。
傅郗的临界水平是三十六次,身体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脱水反应,可他的大脑却不受控制,还是想看一次,再看一次,那是他的阿时,他好想他。
白大褂看着全身发抖,眼睛却还是死死盯着照片的傅郗骂了一句:“疯子!”
傅郗浑不在意,甚至还冲白大褂笑了笑,说了自从被关进来后的第二句话:“医生,还有别的照片吗?”
傅明义在两个月后来了,他隔着一圈铁栏望着自己的儿子。
傅郗瘦的形销骨立,像个骷髅一样蹲在他面前。
“顾时呢?”傅郗声音沙哑。
两人对立许久。
“我不会动他”,说完这句傅明义撇过脸不再看他,
傅郗抬头看向他,声音平静:“你知道吗?我甚至没有奢望过你是一个正常的父亲,我妈不听你的,你就打她,那时候我躲在衣柜里,
“一个母亲把他的儿子锁在衣柜里为了不让他的亲生父亲伤害他,
“多讽刺啊,
“傅明义,你把我妈逼死了,现在也要逼死我了,是吗?
“你没有在物质上亏待过我,我从小接受的精英教育,优渥的生活,全是你给我的,可我宁愿是个孤儿,
“我说要去上学,你把我关在家里,以前控制我妈,我妈死了,你就控制我。傅明义,你自己一个人活不下去吗?
“他们问我,觉不觉得自己很恶心,你告诉我,谁恶心?”
傅郗六岁的时候透过衣柜的门锁缝隙窥见了一个畸形的家,父亲的单方面施暴,母亲软弱的忍受,他恨自己的弱小成为母亲的牵挂。
母亲花了两年才越过傅明义联系到傅郗的奶奶,临行前把傅郗交给他奶奶照顾,老人虽然不喜欢她,但是喜欢孩子,她可以放心的走。
八岁傅郗看着母亲穿着自己最喜欢的那条裙子从楼上一跃而下,那一刻他甚至是开心的,这个可怜的女人终于解脱了。
奶奶终究走得比父亲早,他又回到了傅明义身边,不过傅明义生意越来越忙倒是没时间管教他,只是严格限制他的交往活动。
正常的家庭关系,正常人际交往,一个普通人触手可及的却是傅郗难以到达的梦想。
那种躲在衣柜里的无力感再次将傅郗包围,小时候的他无能为力,丢了母亲;他长大了却依然没有长进,丢了顾时。
他痛恨自己不够警觉的迟钝,更痛恨自己对父亲竟然还抱有期待。
傅郗,他从未对你仁慈。
一个星期后,傅明义派人将傅郗接了出来。
傅明义站车窗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两年,傅氏的业绩翻两番,我放你去找他。”
傅郗从车里下来,倚着车门,看着他,并没有动。
“你没有怀疑我的资格,左右现在我不会放你走,不妨试试。”
傅郗转身走向傅氏大楼。
“我让你去给他看的视频你都放了吗?” 傅明义问站在身后的助理。
“傅总,既然您。。。。。。” 既然您放他们俩在一起,为什么还要给一个先天性心脏病人这样的打击?
“要想一个人不再挣扎,就要让他彻底绝望”,傅明义看着傅郗的背影,冲助理摆摆手,“两年后他找到顾时,顾时又能活多久,他终究会走上我给他铺好的路。”
傅明义了解傅郗,既然他放不下,他就帮他放下。
前人一边走着自己的路,一边想给后人指路,自矜于过人的阅历,耽误的却是别人的人生,你怎么知道他和你一样想去罗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