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上仙别烦我》檀香细雨

3、小捕快

　　戌时，月上柳梢头，砚城的更鼓刚敲过第一声，西市的街铺已然关门，只有一家小酒馆还支着幡做生意，屋内透出点昏黄烛光。
　　几个晚归的汉子在铺内推杯换盏，醉眼朦胧之际，连酒水泼湿了前襟尤不自知。
　　在街巷暗处，一道黑影隐匿在阴影之中，冷眼看着酒馆内几个醉酒的男人。一双非人的金银妖瞳，透出凛然杀意。
　　“鬼鬼祟祟，岂非宵小之徒。”黑衣人耳畔忽然传来一男子的呵斥之声。
　　“谁！”黑衣人吃了一惊，慌忙退到墙后。
　　后巷的高墙上跃下一人，身姿轻盈仿似一只灵巧的野猫。
　　那人身材颀长身穿捕快制服，面皮白净却长得像个读书人，倒没有半分公差的威严煞气。
　　“你不是官差……”黑衣女子眼神如刀，透出森森杀气。瞧那少年的身手，绝非凡夫俗子，却不知混在一群捕快之中意欲为何。
　　少年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让您见笑了，我这捕快之职虽然品阶是低了些，好歹也是通过层层选拔才……”
　　不等他说完，黑衣人袖中一道寒光激射而出，朝着小捕快面门飞去。
　　少年勾了勾嘴角，似乎早有准备，只微微闪身侧首便轻易衔住了从黑衣女人激射而出的袖箭。
　　黑衣女子目光凛然，见一击不中，怀中的短剑便铮然出鞘。窄而薄的剑锋寒光乍现，如一道流星划过，顷刻便欺到小捕快面前。
　　“脾气挺暴的！”少年讥讽一句，径直朝黑衣女子迎去，丝毫不避利刃锋芒。他的身法灵巧宛若游龙，伸手用拇指和中指轻轻在剑身上一弹，短剑随即发出当啷一声脆响，猛烈的震颤了一下。
　　黑衣女子只觉虎口一麻，那看似蜻蜓点水的一弹竟蕴含千钧之力，震得手中的短剑险些脱手，惊骇之下慌忙翻转手腕以阴柔之力卸去这霸道之势。
　　寒光擦着少年的鬓角而去，却没有伤到他的半根头发。
　　虽然一剑刺偏但女子犹不死心，借着窄巷的地形之便以足尖踏墙，顺着反冲之力瞬间变换身形，反手又是一剑直刺少年背心。
　　“还不死心。”小捕快叹了口气，二指反剪轻轻夹住了刺来的剑身，手上发力口中念道：“断！”
　　那精钢铸成的短剑，竟然如同纸糊的一般，应声折成两段。
　　黑衣女子惊骇莫名，丢下残剑急忙施展轻功向后掠去。谁料少年却比他更迅捷，几步腾挪就挡住了她的退路。
　　女子退无可退，面色陡然一变，金银妖瞳透出狠厉之色，一股强大的妖气冲天而起，原本玲珑有致的躯体竟开始扭曲变形，如银葱般的纤纤玉指化为森森白爪。
　　呈现在少年面前的分明是一只狰狞的狼妖。
　　“现了原形又怎样？”小捕快鄙夷地翻了翻白眼。
　　他足尖轻点，似一支离弦之箭，以惊人的速度向妖兽袭去。
　　狼妖暴怒的挥舞着利爪，腥臭的巨口喷出炽热的气息，欲将面前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小捕快没有丝毫迟疑，先以左手一推一带卸去了妖兽看似致命的一击，然后趁着对方中门大开之际，一掌劈下。
　　赤手空拳看似没有什么杀伤力，可狼妖做梦也没有想到，那看似绵软的一掌竟丝毫不逊于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刃，饶是妖兽刀枪不入的强悍肉身，在他掌下也如豆腐一般绵软。
　　一条臂膀眨眼间便被少年生生斩下，残肢落在地面瞬即化为黑色的齑粉随风飞散。狼妖顿时醒悟，她与少年之间实力差距悬殊，若非对方留情，化为齑粉的就该是自己的头颅。
　　“给我带句话。”小捕快微微一笑，忽然停止了攻击。
　　狼妖捂着伤口，逐渐收敛了妖气，金银妖瞳中透出狐疑的神色。
　　只见少年望向窄巷那头的小酒铺。
　　此时，在酒铺内推杯换盏的汉子已然散去，店家正在收拾残羹剩菜。只见后厨转出一名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光景，浓眉大眼，笑容间一派天真烂漫。
　　妖兽的耳力极好，能听见酒铺店家对少女说：“款冬妹子，真是麻烦你了，我媳妇生病，你明明是来送药的，却白白帮我做工。”
　　少女一边手脚麻利的收拾桌椅板凳，一边认真的说：“四叔千万别客气，四婶每次来抓药总给我带些好吃的，我这算是还她的人情。”
　　四叔笑了笑，再不言语，脸上露出了些许忧虑之色。
　　少女见状，立马猜到对方心思，软言安慰道：“四叔且放宽心，四婶的病我看过了，只要悉心调理，不出一月定会痊愈。你身边银子若是不凑手，且记在账上，日后慢慢还便是。”
　　店家闻言甚是感激，年近四十的男人竟然热泪盈眶。
　　“款冬妹子，四叔实在不知该如何谢你。叶家上下都是菩萨心肠，叶老爷子悬壶济世，两个女儿也如此心善。也不知我老四家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碰上这么好的邻居……”
　　两人说话间，四叔已把门板上好，整条街道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只余下少女手中一盏灯笼兀自散发着昏黄的暖光。
　　四叔借着光亮收了酒幡，少女便与他告别，朝着街道的北头走去。
　　“无论你家主子是谁，可别打素庐的主意，否则休怪我无情……”小捕快眼中透出杀意，只一瞬间漆黑的眼眸仿佛染上了赤红的颜色。
　　狼妖断臂之伤已经开始愈合，但是心中的惊骇却让她五内翻腾。
　　“还不快滚。”小捕快丢下一句话，闪身出了窄巷。
　　“款冬妹子，走夜路危险，我送你回去吧。”小捕快远远叫住少女，语气轻柔。
　　款冬见到小捕快，不禁笑逐颜开：“是你啊，怎么好像每次我走夜路都能碰到你。”
　　“我也觉得很巧，咱俩真是有缘。”小捕快笑容腼腆，与刚才的倨傲少年判若两人。两人一路且说且笑，逐渐消失在街角。
　　片刻之后，西市又重新归于沉寂，只能偶尔听见远处传来几声鸦啼。
　　“赤目红瞳……”狼妖呢喃着，狰狞的面部一阵扭曲。小捕快那一双赤目红瞳是令所有妖族胆寒的噩梦，想不到事隔多年它又再次出现在了人间。
　　调息了一刻，狼妖重新化为黑衣女子的模样，悄无声息的隐入无边的黑暗。
　　方才打斗的血腥气很快就被夜风吹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