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变奏曲》庄舟

40、揭开帷幕

　　披着一身玫红色的男子，在台上始终春风满面地笑着，朱唇一张一合，朱唇牵着酒窝，连着酒窝也一深一浅。让人很容易联想到鱼缸里的鱼，小嘴一张一张伴着那腮帮一鼓一瘪，瞪着灯泡样的又大又圆的眼睛瞅着四周。是的，鱼儿在鱼缸里游来游去，自由自在，被水包围着。既然提及水，此刻大堂里涌动着的人就如被水包围着一般，或者说，赵嘉此刻那无法言说的心情，正如此这般，仿佛一个没有带伞的旅人孤零零地站在被倾盆大雨围住的公交站台里，望着一片断也不断的水幕，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尖叫——
　　怎么还不停下？什么时候才能停下？那是猴年还是马月？
　　其实赵嘉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在她已经亲眼看见了自己想证实的事情。当所有的密云从暗处摆上明处，又会有接二连三的问题接踵而至。所以好奇的小孩总是会在想要打开礼物盒和不打开礼物盒之间的抉择犹豫许久。但是很多事情就那样发生了，并不由得人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它发生了，就得接住，不然往往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在赵嘉看到他的时候，这很平常，因为台上只有一个人，但是不可思议的是，他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赵嘉，然后他笑了。这场景一如多年以前，那个飘着红色花朵的午后，那双桃花眼也是这般，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一下子就撞上了她的目光。在撞上的那一刻，她看懂了他无声的唇里含着的情绪，他说，好久不见。像是什么注定了这场并不被期待的相遇，一如呼应他多年前那一句意味不明的，后会有期。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大堂里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整个大厅几乎只剩下赵嘉和秦天两个人，宋开元踩着皮鞋一步一步地超他们走过来，在距离他们俩差不多一米多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歪着头将他们俩人打量了一番，而后指了指赵嘉，又指了指秦天：“赵嘉，秦天。”
　　相比于赵嘉的淡然，秦天倒是吃惊不少，虽然之前已经听了赵嘉的种种猜测，但真正到了这般场景，难免还是吃惊，更惊讶的是，对方竟然知道他的名字。不过说奇怪也不奇怪，毕竟是信息时代。
　　宋开元见二人脸上的神情，仿佛早有预料般：“你们一定有很多疑问。从你们的脸上，我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不过，我并不打算告诉你们。”
　　赵嘉：……
　　秦天：……
　　如果一切都能用告诉来解决，那人还长了手脚是用来装饰躯体的奢侈品吗？
　　二人十分默契地摆出一副大草原纯种马的优良表情。
　　宋开元只是气定神闲地继续道：“不过，今天既然碰见了。是巧合也不是巧合，我料想着，你们也该来了。尤其是你，赵嘉。”他看着赵嘉的一脸拧巴的表情，和小时候如出一辙，“我可是对你给予了厚望，你要是再不来，我一定会怀疑以前的自己瞎了眼，竟然和一个半大不小的小屁孩说什么后会有期。”
　　“不过从今天的结果来看，我还是很满意的。”
　　谁管你满不满意。
　　赵嘉异常乖巧地等宋开元自我感觉良好的细胞都差不多挥霍完了，才道：“我只想问一个问题。”
　　也许是被赵嘉这仿佛教导主任训话时候的小学生举手发言的乖萌感打动，宋开元竟然点了点头。
　　赵嘉于是毫不客气道：“从年代推算的话，即使你活着，现在应该也是个牙齿漏风、剩没两根头发、走路三条腿的弱不禁风老人家，为什么你现在看起来好像五十岁不到。”
　　秦天的关注点莫名其妙地聚焦在了那一堆生动形象的形容词，然后他就看到了宋开元被气得面色铁青的样子。
　　赵嘉一拍脑门：“难道，你修炼什么妖术？”
　　秦天拍案叫绝，彻底领悟了什么叫分分钟把天聊死，顺便把台阶拆了。
　　赵嘉又一打响指：“不过，这不应该啊，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们要相信科学。妖魔鬼怪得靠边站才是。”
　　赵嘉甚至妄想宋开元顶着那马上就要崩裂的表情给她一个耐心的答案，秦天不知该说赵嘉这是兵马未动先把对手气死的奇招，还是完全后知后觉的赵嘉日常风格所致，总之，他已经可以预料到宋开元的反应，饶是刚才台上的宋开元是那么的文质彬彬，但没人能逃出赵嘉的轮番轰炸——
　　宋开元努力平心静气一番，而后道：“本来想给你们这群小屁孩讲一个故事，看看你们能不能幡然醒悟，现在看来，好像完全没有必要。”
　　“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或许我会有心情给你们讲一遍的。”
　　赵嘉心道：这个机会，谁给谁还说不定呢。她右手伸进兜里，正欲动作。
　　“你现在杀了我也是没有用的。一切都按照计划执行中，即使我死了，他们也会继续执行计划的。”
　　赵嘉已经将一只银针夹在两个手指中，耸了耸肩：“无所谓，杀了总比没杀好。你说是吧？”
　　“杀我也是徒劳，你忘了我们的老本行，不就是逆转事物，逆转生死吗？”宋开元一脸淡然，“只要我的人还在，我就不会死。”
　　赵嘉已经把针从手上飞了出去，正中宋开元的喉咙，干净利落，甚至没有血从那个针眼的洞口渗出来，望着宋开元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赵嘉面无表情道：“你吃饱了撑着做了这一系列的事情，虽然我还没搞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请人来一次又一次地杀掉自己，再把自己救活的意义在哪里。既然我们难得正面遇见了，我要是不杀你一起，岂不是对不起你一次又一次不辞辛劳地挑战我的底线？那就让你多尝一次死的滋味，也不错不是吗？”
　　宋开元再也不如从前一般云淡风轻了，捂着喉咙上的伤口，瞪着的眼睛完全失了那含笑桃花的风度，真如方才所说的鱼在水中瞪大了的眼睛一般，他就那样瞪着眼，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缓缓地倒了下去。
　　于此同时，赵嘉的手机也响起了时空局的系统提示音，赵嘉打开信息以后，看了一眼。宋开元刚才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他说，一切都按照计划执行中……
　　许是赵嘉心不在焉的时间有些长了，秦天察觉出了些许不对劲，问：“怎么了？”
　　赵嘉默默地将手机收起来：“时空局的任务。”
　　秦天也是皱了皱眉：“什么样的任务？”
　　“SS级任务。”
　　S级的任务标榜着任务的重要程度，执行组人员必须按点执行；而SS级的任务，则是在S级的任务上加了一重强制执行的限制，如果在任务发布的一天之内，执行组的人员没有去时空局报到参与任务，系统就会采取强制执行的办法，通过每个人身上的特殊红外波锁定定位，直接传送到时空局的传送器。如果是SSS级呢，则是立刻强制执行的措施。
　　“这任务听起来像缓期徒刑。”
　　刚才宋开元说的计划究竟为何，赵嘉还一无所知。一旦被强制进入异时空，风险就会成倍的增加，因为不可控的因素逐渐增多，在异时空如果稍有闪失，就会导致不可挽回的局面。更何况现下的局面很可能这一次任务就是宋开元设的鸿门宴。
　　“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你还记得之前设计时空局的执行组和猎户互相残杀的局吗？”赵嘉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和秦天一起走出了大酒楼。地上那具身体一动不动，起码在他们离开酒楼的时候仍是这副模样，不过正如他自己所言，那具尸体马上就能被复活。如果宋开元是老大，那么这个计划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能够让一群活人仍旧死心塌地地为一个死人效力？
　　“你是说这次也会是大规模的灾难吗？”
　　“我更担心的是，这将是一个毁灭性的灾难。”出了酒楼，南方的冬天，天竟然还是蓝得如洗，赵嘉想，还是北方的天懂她的心，此刻，北方该又是一个刮风下雪的天气吧。
　　秦天也觉得心上突然压上了什么东西，一如这天气，热得反常，让人喘不上气，不过他见赵嘉这副样子，又觉得很是不习惯：“你不是常常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没路了，你也能从那山的悬崖边上，徒手给翻过去吗？怎么这会儿还没开始呢，就垂头丧气的。”
　　赵嘉也是疑惑：“我也不知道。就觉得堵得慌，要是我自己的话，我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就是硬挺啊，挺得过皆大欢喜，挺不过就算了。反正——”
　　孤家寡人，也没几个人会哀悼。就当是命劫，看开点就是。
　　秦天伸出食指贴在了赵嘉的唇上，笑道：“既然你不是担心你自己，那你就是担心我了。毕竟我是如此英俊潇洒，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要是英年早逝那可就亏大了。”
　　赵嘉被秦天贴着的手粘着，甚至手心还有汗珠，湿湿滑滑，说不出话来，只是含糊地吐出了一个音节。没有人听清那个音节究竟是什么，秦天没有，赵嘉也没有。那就姑且当作是肯定的回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