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变奏曲》庄舟

18、疑心

　　“老大，你们回来了。”崔莹莹见赵嘉他们回来，提着群摆从楼梯上一蹦一跳地下来，抬起手正想冲他们挥一挥，举到半空中却停滞了些许，转眼已经走到了众人跟前，她便顺手将方才抬起一半的手转向站在赵嘉前面的廖雪，握上了廖雪的手，“小雪姐，可想死我啦。”
　　廖雪冲崔莹莹笑了笑，赵嘉看了看崔莹莹的手，若有所思。
　　“老大？想什么呢？”崔莹莹晃着廖雪的手，轻快地说。
　　“几日不见，蘑菇吸毒进化了？为什么一身能亮瞎人的荧光绿，竟敢就这样不可一世地大白天招摇撞市？”赵嘉嘴比眼睛快，说完以后仔细打量了眼前穿着小绿裙的崔莹莹，着实经历了一遭视网膜仿佛脱落了一半般的痛苦，为保小命，明智地闭上眼睛抓住廖雪就往楼上跑。
　　崔莹莹本来难掩喜悦的神色，此刻愣是被气绿。堂堂大小姐，以前到哪儿不是被吹着捧着，虽然自从和这伙人相处以来，被踩踏得也没什么脾气了，但是这样毫不掩饰的别具杀伤力的审美讥讽，还是头一遭。不可忍！不能忍！于是崔莹莹指着还站在一旁对老大的话啧啧赞叹的于胜明大骂：“哪个挨千刀的说本小姐的审美有问题，瞎了还是不想要眼睛了。M市的一些大小时装展，本小姐还是出过力的，你这是在与我为敌，还是和M市的名媛界为敌，还是竟敢用你那三脚猫的水平对真正的艺术评头论足！”
　　于胜明一阵冤屈，明明是老大嘴贱，为什么要他忍受伤害。
　　赵嘉拉着廖雪走到二楼回廊处，低头就看到又气又跳的崔莹莹，还险些被自己的裙子绊倒了，惹得于胜明一阵肆无忌惮的嘲笑。
　　“今天没什么特别的安排，要不你带她去购置几套合身便行的衣服？这一路下来，老是偷着空穿她的粉粉裙和绿绿裙。”赵嘉皱了皱眉道。
　　“也是，你说的有理。毕竟有突发情况的话，危险系数就变大了。”廖雪点了点头。
　　“我说什么了？这可是你说的，我是想说，于大处，有碍市容市貌，于小处，简直要我折寿。”赵嘉一脸疑惑，不知道廖雪所云危险系数为何物。
　　“……”廖雪懒得回应，习惯性地甩下一个背影，下楼传达赵老大的指示，拉着一脸生无可恋的崔莹莹出了门，走到门前，不免收到一个崔莹莹哀怨的小眼神，赵嘉笑得无比灿烂，简直比正盛的桃花还要灿烂，纤指微摆，冲她温柔地挥手告别。
　　待二人离开以后，于胜明和江小帆二人也并肩上了楼。
　　“奇了怪了，难道她就真的不觉得那衣服丑吗？”赵嘉斜倚在回廊的栏杆上，望着门口，又好像透过门口望向一个很远的、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于胜明耳朵向来好使，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赵嘉的这句话，于是屁颠屁颠地如遇知己般地凑到赵嘉面前，也学着她的样子，斜靠着栏杆。
　　“老大，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之前和小帆说过，可是小帆硬是不同意我的观点，说什么那叫潮流，就创新元素的有机融合，叫框架之中、常理之外。总之就是跟我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词，我愣是没懂。就觉得这么个穿法，衣服都不是衣服了，还叫什么衣服。就拿今天莹莹那身来说吧，那个腰带不是腰带，不过是个装饰的绸带，还给拉成好几个样式长短不一地垂到地上。这叫什么玩意儿嘛！”
　　“可不是嘛，咱们吃土出身的，怎么比得上城里人。”赵嘉一脸幽怨。
　　江小帆在一旁听了两人在那闲扯淡又没扯出什么名堂，翻了个朝天的白眼就转身回了屋，也不想再多看这两人一眼。
　　“城里人瞧不起咱们了。”赵嘉微微叹了口气，回头瞥了眼崔莹莹和廖雪的房门大开，惊呼一声，“她们房间的门没关？搞什么名堂？”
　　说着，就要推门进去，于胜明连忙伸手拦了一下：“老大，不好随便进女孩子的房间吧。”
　　赵嘉奇怪地看了于胜明一眼：“我就是女孩子。”
　　“……”也是，竟然突然忘了这个事实。
　　“不过你说的也是，我刚才一时心急，觉得开着门不太寻常，才想进去一看究竟的。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估计是一时大意忘了锁门罢了。”赵嘉放在门把上的手微微一屈，门顺着劲儿，就要关上。
　　“等会——”于胜明趁着门快合上的空档，一伸脚卡在了门缝儿里，气血上涌大叫道,“床上是什么鬼玩意儿？”接着他手扒拉在门上一推，抬脚就走进了所谓的女孩子的房间。
　　于是——两个人齐齐站在了崔莹莹和廖雪的房间里。
　　床上赫然躺着一件和今天那件潮流裙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衣服”，接着于胜明在满眼的不可置信中，走到了竖式衣服挂架前，被眼前花花绿绿的衣服震的头晕眼花。赵嘉也被吓了一跳，但是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让她战胜了对这房间装饰的恐惧，她连忙拉了于胜明走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拍了拍他的肩，安抚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赵嘉回了自己的房间以后，飞快地束起马尾，戴上手套和脚套，走到窗台，翻到了隔壁房间的窗台上，轻轻地推开窗子，又回到了刚才她和于胜明一起进来的房间，也就是崔莹莹和廖雪他们俩的房间。
　　方才她一番刺激，就是为了将崔莹莹引出门去，后来又趁着空档，撬了房门的锁，再自导自演一出实在有损形象的“咦，这房门竟然没关”的意外，再接着就是顺势拉着于胜明一起进来。哪想到计划差点破灭，没想到于胜明还是个原则性极强的人，幸好最后于胜明骨子里对那神奇衣服的敌视最终战胜了他的原则，否则赵嘉之前就白忙活了。
　　之所以要拉着于胜明一起进来，一是为了做赵嘉这番自导自演的戏的见证人，不至于毫不遮掩地显露出赵嘉强闯房间的动机，至于那件碰巧出现此刻仍旧安静地躺在床上的奇装异服，竟然碰巧成为引导于胜明入戏最大的功臣，这个事实让赵嘉有些哭笑不得。二是为了赵嘉单独进来这个房间做铺垫，毕竟所行之事必会留下痕迹，而世上最好的掩护无非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光明正大地进来过一次，之后所有意料之外的痕迹也都有了合理的出处。
　　已经对崔莹莹有所怀疑的赵嘉，刚才又看到崔莹莹下楼的那个原本应该抬起的却又半途放下的手，怎可能不一探究竟。那一下停顿显得有些生硬，虽然历时极短，但还是被她尽收眼底，她在那个停顿的瞬间，从崔莹莹的眼里清楚地看到了迟疑、惊慌、隐忍。崔莹莹方才想要抬起的左臂附近受了伤，除此之外，赵嘉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释。刚才那一下拉扯估计是牵动了伤口，她在握上廖雪的手以后，左手也只是象征性地虚握了一会儿，就垂下了，再后来，左手几乎就没怎么活动过，大骂于胜明用的是右手，以及后来和于胜明打闹时，险些摔了一跤，她又下意识地将身子稍微侧了一个角度，左侧在上，右侧在下。这更加印证了赵嘉的猜想。
　　赵嘉走到屋子的正中间，环视了一圈。走到梳妆台前，快速扫了一眼整齐的桌面以后，蹲了下来，轻轻地抬起凳子的腿，看到了木质地板的夹缝中，有两个细如毫针的颜色暗沉的痕迹。赵嘉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是血迹无疑，看来刚才的猜想都是对的。
　　把房间恢复原状以后，赵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窗帘合上以后，外头的日光透不过厚厚的帘子，房间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崔莹莹绝非等闲之辈，赵嘉想，或者说这些天以来，那咋咋呼呼的样子，完全就是伪装。
　　一个有难言之隐的伤口，而且从崔莹莹的状态来看，应该不是什么有大碍的伤，这足以说明两个事实，第一，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崔莹莹和别人交过手，并且可以肯定的是真实面目下的崔莹莹身手不凡；第二，崔莹莹这次随行并不是如之前描述的那般，莫名其妙的事情，而是早有计划，并且那个随行原因里有一部分就和她这次交手的人有关。加上之前对崔莹莹的怀疑，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赵嘉原以为只是如同往常的计划，此刻却如有千万条线缠绕在一起，乱成一团。一个接一个的意外的发生，绝不是偶然。似乎有一个更大的戏码，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悄然上演，而所有人，都被卷入了这个大舞台。
　　“赵嘉，我们回来了。”廖雪的声音隔着门响起，赵嘉压了压自己的情绪，重新换上那副没脸没皮、懒洋洋地笑脸，开了门，迫不及待地翻了翻廖雪挑选的衣服，啧啧赞叹个不停，把廖雪的品味抬到了珠穆朗玛峰的高度，直到廖雪和崔莹莹两人一个因为赵嘉的吹捧实在不着边际没耳朵听而脸红，一个因为对赵嘉的变相诋毁无法忍受而涨红了脸，赵嘉这才作罢，放二人回房间了。
　　“你们回来了。”三人转头一看，于胜明已经巴巴地站在那儿了。
　　赵嘉不禁暗道，于胜明的嗅觉真的堪比苍蝇，哪儿人多哪儿就少不了他。
　　“对了，莹莹，刚才你们出门好像忘了锁门了，然后我就一眼看到床上的那个奇怪东西，一个没忍住就进去瞧了瞧。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说一声。”于胜明这个时候倒是老实巴交起来，赵嘉只觉得识人不明，平时不是挺不要脸的，关键时刻怎么还要起脸来了。
　　在没有摸清楚崔莹莹的底细之前，和她摊牌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是吗？我怎么印象里我好像锁了的。”崔莹莹脸上挂上了些许狐疑。
　　“真的，不信你问赵老大。”于胜明一脸无辜地把视线从崔莹莹脸上移到了赵嘉脸上。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遇到猪队友就只能认命了。
　　“是啊，莹莹你估计是见我们回来那会儿，太激动，所以给忘了吧？我也常常这样。廖姐还经常数落我。”赵嘉有了认命的觉悟以后，就好整以暇，继续光明正大地装起傻来。
　　“那大概是我真的忘了吧。”崔莹莹弯了弯眉眼，随即又舒展开来，冲赵嘉笑了笑。
　　“今晚收拾收拾，我们差不多得准备回去了。”
　　“是，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