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叶榕》梨棠

1、初雪

　　第一章
　　今年的第一场雪，到底还是落下了。
　　天还没亮，角落的电视闪着忽明忽暗的光，唐莞莞听着片尾曲突然红了眼眶，她指着滚动的字幕，沙哑的声音飘过来，“莞莞类卿...”她说，“阮林，我是不是也是那个莞莞。”
　　我没说话，微微睁开眼睛，朝她看了看，房间里没有开灯，她的脸随着眼前的画面忽明忽暗，睫毛是湿润的，嘴角却微微翘着。
　　空气中的味道突然苦涩了起来，酒精使脑袋越发昏沉。
　　“阮林”，唐莞莞捏了捏最后一个易拉罐，“我要去改名字了。”
　　身边的空气愈发寒冷，我仿佛听见了窗外脚踩雪地的嘎吱声，又仿佛是房间里电流流过的滋滋声，天边渐渐泛起微光，我已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
　　“嗡”
　　手机响了一声，下午六点十二分。
　　我胡乱点开消息，是一条语音。
　　“林林，你在哪。”
　　听到赵衍青的声音，感觉脑袋清醒了点。
　　“我在家。”张开嘴想回一条语音，却发现声音异常沙哑，取消发送，然后打下几个字回他。
　　唐莞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这个傻孩子不会真的去改名字了吧？
　　我按了按太阳穴，思绪飞回到两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冬天，第一场冬雪的时候，冉景晏站在女生宿舍楼下，在橘黄色的路灯灯光里，对唐莞莞说“我们在一起吧。”
　　我和唐莞莞冉景晏三个人在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我们三个人的爸爸一起创立了天煦传媒，共同渡过了最开始那段艰难的日子，眼见公司渐渐走上正轨，我的父亲却因心脏病突然离世，于是属于三个人的公司就此瓦解，唐莞莞的父亲唐文山转手做了服装设计，而冉景晏的父亲冉修远不忍看着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重新接管起了天煦传媒。
　　如今唐冉两家公司已做的风生水起，而阮家在我父亲死后，便在这个圈子里销声匿迹了。
　　可是不管怎样，我和唐莞莞冉景晏三个人的友谊一直坚不可摧，我在大学毕业之后就签了公司做模特，冉景晏在他爸的安排下学习如何打理公司，而唐莞莞就像不谙世事的小公主，被她爸爸保护的好好的，隔绝外界一切纷争，做着真正的温室里的花朵。
　　直到两年前，冉景晏突如其来的表白，仿佛为我们坚不可摧的友情画上了句号。
　　唐莞莞是喜欢冉景晏的。
　　那时候我们还在上高中，晚自习下课的时候，我和唐莞莞偷偷躲在一楼的厕所里，烧着别的男生写给她的情书，唐莞莞一边撕扯着几张信纸，一边向我打听冉景晏新交的女朋友。火苗映着她的脸红扑扑的，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一闪一闪，那时候，我就知道，唐莞莞是喜欢冉景晏的。
　　大概冉景晏也是知道的，否则他不会在和他的白月光女神白芊芊分手后，就立刻找到唐莞莞，让她做他的女朋友。
　　所以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唐莞莞会是输掉的那个人。
　　于是昨天晚上，唐莞莞拉着我撒了一夜的酒疯，还在桌子上的便利贴上写满了“莞莞类卿”。
　　...
　　我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又拿起手机翻了翻，才看到赵衍青打来的32个未接来电和99+的信息。
　　想着要不要再回点消息给他，就听见门外响起哗啦啦的衣料摩擦声。
　　“衍青？”
　　我打开门，对上他错愕的双眼。
　　他一手拎着一大兜东西，一手举在半空，准备敲门的样子。
　　我侧了侧身，让他进来。
　　“林林，离我远些，我把冷气带进来了。”
　　他把外套脱下来，把我撵到屋里，开始拆他拿来的袋子。
　　他低着头，睫毛上还挂着白色的霜，他好像瘦了许多，下颚线像雕刻出来的一般，阳光照在他脸上，我透过光芒能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他把带来的东西一一放好，除了一些吃的，我还在袋子里面看见了醒酒药和...几包卫生巾。
　　“你不用总帮我买这些。”
　　“林林，不要喝这么多酒。”他仿佛没有听见我说话，开始收拾地上的酒瓶和我散落在沙发的衣服。
　　赵衍青，是我妈妈朋友的儿子。
　　五岁，我父亲因心脏病去世。
　　十岁，妈妈因为他爱的男人不能娶她而自杀。
　　后来的日子，都是妈妈的朋友赵兰月阿姨在照顾我。赵阿姨有两个孩子，于是我就有了哥哥赵衍青，和妹妹赵衍芷。
　　在我思绪放空的时间里，赵衍青已经收拾好了屋子，我又想起了手机里的32个未接来电。
　　“对不起。”
　　赵衍青拿着垃圾袋突然愣了一下，然后他放下了袋子，向我走过来。
　　他突然抬起手，好像是想要摸摸我的头发，可是手迟迟没有落下来，我抬头疑惑的看了看他的脸，他的眼睛好像有很多血丝。
　　“你晚上没课了吗？”
　　赵衍青在读临床研究生，晚上应该是没课的，但是现在场面太尴尬了，我只好随便找点话题来说。
　　“没有了”，他看了看我的衣服，然后把沙发上的毯子披在我身上，“晚上衍芷过生日，要不要一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