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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Meteorit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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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是什么?
是受害者的锲而不舍?还是施暴者的罪有应得?或者是冤屈者的沉冤得雪?亦或者是旁观者的挺身而出?
到底什么才是正义之道?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雷欧·阿帕基。
在他的少年时代,他单纯的认为正义就是拯救善良的人于水火之中,维持世界有序而和平的运作。
他向往着这样的正义,也希望自己能发挥自己的力量以促成正义。
对他澄净的理想而言,警察这种职业能在日常生活中将正义最大化,是最接近他梦想的途径。
于是,高中毕业后的阿帕基怀揣一颗纯粹的正义之心,成为了一名警察。
一切似乎都很明朗,在变故发生之前。
对梦想的热忱让初入社会的少年人认真专注于这份工作,可是现实却不尽人意。
在这份他憧憬已久的职业背后,他需要面对的是尖锐不可回避的巨大“矛盾”。
警察以命相博保护那些如羔羊一般柔弱的人民,可那些被保护的民众却以恶行回报他们这些警察的付出。即使他们豁出性命去保护社会安全,也仍然需要承受群众们不明真相更甚至被有心人恶意引导的责骂。
这样的挫折阿帕基是能撑过去的,可是让他想不通的是更为黑暗的一面。
用金钱洗刷罪恶,交换自由。
只要有足够的保释金,那些罪大恶极的罪犯就能离开监狱。法律法典成了废纸,警察们付出的汗水与鲜血付之东流。
这些人为了脱罪终归是要付钱的。区别就在于被抓之后付钱给法院和律师,又或者在被抓之前贿赂他们这些警察,让自己免于被捕。
他开始向现实妥协,平静地接受了受贿这件事。
但向现实妥协的苦果很快来临。
阿帕基永远记得意外发生的那天晚上,划破宁静夜色的两声枪响。
鲜血汩汩流散在地板上,与他一同抓捕罪犯的同事身体渐渐冰冷,失去了鲜活的生命力。
而同伴本可以不用死的,阿帕基颤抖着,如果不是这次的罪犯是曾经贿赂过他的人,他就不会在开枪的时候犹豫,同伴也不会为了救他挺身而出。
悔意与恐惧潮水一般涌上阿帕基的意识,几乎要将他溺毙。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旁是同事血迹未干的尸体,手电筒的灯光在滚动中来回晃动,在漆黑的夜里慈悲而残忍地点亮了现实。
“啊——”
阿帕基痛苦地嘶吼着,似乎要将自己变得肮脏污浊的灵魂用这声音撕碎,而他的内心深处传来的痛楚让他的肢体变得沉重。他跪倒在同事的尸体旁,双手捂面,嗓子里的叫喊变成了脆弱的呜咽。
这无济于事。
阿帕基在尚未凉透的尸体旁双膝跪地,表情木然。
他必须要面对接下来即将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因果报应。
这场意外暴露了阿帕基受贿渎职的不堪事实。
他遭受了严厉的处罚,同时,他也被道德判处了无期徒刑,内心的枷锁永远不得解脱。
这就是过度妥协与犹豫的代价。
他背叛了正义,那被自己奉为人生信条的正义。
蒙上了污点、背负着自责的阿帕基在社会光明的一面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处。
于是,他封闭了自己,彻底陷入了黑暗。
无论是他人在眼前的死亡,还是自己遭遇困境,他只会无动于衷。
他也必须无动于衷。
因为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
如影随形的锁链会一直束缚他的灵魂,直到灵魂的载体化作尘土。
酒是好东西。
它麻醉痛苦的人忘却苦痛,引诱迷茫的人沉溺梦境。
无能者在酒精创造的虚幻中获得满足,而背叛者借此逃避自己肮脏的灵魂。
解救芸芸众生的巴克斯之水即使在廉价的玻璃瓶中也难掩其魅力,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对他们而言,这是医心的药。
即使在清醒后,自己的卑微与废坏无所遁形。
但是有谁不向往片刻的欢愉呢?
浓重的夜幕阴郁地压在那不勒斯上空,瓢泼大雨洗刷着满是尘土的地面,衰败的店铺关门歇业,立于人行道的路灯冰冷而尽忠职守地照亮着夜归人的路途。
身姿颀长的青年脸上还挂着彩,血混合着雨水渐渐干涸,留下印迹。他眉头紧锁,一口气喝光了瓶中剩余的酒,喉头滚动,一饮而尽后,他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喘息。
雨声不止。在被雨声衬托得越发寂静的走廊里,他提着酒瓶,踉跄着扶住门。
他怨恨这样行尸走肉的自己,可却在这泥潭中越陷越深。
过去散发着无限生机的双眸此刻神采尽失,和主人的精神一起落寞地堕落着,似乎永远也无法恢复光彩。
就让他在这条漆黑肮脏的小巷里直到□□腐烂吧。
自暴自弃的青年这样想。
但是他还是不甘心。
他不甘心自己就这样沾上满身泥污越陷越深。
他看了一眼小巷外的光亮,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走出了巷子。
刚出去,他就见到了一个人。
那人撑着黑色的雨伞,和青年隔着一条不宽不窄的路,在马路对面停了下来。
“你是阿帕基……吧?”
站在阿帕基对面的那个白衣男人隔空问他,掷地有声的话语混合嘈杂雨声振动着阿帕基的耳膜。而他的脸也自雨伞的阴影中显现出来。
黑色的齐耳短发,棱角分明的面容,还有一双透亮的蓝眼睛。
那双蓝眼睛干净澄澈,就像晴空下那不勒斯的海,将所有的污秽洗涤包容,让其随波逐流。而他目光所及之处,是浩瀚无垠、波澜荡漾的星河,光芒永远不会消逝。
阿帕基没有回答。
他的警戒心让中间这条道路成为了他们两人的分界线,井水不犯河水。
“阿帕基。”那人又叫了他一声,“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得到结果的过程。”
阿帕基隐隐看到什么无形的东西在那人周围回旋。
那是什么呢……
是光么……
被酒精麻痹了神经的阿帕基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可是他很想抓住那道光。
那光芒多么耀眼,在他心中升起一股渴望。
追随那道光,有个声音在说,你必须追随他,那是宿命的导向。
那个白衣青年收起了手中的雨伞。
“加入我的小队吧。可别被过去一直束缚到死啊。”
阿帕基面露惊异,望着面前的那个和自己一样淋着雨的青年。他想到了那个为了救他而亡的同事,想到了过去自己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回头看着漆黑的小巷,似乎能透过那地方看到散落在时空中被埋藏的星星。
光不会熄灭,它会以不同的形式照亮前行的路。
也许,这是神的指引。
阿帕基放下了手中空荡荡的酒瓶。
他不再需要酒精的麻醉去逃避黑暗了。
有人点亮了光,让他重新找到前进的方向。
曾经,阿帕基以为自己彻底堕入了黑暗的深渊,再无宁日。可是那个雨夜,那个人的出现让他那颗麻木的心突然体验到了久违的知觉。
沉睡的种子奋力从故作坚硬的内心最深处生发,誓要开凿出一条供它肆意生长的道路。
那颗在黑夜中闪耀的流星照亮了他昏暗脏乱的世界。
流星的光很美,阿帕基想,那就跟着它走吧。
它指引的方向一定是幸福的彼岸。
过了很久,他明白了那围绕在那个人身边的光的本质。
孤独的正义。
他曾经执着却背叛的正义。
布鲁诺·布加拉提。
这是那个青年的名字。
阿帕基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择自己成为他队伍的一员,他也不想知道。
布加拉提是开启他人生新航路的钥匙,是指引他在生命之海沉浮的灯塔。
这个人本身就足够耀眼,难掩锋芒,能让人心甘情愿地服从他的命令。而在他的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势力支撑。
PASSIONE,热情,这是那个组织的名字。
阿帕基决心要追随布加拉提和他身后的强者。
因为能让他安心的,只有遵从这些伟大而绝对的领导者的命令这件事。
他不需要思考自己的行为是否正确,他只需要完成任务。
这样就够了。
阿帕基通过波尔波的测试,加入了布加拉提的小队。
这场不灭之火的测试赐予了他一个新的能力。
替身。
那是由精神能源所凝聚成的影像,同时也拥有特殊能力。
他给它起名为……Moody Blues。
忧郁蓝调。
忧郁蓝调的能力是重播,这大概是某种提示。
他这辈子都别想逃脱过去。
他永远也无法释怀的丑陋过去。
即使那场雨赐予了他一场新生活的开端,也没能清洗干净他沾染的罪恶。
阿帕基走出监狱的时候,见到了等待他的布加拉提。
夕阳西下,万物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布加拉提逆着夕阳站在门口的空地上,俊逸的脸庞挂着爽朗的笑容。他身上夹带着那不勒斯特有的海风气息,那些无影无形的快意挥洒在渐渐转凉的空气中,清爽而干净。
他朝阿帕基伸出了手。
“恭喜你,阿帕基。”
阿帕基望着布加拉提的眼睛,不说话。
那双眼睛很单纯,装下了海面上星星的倒影,而那些倒影又闪烁着通透的光,让迷途者寻找到方向。
他愿意相信布加拉提。
无条件、没有阻碍,就这样全身心信任他。
然后阿帕基回握住了布加拉提伸出的手。
在阿帕基加入之前,布加拉提的这只队伍还有两个少年,潘纳科特·福葛和纳兰迦·吉尔卡。而后,又加入了一个名为盖多·米斯达的家伙。
虽然阿帕基是队里最年长的人,但是布加拉提的成熟气息有时候会让阿帕基怀疑自己的年纪。
有时候,阿帕基会想,究竟什么样的布加拉提才是最真实的?
布加拉提会对普通民众礼貌有加,同时也会对冒犯他人的渣滓施以严厉的惩罚。他会给孩子买冰激凌、送老奶奶回家、对认识他的女孩们微笑,也能拉着他们几个狠狠揍一顿侵害组织利益的小杂鱼,又或者锤几个欺负弱小的流氓,让这群家伙哭爹喊娘,大声求饶。
平常严谨整洁的布加拉提也偶尔会松散地躺在床上小憩一会。他闭上眼睛平稳均匀地呼吸着,安静而乖巧,像小婴儿一样。
布加拉提也会为一些生活琐事困扰,比如自己动手制作料理,比如整理脏乱的房间。
每到这时,阿帕基就会对苦恼的布加拉提伸出援手。
“真可靠啊,阿帕基。”
得到他帮助的布加拉提每次都会笑着这样对他说。
笑着的布加拉提很好看。女孩们喜欢布加拉提笑起来的样子,爽朗而清澈,温柔又强大。
在那不勒斯海边长大的布加拉提天生就带着属于这片海域的清爽气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仿佛能感受到海风拂面的轻柔触感,让人轻松而愉快。
谁能抗拒这样的人呢?
可是,布加拉提有一条高压线是绝对碰不得的。
毒品。
布加拉提曾经说过,他的父亲正是因为无意间目睹了毒品交易,才惹祸上身,身受重伤。而布加拉提的人生也正因此产生了巨大的转变。
他对毒品的恨意燃烧着他的生命,让他的光芒变得更加耀眼,同时更加危险。
因为布加拉提对毒品的拒绝与反抗触及了无数错综复杂的利益。
那潭水表面平静,而水底丛生的藤蔓与水草会缠绕拖拽误入歧途者,使他们永世不得超生,同时这些可憎的家伙也能让一切试图摧毁它们的正义使者化作它们的养分,只余愤怒而无能的白骨。
阿帕基担心布加拉提未来会踏上无法回头的道路。
他更担心的是,如果真的发生了,他究竟要站在何等立场行事。
放弃追随那颗他视若神明的星辰,或者拼上性命去践行那个人的正义,这两条路都不是什么顺畅的康庄大道。
不稳定的因素很多,阿帕基只能寄希望于命运,让这些疑虑没有实现的机会。
如果是布鲁诺·布加拉提,那么就一定可以。
雷欧·阿帕基始终是如此相信的。
乔鲁诺·乔巴纳加入他们的那天,天气晴朗,那不勒斯表面上飘散着悠闲愉悦的气息。就像海边的少女穿着清新的碎花长裙,带着大海咸爽气息的风调皮地撩起裙摆,隐隐约约露出女孩洁白纤细的脚腕一般美好。
至于在这些平静的外表背后,那些黑暗不得而知。
看见布加拉提带来的那个金毛新人的第一眼,阿帕基本能地觉得不痛快。
他不理解为什么布加拉提愿意带这样一个毛孩子加入他们的队伍。
“乔鲁诺·乔巴纳,今后请多关照。”
阿帕基靠着椅背沉默着,连眼神都不屑于给。
布加拉提极为不悦。“喂!你们几个!他是我布加拉提带来的人,热情点行不行?”
这样让阿帕基心里的不快越发强烈了。
正在此时,服务生把布加拉提叫了出去。他走后,阿帕基背对着身,拿起茶壶,给这个新人准备了一份特制的茶水。
绝对是忘不了的入队初体验。
“乔鲁诺,是吧?”
长发男人的双眸隐匿在阴翳之中,“别站着了,坐下说。喝口茶,聊聊天。”
阿帕基镇定地将那份盛着奇异液体的茶壶端起,不动声色沏了一杯茶,递给了新人。
“来,喝吧。”
这个下马威,他给定了。
“我不客气了。”
一阵寒暄后,金发少年端起茶杯,迟疑着,久久没能喝下阿帕基的那杯茶。
其他人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怎么了?这是特意给你准备的,你也说了不会客气。”阿帕基心里满是报复的快感,“既然不客气了,那就喝下去啊。还是说……你讨厌温吞的茶?”
纳兰迦和福葛一直在憋笑,米斯达笑着恶意打趣道:“我看你是不想成为我们的同伴才不喝的吧?”
正在此时,布加拉提走了进来,“你们几个在干嘛?”
“不,没什么,”乔鲁诺微笑着,看起来要多和善就有多和善,“这杯茶,是特意为了我准备的。”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一股脑地全部喝了下去。
阿帕基惊讶于他的干脆,却怎么也弄不明白他用了什么戏法这么自然地骗过了大家的眼睛。
这小子不简单。
布加拉提皱起眉头,“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米斯达好奇地向乔鲁诺打探,金发的少年只是别有深意却带着一丝孩子气地笑了,“这个嘛……你们不也藏着自己的能力吗?”
阿帕基感觉一丝冷汗划过脸颊。
这家伙……是替身使者吗?
长发男人沉默地望着自己其他的三个同伴对这个新人饶有兴趣地问东问西,视线一直停在金发少年身上。
他究竟是怎样得到布加拉提的认同的?这个问题值得深究。
阿帕基的余光注意到了布加拉提看着乔鲁诺的眼神,这让他觉得更加不爽了。
布加拉提严肃地打断了面前的乱象,“你们几个!不要闹了!现在出发!”
“去哪儿?”纳兰迦问。
“跟着来就知道了,快点。”
布加拉提带着他们去了游轮停靠点,打算租一艘游艇。老板很是关照,爽快地把游艇借给了他们,还不收他们的租金。
他们顺利地远离了陆地,来到了无边无际的大海上。
海浪击打船身的声音一直回响在他们耳畔,洁白的泡沫随着苦涩的海水四溅,又飞快回归大海。
“目的地是……卡普里岛。”
在追问下,布加拉提终于说出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阿帕基眉头紧锁,“卡普里岛?”
卡普里岛坐落在那不勒斯的南部海域,风景宜人,是著名的观光胜地。
布加拉提面露凝重,不像是带他们随随便便去玩乐的样子。
很快,他公布了一个惊天大消息。
今天早上,干部波尔波自杀了。
但是这并非主要,重要的是接下来的话。
波尔波有一笔隐藏财产,总金额有……100亿里拉!
在场除去布加拉提,所有人全都为这个巨大的数值所震慑,大家一时之间只能愣在那儿,不知作何回应。
“只有我知道这笔钱在哪儿……”布加拉提激动道,“有了这笔钱,就能取得干部的宝座!”
这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阿帕基不自觉上扬嘴角。这个机会是得到了干部的赏识才得到的,真不愧是他,布加拉提真是……值得信赖的领导者。
他足够强大,这是他应得的。
可事实上,阿帕基并非单纯把布加拉提当做值得信赖的领导者。
那究竟是怎样复杂的情感,他也不清楚。
布加拉提解答着大家的疑惑,突然一声清脆的撞击声打断了他的话语。“好像有点不对劲……你怎么了,纳兰迦!”
阿帕基顺着布加拉提视线的方向望去,纳兰迦原来在的地方,空无一人。
那里只剩下纳兰迦的一只鞋子。
乔鲁诺捡起那只鞋,刚一拿起,便被阿帕基一把夺走。
“你们都没看到吗?”布加拉提仔细回忆起最后见到纳兰迦的异样,“我看到纳兰迦……像是被吸进了这个箱子里……”
大家都不相信,虽然如此,仍然在船上寻找着纳兰迦的踪迹。
在寻找纳兰迦的过程中,米斯达与福葛也失踪了。
越来越糟糕了。
见到被福葛破坏的船舱,布加拉提很快理清情况,镇定下来,指挥另外两人聚集在一起。
“这是替身攻击!”
阿帕基不解对方攻击他们的目的。
“那笔钱。”布加拉提很快回答,“有人意识到只有我才知道那笔隐藏财产的地点,然后打算抢走……也就是说……是组织的人!”
阿帕基嘁了一声,那家伙看来是一直在跟踪他们。
组织里替身使者不少,要对付起来可没那么简单。在这片没有陆地的海域,他们插翅难逃,那家伙有的是时间对付他们。
“那纳兰迦他们是死了吗?”阿帕基问。
他清晰地看见布加拉提的脸颊上流下一丝冷汗,“这不好说。”
乔鲁诺却确信失踪的三人还活着,而且就在船上。
可阿帕基不爽于乔鲁诺这幅自信的样子,质问道:“你凭什么断定他们还活着?”
“我用替身把纳兰迦的鞋变成了苍蝇,”乔鲁诺平静回答,同时指向苍蝇的方向,“这只苍蝇正打算回到主人身边。如果他死了,苍蝇不会这样四处徘徊……”
“敌人只能在暗处攻击的话……这就是他的弱点……”
一阵分析后,布加拉提似乎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案。他伏在阿帕基耳边,对他说:“如果是你的替身,阿帕基,应该能打败他。”
阿帕基神色冷淡。
出于安全考虑,他不想把自己的替身暴露在这个新来的毛头小子面前。于是在乔鲁诺问他的时候,他只说不知道。
布加拉提对阿帕基这种时候还在闹别扭、排斥队友的行为极为不耐烦,不出意外得到了阿帕基的反驳。这让布加拉提很是头疼,还因此争论了起来——阿帕基信不过乔鲁诺的推测,他坚信那个混蛋就在下面船舱里的某个地方,很快得到了乔鲁诺的反对。
“你很烦啊!臭小子!”
阿帕基对乔鲁诺的不快到达了顶峰。他不知道在这些烦躁的思绪中,有多少是对这家伙的不信任,有多少是对布加拉提无条件相信这小子、可能得称之为“嫉妒”的厌烦。
正当他想揪着少年的衣领臭骂一顿时,却听到了对方淡然的话语。
“我乔鲁诺·乔巴纳有一个梦想!你一定能解开这个谜题吧?那就拜托了。”
金发少年一边对阿帕基说,一边奔向了福葛最后出现的地点。
一只带着刺的手臂如同橡胶一般延展,自甲板下伸出,拽住了乔鲁诺的衣角,很快伸出了另一只手,用形似短剑的锐器刺向了少年的背部,少年就像泄气的气球一样漏气干瘪。
阿帕基惊异于少年的无所畏惧与疯狂,同时他单方面感受到自己被挑衅,愤怒燃烧着他,似乎要将他的灵魂化为灰烬。
布加拉提想立刻飞奔过去救下乔鲁诺,却被阿帕基拦在了身前。
“这家伙真疯狂啊……就是为了向我证明吗?”一个紫色的人形渐渐在阿帕基背后显现出来,“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乔鲁诺只来得及发出几个音节,便被那双手臂扯下了甲板。
既然这个臭小子这么狂,阿帕基想,他也不得不和他对上几个回合了。
当布加拉提凑近乔鲁诺失踪的位置时,却发现甲板完好无损,只余留斑斑血迹。短发青年焦急地准备冲上前去,一把被阿帕基按住肩膀。
阿帕基虽然没能把乔鲁诺·乔巴纳当成同伴信赖,但是青年清楚,那小子就是看准了布加拉提不会抛下他不管,才这么大胆去做这种送命的危险行动。
他极度讨厌那个烦人的金发小子,那家伙不光疯狂,还随便就赢得了布加拉提的真诚与信赖。
年纪轻轻的,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加入□□。
好在他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如今,当务之急是解决他们目前的困境。
而且他们……至少没死。
因为他看见了那只苍蝇,纳兰迦的鞋经乔鲁诺之手变成的苍蝇。
即使阿帕基对他看不顺眼,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替身能力帮上了大忙。
“所以,布加拉提,你不准跳到那块地板上。”
阿帕基指着面前的苍蝇。
布加拉提惊讶地望着那只苍蝇。“乔鲁诺……他还活着吗?”
阿帕基没空去挑刺,因为那只苍蝇突然朝着他们的方向奔来。他大喊:“纳兰迦和敌人就在这块地板下面!”
布加拉提迅速叫出自己的替身——钢链手指,飞快地击打地板,透过钢链手指的拉链拉开的大洞将地板下船舱的景象暴露无遗。
没有人。
竟然没有人。
“喂!苍蝇往这边绕过来了!”阿帕基咬紧牙关,死死盯着那只苍蝇。
真棘手啊……
没办法,看来只能承认乔鲁诺说的是对的。
他的替身的确能解开这个谜题。
不过这里太过危险,必须赶紧转移。
阿帕基连忙带着布加拉提向刚刚制造的大洞向后倒去,在他们跌入船舱的一瞬间,布加拉提会心地迅速恢复了甲板的封闭。
是时候把替身叫出来了。
“Moody Blues!”
此前隐隐约约出现的紫色人影这时具象化地出现在身旁,眼睛的位置是两个形似音响的圆形物体,在它的额头上有一个特别的计时器,此时正处于未启用的状态。
这就是忧郁蓝调。
雷欧·阿帕基的替身。
“从五分钟前的纳兰迦开始吧?”阿帕基问。
布加拉提表示了同意。
很快,忧郁蓝调头上的计时器开始飞速变换,最后停在了五分钟。
然后它飞快地跑向天窗,跳到了甲板上,来到五分钟前纳兰迦所处方位。
那只讨厌的苍蝇正朝船头飞去,他们得抓紧时间、速战速决了。
忧郁蓝调渐渐蜕变成纳兰迦的模样,它睁开眼,坐在甲板上,然后开始了回放。
五分钟前的纳兰迦正沉迷耳机里的磁带音乐,布加拉提皱眉,“不是这里,纳兰迦被攻击在更后面。”
“那我快进搜索了。”
在忧郁蓝调变幻出的“纳兰迦”额头上的计时器开始加速倒退,见时机差不多了,阿帕基恢复了正常的回放速度。
那时的纳兰迦双眼放光,正因为布加拉提的豪言壮志兴奋不已,急忙追问布加拉提财产的位置,话音刚落,便遭遇了袭击。
忧郁蓝调能完全重现当时的情景。两人迅速绕到遇袭的“纳兰迦”身后,清楚看见了他肩膀上出现了一个黑洞。
和乔鲁诺被袭击时一模一样。
“纳兰迦”的身体因为漏气变得干瘪萎缩,正朝着水管口被吸入。
布加拉提连忙让阿帕基暂停。
“纳兰迦”□□虽然变得干瘪,但是呼吸脉搏却还正常,并没有因此发生改变。
阿帕基看了一眼苍蝇的方向,它正朝他们的方向振翅飞来。
居然是这样拖进去藏在水管里了么?
接下来……只要一直追踪,就能找到位置救出他们了。
他一定要揍扁那个敌人。
阿帕基无视了惊讶的布加拉提,迅速再次播放了忧郁蓝调的重播。
忧郁蓝调很快进入到水管中。
布加拉提皱着眉责问道:“重播中的忧郁蓝调处于无攻击的无防备状态!就这样让替身进去太危险了!”
阿帕基清楚布加拉提的担心,但是他心里有着自己的估量。
等忧郁蓝调游到敌人身边,布加拉提只要用替身把地板切开直接动手就是。
他有着自己的固执——为了打倒敌人,必须不顾一切追击到底。
布加拉提似乎是被阿帕基的话稳定住了,但是从那双清透的蓝眼睛里透出的仍然是疑惑和不安。
阿帕基也没时间来猜怎么样才能缓和他俩目前稍有紧张的关系。
他感受到忧郁蓝调正沿着那四人先后遇袭的路线行进,这个敌人还真是有心,一路还带着纳兰迦他们一起。
替身速度开始变慢,“他刚在就在甲板的座位下面!”
突然,那只苍蝇发了疯似地朝着他们冲过来。“胆够肥啊!”阿帕基心想这家伙来得正好,他正愁自己满腔烦躁没处发泄,“管子里!你快把它切开!再把人拉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管子里空荡荡的。
没有敌人,也没有忧郁蓝调。
阿帕基明明感受到自己的替身就在布加拉提刚刚切开的地方附近,布加拉提焦急地又开了几个洞,可是无论是替身还是敌人,都没有踪影。
阿帕基出了一身冷汗。
不可能,忧郁蓝调的确在这里……难道……谜题还没有完全解开么?
“你快解除重播收回替身啊!”布加拉提叫喊。
麻烦的是……他已经解除了。
忧郁蓝调它挥拳打了一下周围的墙壁。
他听见了回声。
很奇怪,水管早就被切开了,但是替身为什么还在水管中?
阿帕基耳边是布加拉提焦灼的警告,可他整个人仍然沉浸在思考中。
这道谜题他一定要解开!绝对不能让乔鲁诺·乔巴纳那小子小瞧了他!
“你快逃啊!”
布加拉提的手拍上了阿帕基的肩。
“你要我逃?”
阿帕基的愤怒与斗志再次燃烧起来,他坚定了必须是自己解开这个谜题才行。
让布加拉提好好看看,到底如何!
黑尾鸥的叫声回荡着,他想起看到桅杆时的那种不协调感,还有出发那时……
他知道了!
这里……有两艘船!敌人用自己的替身能力,就像戴手套一样,套上了本来是他们租借的游艇,在两艘游艇之间的空隙里游动!
敌人嚣张地冲了过来,水管中的忧郁蓝调怒吼着朝敌人的替身挥舞着拳头。
甲板上,阿帕基的身体出现了数道伤痕,鲜血与气体自那些创口溢出,开始变得干瘪虚弱。
“你要杀了他……布加拉提……这家伙藏在……”
没等阿帕基把谜底告诉布加拉提,敌人便毫不留情地扯住了他的脚将他向下拖去。
阿帕基在被拖下去之前,用带血的手背打在了布加拉提脸上。
只能希望布加拉提能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一直相信,只要是布加拉提,只要是这个男人,就一定可以。
一切都有转机。
不知过了多久,海浪击打的声音、黑尾鸥的叫声、还有猎猎风声……一股脑地刺激着阿帕基的感官。
沉睡着的长发青年身体渐渐恢复正常,他感受到了阳光的刺激,渐渐睁开了双眼。
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抬起右手看了一眼。
“阿帕基。”
是布加拉提的声音,他蹲在一旁,看到阿帕基醒了之后,终于放心地笑了。
干净温柔的笑,就像海面上轻拂的微风。
阿帕基侧过头看着身旁的短发男人,也终于露出微笑。
“做的……好。”
他们果然做到了。
真好。
他很想起身抱住面前的男人,可是他虚弱的身体不允许。
他也不能这样做。
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如果没有让他不爽的人或事存在。
阿帕基听到了乔鲁诺打开这个男人的钱包,然后念出了他的名字和住处——
马里奥·兹凯罗,住在罗马。
米斯达似乎想出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准备好好招待这位兹凯罗先生,纳兰迦和福葛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报复的机会的。
于是正儿八经还在关注这次任务的,就只剩下阿帕基和布加拉提,还有那个讨厌的乔鲁诺。
乔鲁诺和布加拉提都确认后面没有船只跟踪,但是布加拉提并不相信兹凯罗会如此大胆,听到传言就单枪匹马跟踪他们。
一定有同伙。
阿帕基注意到布加拉提看他的眼神,懂了他的意思。
用忧郁蓝调重播兹凯罗的行动,看看他在这段时间除了和他们战斗,还在做什么。
米斯达用鱼线挂住了兹凯罗的右眼皮,把他与身体分离的脑袋吊了起来,又给他带上了眼镜,纳兰迦打开了磁带音乐,带着米斯达和福葛载歌载舞起来。
“你们几个要玩到什么时候!真是……”阿帕基无奈,“你们都过来看看!这家伙在使用船上的无线电。”
布加拉提让大家集合,出于对乔鲁诺的不顺眼,阿帕基强行命令他转身,不允许他看自己的替身。但是鉴于这小子确实起了大作用,阿帕基特别允许他能听个声音。
忧郁蓝调的重播播放出了兹凯罗此前用无线电的行动。
那时船只与兹凯罗处于被压缩的状态,如今恢复正常之后,自然是能见到兹凯罗立体的形态。他拨通了无线电,对同伙报道了自己的“优异”战况,并且把他们的目的地卡普里岛告诉了对方。
对面很快传出了回复。
布加拉提他们这次去卡普里岛为了掩人耳目,特别绕了一个大圈。但是一旦目的地暴露,直线航线去往卡普里岛就只需要半个小时!
大家都很焦急。阿帕基遥望着被其他人追问沉默不语的布加拉提,有些不忍,但是终于还是开了口:“该怎么办,布加拉提?”
布加拉提陷入了沉思。
正在此时,乔鲁诺站了出来,“只要在这艘船入港之前,我们提前上岸,把那个男人收拾掉就行了。”
这小子在说什么胡话?
阿帕基皱眉蹙眼,本来对他稍微有些好转的印象又开始消散了。
之后乔鲁诺的计划更加天方夜谭:他准备把救生圈变成鱼,直接游到卡普里岛去。
当乔鲁诺又开始拿梦想说话时,阿帕基忍不住嘲讽狂笑。
就算提前游到卡普里岛,不知道对方的长相和替身能力,在卡普里岛数以万计的观光客中怎么抓出来就是个问题。
出乎意料,米斯达居然同意这个想法。
于是米斯达和乔鲁诺先行一步,准备抓出那个敌人。
等他们远去后,布加拉提悄悄和阿帕基说:“对乔鲁诺也稍微友善一点啊。”
阿帕基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好了,我知道了。”布加拉提知道他还在闹别扭,无可奈何叹气,“虽然那孩子年纪挺小的,但是他黄金般的梦想的确打动了我……”
“我对他那个梦想没兴趣,”阿帕基扭头,“这个年纪做什么不好,非要加入□□。”
布加拉提看着乔鲁诺他们离去的方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就是被他这个梦想打动了……总有种和他志同道合的感觉。”
志同道合么……
的确,志同道合的伙伴比起只会服从命令的下属更为难得。
阿帕基苦笑。
很快他就被布加拉提单手搭肩,勾了过去。
“高兴一点啊!100亿里拉就快到手了!”短发男人爽朗自在地笑着,这笑容难得,只有私底下才能看见,“很快我们就能离高层更近一步了!”
源自那颗星星的光芒干净而纯粹,轻柔地包裹住了他,让他的烦躁渐渐平复下来。
阿帕基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人,突然勾起嘴角笑了。
似乎缠绕他的那负性情绪的黑色荆棘,经过面前这个海风般的男人,都化为碎片消失了。
他们抵达了卡普里岛的一家公共厕所。
米斯达他们成功完成了任务。但是他受了伤,福葛和纳兰迦正在帮他包扎。很快,厕所外的阿帕基听到了米斯达的叫喊。
以福葛那种性子,只怕这家伙得受苦了。
阿帕基打了个哈欠,望着卡普里岛的蓝天出神。
这次行动并不愉快,不过他们成功把那两个跟踪者收拾了一顿,现在他们正不省人事地躺在船舱里动弹不得。
长发青年瞥了一眼正在酝酿什么的布加拉提,然后收回目光,见厕所里面消停了,便跟着布加拉提走了进去。
那100亿到底在卡普里岛何处?
银行的隐藏金库?还是岛上某个洞穴里?
布加拉提没有马上回答。他一直在注意着时间,似乎在等待什么。
纳兰迦注意到公厕外面出现了陌生人,连忙出去查看情况。可是没过多久,就听见纳兰迦烦躁的叫骂声。
难道是新来的追兵吗?
阿帕基心觉不妙,连忙出去查看情况,却发现纳兰迦正和一个身材瘦弱的清洁工扭打在一起。一旁的另一个年长矮小的清洁工仍然在做着清洁。
布加拉提似乎认出了那两位,制止了纳兰迦的无礼行为。
“全员!敬礼!”
布加拉提迅速向面前的老人行礼,介绍面前这位老人的身份——组织的干部,贝利可罗先生。
贝利可罗是来接收那100亿的,但是他提出了钱是否存在的怀疑。
“钱就在这里。”
很快,布加拉提戴上手套,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中,用钢链手指打开了男厕小便池之后的空间,拿出了藏匿许久的隐藏财富。
贝利可罗先生鉴定完全所有的东西之后,宣布了组织晋升布加拉提为干部的决定。与此同时,贝利可罗先生又传达了他们老板直接下达的一道命令——
赌上性命保护老板的女儿。
之前与贝利可罗一同到来的同行者在公厕换下伪装后,露出了少女姣好的面容。
特里休·乌纳,15岁,是组织那位无人见过的老板的女儿。
阿帕基眯起眼睛简单打量起面前的少女,自他那双幽暗深邃的瞳孔中表现出的是对少女颠沛流离的同情以及对即将面对的敌人的忧烦。
而他们即将面对的敌人……是替身使者。
虽然这个任务很危险,但是只要能完成,布加拉提就能获得组织金字塔顶端那个男人的青睐,甚至可能不输于波尔波。
可是一旦失败,等待他们六人的,只有死亡。
阿帕基心知肚明,他也明白,这是大家的共识。
那个叫特里休的女孩,冷漠疏离,除去最开始那番对生活品质要求的傲慢言论,和他们再无交流。但是她是老板的女儿,不可怠慢。
他们带着特里休来到了秘密基地——某个城镇东南方向20公里的葡萄园里的一间房子。
这里暂时不会被发现,但是食物和水之类的生活必需品,还有那个大小姐需要的杂物却是需要买回来的。
出于考虑,布加拉提让纳兰迦开车去买东西。
阿帕基坐在楼梯上,听着福葛一直在担心纳兰迦的碎碎念,很是无奈。
他总觉得福葛对纳兰迦的关怀有些过头了,过头到让阿帕基感受到自己与他是同类。
虽然他嘴上对福葛的担忧不屑一顾,可是还是忍不住看向楼上。
楼上,布加拉提正和米斯达一起守在特里休所在房间的门外。
他们的未来,被未知的危险笼罩,雾气重重,前路难寻。
布加拉提这次会做什么选择?
阿帕基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默默注视着大门。
希望一切都好。
但那只是希望。
纳兰迦满身是伤地平安归来,但是却带来两个坏消息。
东西没有买回,暗杀小组也知道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他们现在必须立刻离开这个秘密基地。
“如果老板聪明,那么他一定会给我们指示逃跑路线……在接到老板命令前,我认为我们最好按兵不动。”
乔鲁诺提出了他的想法。
阿帕基对他这所谓的聪明有些生气,捏住了他的下巴,“你怎么知道老板马上会和我们联络?你可别胡说八道。”
话音刚落,米斯达告诉他们,老板发来了信息。
没想到这小子猜的这么准?
阿帕基有些惊诧。
老板给出的指令是,去庞贝古城的遗迹的犬型壁画后拿到一把钥匙。那把钥匙,能安全地把特里休送到她父亲的身边,是一把交通工具的钥匙。
也不知道布加拉提是怎么想的,居然把阿帕基和乔鲁诺还有福葛三个人凑成一组扔出去做任务。
路上,福葛的躁狂又有点发作。阿帕基知道,福葛过去太过压抑,才导致他年纪轻轻就行事暴躁。
比福葛的暴躁更棘手的,是这个他看不顺眼同时摸不清的十五岁少年——乔鲁诺·乔巴纳。
阿帕基对乔鲁诺心怀芥蒂,其一是他与□□格格不入的气息,其二便是布加拉提对他的信任。
布加拉提让阿帕基把这个少年当做同伴信任,他自然会照做。但是这家伙给人带来的感觉,总让阿帕基觉得会闹出事端。
甚至是致命的。
但是布加拉提对这小子特殊的信任却让阿帕基感受到了一种不安。
那种不安感自某个黑暗的深渊处渐渐弥散至全身,让他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他甚至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这小子揍趴下,满嘴都带着血花。
但是他没有。
因为夜空中流星划过的那道痕迹。
庞贝,阿帕基记得,以前来过这儿。
那时候父母尚且健在,一家人出来郊游。
那时候天气也是如此晴朗,但是没有这么多黑色的乌鸦,也没有如今这么萧瑟。
后来父母意外去世,他被亲戚收养,高中毕业后就当了警察,堕落后又遇到了布加拉提,成为了□□。
然后就有了今天的故地重游。
犬型壁画的距离不远,正当他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时,福葛突然发了疯一样说身后有人,他从镜子里看到了。
可是身后除了古迹的断壁残垣,什么也没有。
阿帕基摸不着头脑,镜子里根本没有人。
就是一瞬间的事,福葛消失在眼前。
过了一会儿,阿帕基看见了一个替身。
是福葛的替身,紫烟。
紫烟蜷缩成一团颤抖着,身旁薄雾缭绕,正发出嘶哑的吼叫。
替身出现,却找不到本体。
紫烟的能力很危险,一旦它开始攻击,手上的胶囊破裂,致命的病毒就会迅速弥漫,无差别攻击,夺走生物的性命,替身接触到也不例外。
福葛不会轻易叫出替身,紫烟过于危险,一旦出现,福葛必然是陷入苦战。
但是紫烟还在,可以确定福葛的性命暂无大碍。
乔鲁诺那小子还想靠近观察,为了任务和安全起见,阿帕基暂时把对这小子的不爽抛在一边,连忙让他离紫烟远一点。
紫烟开始了攻击。
情况不妙,阿帕基一心想着完成任务,要拉着无知的乔鲁诺离开,却被乔鲁诺拒绝了。
那小子铁了心地要救福葛。
乔鲁诺似乎天生就能轻易点燃阿帕基的愤怒。见劝说无果,阿帕基迅速赶到犬型壁画所在之处,开始寻找钥匙。
正当他找到钥匙、俯下身准备拾起时,却发现旁边有块镜子的碎片。而自那碎片之中,显示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他狰狞的面孔一点点逼近,对夺取钥匙势在必得。
阿帕基现在明白福葛那时的反应了。
如果镜中世界真实存在,那福葛就是被敌人拖入了这个世界才消失的。
他迅速踢碎了镜子,冲到钥匙前,趁敌人不注意,将忧郁蓝调的身形变为本体的模样,将计就计将忧郁蓝调送进了镜中世界,狠揍了敌人一顿。
可是让他想不到的是,对方竟然通过镜中世界散在脚边的碎片把本体的胳膊拉了进去!
更糟糕的是,阿帕基的本体和替身各只有一半在真实世界中。
钥匙……绝对不能被敌人拿走!
拼了性命,赌上自尊和面子!他一定要守住这把钥匙!
他捡起钥匙,做出了一个危险的举动。
壮士断腕。
他把在现实世界那一半替身对应的手切了下来,拿着钥匙用重播让它往乔鲁诺的方向飞去。
这是他的底线!
只能寄希望于乔鲁诺那个混小子能活着把钥匙送回去。
出乎意料的是,乔鲁诺捡起钥匙没有马上离开!
阿帕基紧咬牙关,断腕的剧痛与大量失血让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但是他的心是麻木的,这时候断一只手就和此前做任务受伤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他的意识开始涣散,但是只能奋力朝着乔鲁诺的方向爬过去。
在他即将失去意识之时,他听到了好消息。
乔鲁诺和福葛消灭了敌人,拿到了钥匙。
阿帕基很欣慰,虽然嘴上说要把乔鲁诺揍到满地找牙,但是经此一役,他觉得这小子也不失为一个能信赖的同伴。
布加拉提看人的眼光真的很好。
他承受不住自己虚弱的身体,睡了过去。
有布加拉提的拉链和乔鲁诺的再生,阿帕基断掉的那只手被接了上去。
但是还是……很痛。
这次带回来的钥匙上写着下一条指令:“请前往那不勒斯车站的六号站台,找到有乌龟的饮水池,在那里使用这把钥匙,然后再登上列车,把我的女儿带到威尼斯来见我。”
任务到达威尼斯即全部完成。
这把钥匙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和饮水池的那只乌龟结合后,创造出了一个神秘的房间,供他们藏身。
房间里的家具是真的,冰箱里的饮料还很凉快。
大家决定轮流值班守着天花板——那个让他们出去的入口,其他人可以休息。
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阿帕基打了个哈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疲惫衰老的感觉如潮水一般涌来,迅速蔓延全身,昏昏沉沉的。
他隐约听见布加拉提他们在说这是替身攻击。
米斯达出去战斗,只怕是凶多吉少。
阿帕基勉强睁开眼,看见布加拉提正准备离开房间,身旁是米斯达的替身性感手枪中的6号。
布加拉提看了他一眼,从那眼神中,他看到了坚定,却也看到了迷茫。
然后用嘴型朝他说了一句话。
“我会回来的。”
从那双蓝眼睛里,阿帕基看到了某种觉悟。
他会完成任务,也会保护部下。
不惜一切代价。
阿帕基心中突然升起某种不好的预感,他想让布加拉提活着。
可是自己是多么无能,什么也帮不上。
这种无力感甚至比那场意外他亲眼目睹同事为了救他中枪而亡时还要强烈。
阿帕基现在只希望布加拉提能平安。
任务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只要他活着就好。
衰老的感觉在某个瞬间被抽离。阿帕基坐起身,听着耳机里的音乐,沉默着。
那个时候他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
明明他的信条就是堵上一切只为了完成上位者的任务。
他现在必须正视自己对布加拉提的心。
这是……爱吗?
布加拉提之于阿帕基,正如启明星之于船只。无论何时,遭遇漩涡或风暴迷失了方向,只要跟着那颗明星,就一定能找到返航的路。
他怀抱着这样的信念,跟随着那颗星星。
有时候他也会想,自己能不能抓住那颗星星。
捧在自己手里,用最真挚的心保护它。
但是这只是他的妄想。
那个男人赐予了他生机,同时也让他陷入无果的痴念。
这段虚妄的感情在他晦暗狭窄的内心中持续发酵膨大,不断顺着神经传达到身体各处,引发最原始的本能。
理智与情感的交锋一直在持续,它们的战斗似乎永远也不会终结。
只要这样在布加拉提身边就足够了,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要越过那条线。
于是阿帕基苦苦克制着自己,将那凌乱柔软的感情全都用坚实虚假的外表包裹住,一点也不让它泄露出去。
但是,对于那个男人而言,自己在他那儿,究竟是置于什么地位?
是下属?是战友?又或者……存在着其他的可能性?
这种自私而卑劣的占有欲一下一下凿入阿帕基的心房,自黑暗深处传来阵阵钝痛。
阿帕基痛苦地捂住自己因为挣扎而纠结狰狞的面孔,沉默着。
他终于意识到这个残酷而哀伤的事实。
雷欧·阿帕基爱着布鲁诺·布加拉提。
那是……不可避免的爱。
如果他们行踪不会暴露,明天……最迟后天就能到威尼斯了。
布加拉提似乎和特里休说了什么不太对的话,两人沉默无言,气氛尴尬。
途中,载着乌龟的卡车突然发出一声重击,停止了行动。
真是烦人。
本来他们只是想随便偷一辆车开到威尼斯,但是乔鲁诺为了隐藏行踪,用自己的替身黄金体验把其他很多车变成了生物,让它们四散逃亡。
阿帕基现在觉得,他可以信任这家伙了。
过去那些不顺眼也在这么多次并肩作战中能放下了。
他把乌龟塞给乔鲁诺,跟着米斯达、福葛还有纳兰迦在停车场剩下的车中偷一辆,而乔鲁诺向布加拉提报告情况,和布加拉提一个在外一个在内负责警戒乌龟里特里休的安全。
在偷车的时候,乔鲁诺和乌龟里的布加拉提和特里休遭遇了敌人的攻击。
乔鲁诺也没有辜负阿帕基难得的信任,顺利解决了麻烦。
阿帕基已经不会因为布加拉提信任乔鲁诺而感到不舒服了,但是他现在要面对自己和布加拉提之间的问题。
他现在产生了一种不敢面对布加拉提的怯懦,害怕自己那不堪而脆弱的爱会让布加拉提感到困扰。
这就导致阿帕基一路上都处于一种阴郁的状态。
虽然在小队其他人眼中,阿帕基和平常无异,但是布加拉提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阿帕基,”趁着其他人不在,布加拉提问他,“你看起来不对劲。”
“没什么,大概只是没睡好。”
阿帕基搪塞。
布加拉提眉头紧蹙,“不是,你好像……有心事?”
阿帕基转向他,布加拉提那双清澈坚定的蓝眼睛里透着毋庸置疑的关切,这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虚。
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这是你的错觉,布加拉提。”
“没事,不想说也没关系。”
阿帕基故作冷淡的回答换来了布加拉提安慰性的拍肩。
布加拉提苦涩地笑了。长发青年在这笑容下难得露出呆愣的神情,但是这片刻的失神就如同难以捕捉的错觉一般,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他见布加拉提坐到房间另一边的位置,打开了电脑,等待老板的下一条命令。
新的指令是……让阿帕基用忧郁蓝调在餐椅旁用忧郁蓝调倒转14小时以上。
阿帕基疑惑,却仍然照做了。
忧郁蓝调显现出贝利可罗先生的身影。
“贝利可罗先生”即将告诉他们将特里休转交给老板的方法。
“如果你们顺利抵达威尼斯……”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就去这个雕像的所在地,拿到藏在雕像中的‘OA-DISC’,里面储存着转交地点的数据。”
然后,“贝利可罗”用打火机点燃了照片。
布加拉提连忙让阿帕基暂停,终于看清了雕像的模样。
那是威尼斯的入口——桑塔露琪亚火车站前的狮子雕像。
在最后的嘱咐与祝福后,“贝利可罗”饮弹自尽。
众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阿帕基看着忧郁蓝调渐渐恢复原来的模样,喉头酸涩,却一言不发。
这个老爷子,值得尊敬。
他们拿到了DISC。
老板的最后指令是——让他们前往圣乔治·马焦雷岛,将特里休带到岛上教堂的大钟楼上。将特里休带到目的地后,任务宣布彻底结束。
他们必须十五分钟内登陆岛屿。钟楼里只有一台电梯能直达顶端,能乘上电梯的,只有特里休和一个护卫,剩下的成员在船上待命,不允许上岸。护卫者不能携带武器和手机。
一旦违背指令,很有可能遭遇来自老板的危险。
大家现在被即将完成任务的轻松包围着,似乎一切都很稳定。
很快他们便被布加拉提勒令不允许放松警惕。
乔鲁诺向布加拉提请求担任护卫特里休上钟塔的任务,很快被阿帕基拦住了。
“当然是布加拉提这个干部带她上去啊!臭章鱼!”
老板就是不知道如今的幸存者,才没有指定护卫人员。
乔鲁诺和布加拉提对视一眼,布加拉提认同了阿帕基的看法,带着特里休上了钟楼。
之后,阿帕基也曾想过,如果自己当初没有说出这番话,布加拉提是否就不会遭遇命运的玩弄,他们的未来是否也会不一样。
他想忏悔,但是老天不给他这个机会。
就像那个夜晚,彻底摧毁他光明之路的两声枪响。
在等待布加拉提的时候,似乎发生了奇妙的事情。
纳兰迦不记得自己抢到了巧克力塞在嘴里,福葛不记得在乔鲁诺递过水之后有没有道谢。
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只野猫在分食咸鱼干,在地上留下了细小绵长的脚印。
阿帕基虽然觉得奇怪,但是根据命令,坐在船上没有动弹。
乔鲁诺察觉到异样,拿起电脑就要朝着钟楼跑去。
本来阿帕基只是站在船上用语言让乔鲁诺回来,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和乔鲁诺双双来到了岸上,自己的手还为了阻拦乔鲁诺死死压着乔鲁诺的肩膀。
乔鲁诺担心布加拉提,飞快地奔向钟楼。
阿帕基想叫住他,但是却感觉双腿如坠千斤,只能站在原地。
布加拉提……真的会没事吗?
他很不想承认,但是根据这几天的战斗来看,乔鲁诺虽然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但是他的行动足够成熟。
就算布加拉提有危险,乔鲁诺也一定能救下他。
他这样想着,自欺欺人回到了船上。
布加拉提安然无恙,但是也把特里休带回来了。
阿帕基非常希望布加拉提能给出一个完整的解释,但是他没有。
布加拉提看起来很疲惫,像是经受了很大的打击。
很快,布加拉提向大家宣布了一个决定——
他已经正式决定背叛老板了。
这个决定很突然,大家都不甚理解。
布加拉提不愿意拖累他们,也不想他们被卷进去。
“我认为,你有必要解释清楚,布加拉提,”乔鲁诺对布加拉提说,“我们需要同伴。”
到底……在乔鲁诺进入钟楼和布加拉提会合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阿帕基生气地揪住了乔鲁诺的衣领,“你小子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突然,布加拉提呼吸急促,痛苦地俯下身。
大家都很担忧,也希望布加拉提能把情况解释清楚。
“老板……是为了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才让我们执行护卫任务的。”布加拉提终于说明情况,“因为他和特里休的血缘关系会暴露他隐藏的真面目……”
所以布加拉提选择了背叛。
但是……他们都清楚,背叛者的下场是怎样的。
“没错,所以我需要帮手。如果有人愿意和我来……就走下这个楼梯上船来吧。但是我不会命令你们和我走,也不会拜托你们和我一起走……但是我会这么做,是认为自己是正确的!我不后悔!因为我想走在自己坚信的道路上!”
阿帕基坐在岸边的石墩上,陷入了思考。
他没有想过要支配谁,他见过光,也见过暗,他不够清醒,也不够勇敢。
所以他会堕落。
但是他的心向往着温暖明亮的地方,于是,阿帕基同意了布加拉提的邀请,然后将自己这条命交给了他。
同时还有他从麻木中渐渐复苏的心。
那颗自那不勒斯的蓝海处升发的流星,几经打磨闪烁着明亮的光辉,将他拽出堕落的泥沼,又温柔指引他前行。
他没办法想象,放弃追逐这道星光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个素未谋面的老板和他隔了几层,而布加拉提是一直在他身边的战友。
是布加拉提拯救了黑暗中的他。
他相信布加拉提,也相信布加拉提的正义与正确。
选择谁,他已经心里有数了。
坐在石墩上的阿帕基站起,虽然嘴上打击着布加拉提,但是依然走下了台阶。
“我本来就是个找不到容身之处的男人,”阿帕基踏上了布加拉提的那艘小舟,“布加拉提,能让我感到安心的地方,只有在你身边。”
他知道,遇见布加拉提之后,他一直都知道。
这是他的归宿。
是他求而不得、爱而不可的归宿。
一旦退缩,再无可能。
这注定是计无反顾的选择。
其他人也先后跟上了布加拉提,福葛没有和他们一起,大家在此分道扬镳。
阿帕基看着岸边福葛落寞的身影,心情复杂。
他太过聪明,看透了这条路通向死亡的分支,也知道伙伴一去不回的命运。
其实他也想阻止,甚至可能出现过动摇,但是还是没有付诸行动。
在纳兰迦最后跳进水中哭着朝那艘小船游动的时候,福葛的脸上是绝望的悲伤。
阿帕基知道,有些事看得透彻,反而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困扰与抉择。
福葛一切都看的很清楚,这是他最大的悲哀。
而且阿帕基能看出来,纳兰迦之于福葛,也许就像布加拉提之于他一样。
但是这必然是存在本质上的差别的。
在明天到来之前,谁也不知道命运会怎样。
他们与福葛的未来也许再无交集。
吃饭的时候,特里休告诉他们,她的父母是在撒丁岛邂逅的。
虽然还不能确定撒丁岛是否就是老板的故乡,但是一定有关于老板的线索在那座岛上。
他们接下来的目的地就是那儿。
这个女孩的意志力比想象中要坚韧。
运气不好,他们在威尼斯的一家餐厅遭遇了替身攻击,大家或多或少都受了一点伤。
阿帕基瞥见布加拉提小腿上的一道创伤。那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小伤,这个深度足以皮肉外翻、可见骨血。
但是却几乎没怎么流血。
这很奇怪。
阿帕基一直盯着布加拉提的伤,他的视线没有被专注于安排事务的布加拉提察觉。
他轻微地眯着眼,压下眉头。
他们找到了一架喷气式飞机。回忆着之前在电影里看到过的场景,阿帕基用忧郁蓝调重播了飞机驾驶员的动作,开始操纵飞机。
米斯达和乔鲁诺在飞机启动中在外面警戒,突然,有一个男人朝着他们一步一步走来。
还是个危险的替身使者。
米斯达连开数枪,把那人打成了筛子。
暂时安全了下来。
驾驶飞机的时候,阿帕基一直在想关于布加拉提那道伤口的事情。
想到乔鲁诺给布加拉提的疗伤,再联想到那家伙赐予生命的替身能力,还有钟楼时的怪异,阿帕基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面前的人……
如今只不过是苟延残喘的可怜躯壳。
那种复杂纠缠的情愫就像高浓度的烈酒直冲大脑,搅动着他的神经,苦涩而无力地在他的体内翻滚着,又像是余温未尽的沸水,冒着聒噪的气泡,不停地呼啸。
不可以。
一定有什么办法,把他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纵使阿帕基这么想,可是他清醒的理智却早就告诉他一切的不可挽回。
没事的……长发男人握紧拳头,那个小子……既然有办法让布加拉提这样,那就一定能继续这样下去。
阿帕基这样自欺欺人地想着,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
流星的光芒依旧,却已经来到了尽头。
布加拉提突然带着乌龟走进了驾驶舱。
阿帕基有些惊讶,直到布加拉提把外面的苦战告诉了他。
米斯达和纳兰迦重伤,乔鲁诺失去双手昏迷不醒。
敌人还是一个近乎无敌的替身——会追踪行动的物体,并且吞噬殆尽。
布加拉提疲态尽显,他现在也束手无策。
这是他们行动以来最大的创伤。
“你休息一下吧,”阿帕基劝他,“你看你腿上那道伤。”
“我一直都知道的,雷欧。”
布加拉提瞥了一眼自己小腿上的那道伤痕,突然唤出阿帕基的名,伸出双臂抱住了他。
像是怕阿帕基不相信,布加拉提又重复了一次自己的话语,“我一直都知道。”
“布加拉提……”
“怎么说呢,你也注意到了吧?”布加拉提在阿帕基耳边低语,“我也知道自己命数不多了。”
“不是这样的……”
阿帕基内心五味杂陈,他的双手沉重地悬在空中,迟迟没能回抱布加拉提。
“我本来有想过,完成这一切之后,带着你去海边,去我原来的家看看。”阿帕基听见布加拉提无奈的叹息,“就我们两个人。”
“会的。我们会去的。”阿帕基喉头酸涩,“就我们两个人。”
“我很喜欢你,”布加拉提把头埋在他颈窝轻声说,“虽然现在这种危急的时候,这样说可能不太好,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阿帕基瞪大了眼睛,没能说出话来。
原来他也是这样。
“也许现在还不算晚吧?”布加拉提抬起头,苦笑着,“嗯?”
“不晚。”阿帕基顿了顿,微笑着轻声说,终于用自己有力的臂膀抱住了他,“我很感谢你,布鲁诺。”
感谢你和我心意相通。
感谢你让我得偿所愿。
即使……它并不长久。
“我爱你。”阿帕基轻吻着怀中人的发顶,低声说,“我永远爱你。”
这个永远的期限,将会到他生命的终结。
有惊无险,他们抵达了撒丁岛。
到达特里休母亲那张照片里的翡翠海岸后,纳兰迦立即用航空史密斯展开了侦查。
敌人仍然穷追不舍,但是好在被纳兰迦用替身干掉了。
正当阿帕基想去调查敌人时,却被布加拉提叫住。
“我们根本不知道现在这个海岸上有多少追兵,你现在必须迅速重播出15年前在海岸为特里休母亲拍照的人的面貌。”布加拉提执意道,“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得尽快离开。”
阿帕基想到了飞机上的那个替身——即使本体已经被米斯达打成了筛子,替身也仍然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不去亲自确认被纳兰迦击杀的敌人,他实在没法安心。
航空史密斯检测到敌人还剩下一口气,但是呼吸正在逐渐停止,丧失了行动能力。
布加拉提决定由他和纳兰迦上去调查敌人身份,阿帕基则留在海岸用替身重播当年的景象。
“重播需要多久?”
布加拉提深知他们不能在此逗留,向阿帕基确认时间。
相隔15年,阿帕基估算重播需要8至10分钟左右。
“5分钟内搞定!”布加拉提下了死命令。
阿帕基一脸惊愕。
他明白布加拉提如今这种焦炙的心理,但是忧郁蓝调重播时处于无攻击防备状态,如果敌人此刻来袭,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完成任务。
布加拉提也想到了这一点,让纳兰迦用替身打出信号让另外三人来这边的公馆集合。
部署好一切,布加拉提带着纳兰迦上了山崖追击敌人,只留下阿帕基一人留在海岸边。
临走之前,布加拉提回首望去,正好对上阿帕基的双眸。
“放心。”
阿帕基摇了摇头,用嘴型如此说。
他一定会完成任务。
不惜代价。
为了他爱的人,他也必须完成任务。
厚重的云层渐渐压下,天空无理地变得阴沉。阿帕基看向公馆,又抬头遥望天空,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海岸边,一群男孩正在嬉闹着,他们追逐着足球,可是足球却被其中一个同伴踢到了生于陡峭崖壁的树枝上。
他没心思管那群孩子,看了一眼忧郁蓝调的计数器,已经快把1985年的6月播完了,却还是没有结果。
阿帕基开始怀疑是否真的是15年前的6月拍摄的那张照片。
也不知道布加拉提他们的调查是什么结果。
那群男孩因为够不到球一直在吵闹,阿帕基被耳边这些叽叽喳喳的孩子吵得烦了,赶他们去别的地方玩。
“我们也知道啦!所以到底是谁把球踢这么高的!”
“别扔石头啊!”
“够不到啦!”
阿帕基打量了一下那根树枝的高度——差不多是他伸手能够到的高度。
他回头看了一眼忧郁蓝调,自行确认周围没有能危害安全的敌人,然后走上前去帮这群孩子拿下了足球。
“谢谢你!”
“大哥哥!谢谢你!”
“谢谢啊!”
孩子们重新得到了玩具,兴奋地向他挥手道谢,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还真是一群单纯的孩子啊,阿帕基轻笑一声,回头离去。
突然,剧烈的疼痛贯穿了他的胸腔,他的脸部肌肉可怖地扭曲着,瞳孔猛烈收缩,甚至听见了血液滴落的声音。
不行……任务……
他拼尽最后的力气,让忧郁蓝调的脸砸向了石像,然后失去了意识。
阿帕基做了个梦。
阳光和煦,他坐在饭馆的桌前,木然地吃着自己盘子里的意大利面。
周围的街道空无一人。于澄澈的晴空下,几只飞鸟展开双翼,透过它们的躯体遗留下的阴翳行进在整洁的街道上。
正当他准备喝红酒时,从桌下传来一阵声音。
他停下了手中吃饭的动作,蹲下身,掀开桌布,却发现一个警察正伏在地上,专注地观察搜集指纹。
很快,从警察先生的言语中,阿帕基得知,就在昨天晚上,对面的人行道上发生了一起抢劫案,凶器是酒瓶,碎片四散,但是线索却不完整,警察先生这才想到到这里的空瓶碎片废弃处来寻找线索。
阿帕基看了一眼碎片的数量,“你打算在这么多的碎片中找吗?”
“这是我的工作。”
是这样……他也确实没说错。
寻找真相的路崎岖而艰辛,同样正义不能得以伸张的痛苦又使得阿帕基无法面对。
他犹疑着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是抱着怎样的想法如此辛苦执着地找寻证据呢?”
警察先生转向了阿帕基,“我追求的并不只是一个结果。一旦只追求结果,人就容易想方设法抄近路。在这个过程中,人又容易迷失真相,干劲也会日渐消磨殆尽……”
阿帕基愣住了。
他感觉自己的过去在这个警察先生的言语中言简意赅地体现总结了出来,简单真实,却又充满悔恨和无可奈何。
“我认为最重要的,是想要追求真相的意志。只要意志还在,就算这次犯人侥幸逃脱,终有一天仍会落网。”警察先生眼神坚定,“因为你一直在追求真相啊,不是吗?”
阿帕基很羡慕这位警察先生。
他一直梦想着成为一名出色的警察,他曾经也有着追寻真相的意志。
可是他妥协了,迎来的是彻底的失败。
一直半途而废、功败垂成的他,无趣而没用。
这次的任务……也没能完成。
不知道布加拉提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传达到信息……
看样子,他做□□也不成功啊。
“并没有这回事,阿帕基。”警察先生叫出了阿帕基的名字,“你已经做得非常出色了。”
阿帕基惊愕失色,他看向仍然蹲在地上的警察先生,如鲠在喉。
“我要去找我的同伴。”
我的那颗星星还在等我,阿帕基焦急地想,布加拉提还在等我。
“你刚当上警察时,内心怀揣的那股意志,现在又再度复苏了啊,阿帕基。”
警察先生抬起头,让阿帕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慌张地手心握拳,看向马路对面的公共汽车,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
“你要去哪儿啊,阿帕基?”
“我要坐上那趟公车回去。”
他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他要解开这个谜题。
他必须回到伙伴们身边。
任务……真相……还有布加拉提……
“你就是坐这趟车来的,阿帕基。”那位警察先生提醒他,平静而无奈,“这里已经是终点站了。”
阿帕基停下了动作。
“你已经,回不去了。”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宣告着他堕入深渊的枪声。
长发青年懊悔地哭了出来,“都怪我收受贿赂,才害得你……”
“阿帕基,”警察先生没有任何怪罪,微笑着再一次宽慰,“你已经做得很出色了。”
出色到让人引以为傲。
追寻真相,需要莫大的勇气与毅力。
如果那个雨夜,他没有遇到那个人,是否就不会有今天。
他重拾了自己的初心,也找到了值得一生追随的光辉。
他也在那颗星星身上,感受到了那股追寻真相的强烈意志。
从那不勒斯蔚蓝澄澈的海中出生的星星,在漆黑的夜空中温柔地闪耀,最后依旧逃不过变成堕入深海再无生机的陨石的命运。
可是,追随他的那些观星者,会永远记得他的光辉。
Mio...Meteorite.
我们,会再会吗?
雷欧·阿帕基沉睡在撒丁岛的土地之上,再也没有睁开双眼。
就像撞击地球失去光芒的流星化为无声的陨石一般。
布加拉提背对着阿帕基失去生命力的躯体,背对着悲伤的同伴,发泄似地拼命咬下嘴唇。乌黑的血自他腐朽的□□从伤口溢出,染上了痛苦而悔恨的色彩。
他不敢回头看,他也不能回头看。
流星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