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师尊躺平任我攻略》零鱼

77、第 77 章

　　陆臻与萧子晗从残阳如血走到天光乍现，又走到日上三竿，周围的植被渐渐变得眼熟起来。

　　走了一天，陆臻大概看出来了，他们此时处在凛江门的西北方位，正在往中原方向前进。
　　若是全力赶路，不出两日便可到达。

　　因为陆臻的特殊情况，两人不愿在路上多耽搁，直接循着最短的路，只待早日回门派。

　　可奇怪的是，这一路上，他们一个人都没见着。

　　这一带都是梁国边界，再怎么荒凉，至少也该有军队驻扎才是。况且，此处和西北民族交汇，人民往来还算是密切，不该如此萧条。
　　而在此之前，他们路过的几个小村落，要么人去楼空，要么全村被屠，走了快一日，愣是一个活人都没见着。

　　陆臻和萧子晗都意识到不对劲了。
　　一个村子空了可以说是意外，但一连几个意外，就只能是一场蓄意而为的灾难了。

　　当他们再度向前，走到梁国边境守城的启良城，看到城内无处不在的暗红血迹和断肢残骨后，久久无言。

　　过了半晌，陆臻才说：“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
　　“……嗯。”

　　陆臻随手推开路边一户人家的门，这家人还算是富裕，家里该有的摆设和饰品一应俱全，但住户和之前山村一样，满门皆被杀害。
　　人死了，财物却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像是施暴者拿起来看了看，却又百无聊赖地放起来了。

　　若说山里村民家中贫困，没什么好掠夺的，所以村妇的珠钗未被拿走，那这城里的种种迹象就直接表明，杀人者，对钱一点兴趣都没有。

　　人皆爱财，此乃大多数人的本性。若对一切财物都视若无睹，那犯下暴行的这支队伍，很可能不是人。

　　萧子晗去外面粗略探查了一圈，分享了他的见闻：“和之前的山村一样，城中居民全部被虐杀而死。有人反应过来想逃出城，但是死在了城门口；血迹中有马蹄印记，通向城外。”

　　陆臻俯下身，也不嫌脏，用手拂开灰尘，仔细观察地上的血迹。
　　血迹里有很多散乱的脚印，足以见得场面的混乱。

　　“子晗，你来看……不用蹲下来，你不是嫌脏么。”陆臻示意萧子晗过来，把地上的脚印指给他看，“虽然乱，但是看这些印记，大概只有几个人留下的痕迹——两个女人，两个小孩，三个青年男人，这些人全都死在屋里了。”
　　萧子晗半蹲着身，向陆臻手指的方向看去：“嗯，证明他们一个人都没跑掉……等等。”

　　陆臻对上萧子晗的眼神，知道他也发现了问题，肯定地对他点点头：“对，这些脚印的主人全都死了……那杀人者呢？”
　　“……杀人者，不会留下这些痕迹。”

　　脚不踏实地、或是用法术进行消除，才能完全避免留痕。

　　“死灵。”陆臻喃喃自语道，“我们原本排除了这项可能，是因为在几日之内，死灵留下的罪行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可若是那条时间长廊，把我们带到了十天半个月、甚至几年之后呢？”
　　“可能在更早。”萧子晗沉声道，“别忘了，死灵之城一直在进行空间变幻。可如果死灵之城变幻的，不仅仅是空间呢？”

　　陆臻的呼吸急促起来。原本摧毁黑柱的自满心情被一盆冷水浇灭，他无法阻止自己去想那个最糟糕的可能。

　　在他摧毁黑柱的时候，当死灵之城剧烈地动时，在真正的人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他真的救了人间吗？
　　会不会他费尽辛苦，救下来的，是一个被死灵完全掏空、已经千疮百孔的地狱？

　　陆臻觉得一阵目眩，所有的信心瞬间崩塌。他的胸口仿佛坠着千斤巨石，让陆臻不自禁地抓紧衣襟，五指透过衣服摁进皮肉里。

　　那么多的辛苦和隐忍……全都白费了。他自诩救世主，到头来，什么都没救到。这些人横尸于此，仿佛就是在嘲笑他的可笑幻想。

　　陆臻知道自己眼下的激烈情绪不对劲，但负面情绪已经填满了他，让他不想再多加思考。

　　“陆臻。”萧子晗握住他的手，用强势但不失分寸的力道，一点点掰开他按着自己胸口的手指，“一切还没有定论，只是一座边城而已。”
　　陆臻低声自嘲道：“而已？这么多死亡……这么多生命，全没了。”

　　萧子晗说：“比起更广阔的人世，这座边城太小了。你只是无力救下一部分人……我看到有人出逃留下的痕迹，他们会把讯息带到更远的地方，让后面的人做好防备，先别轻言放弃。”

　　陆臻深吸了一口气，污浊的空气中，滔天的仇恨和绝望笼罩了他。但在众多黑暗的情绪中，他确实感觉到了一点点不同的味道。
　　在众人的协助下，两个年轻的守城士兵骑上了城内最快的马，踏着鲜血，在初阳的第一缕光下，向东方疾驰而去。

　　陆臻闭上眼睛。

　　萧子晗见他脸色好看了一点，才略微放松了抓着他手掌的力道：“好些了么？”
　　“嗯。”陆臻低声说，“抱歉，我不是……”

　　“是因为魔气？”
　　“……可能。”

　　“你曾经跟我说过，你觉得你能驾驭得了它。”
　　陆臻苦笑道：“我觉得我托大了。”

　　出乎陆臻的意料，萧子晗很认真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从没见过你托大。”

　　陆臻惊讶地看着他。
　　但萧子晗言尽于此，避开他的目光，不再说话。

　　陆臻的心跳变得有些快，他松开衣襟，反握住萧子晗的手：“我知道了。”
　　“……”萧子晗悄悄瞥了他一眼，在对上陆臻的目光后，又飞快地移开。

　　已经足够了。

　　陆臻慢慢将情绪调整过来，强行压下魔气放大的悲观心情，继续向东走。

　　他们从房子里找了两件干净的衣物，替换掉身上的喜服，迅速出城。
　　他们没再处理尸体，发现死灵的动向让他们的时间显得越发紧迫，两人归心似箭，已经没有余力管这些事。

　　果然，幸运逃脱的年轻士兵将消息带了出去，到下一座城池时，一部分居民已经提前逃走，惨烈程度大大降低。

　　这样看来，死灵入侵的消息会很快传到修真界，年轻弟子也就算了，经验老道见多识广的各大门派掌门不可能不做防备，只要他们有所作为，就能阻挡死灵军队入侵的脚步。

　　但能阻挡到什么程度……
　　至少就陆臻这段时间的见闻来看，他们并不成功。

　　他们离凛江门越来越近，可仍然没有见过活着的生灵。
　　这些死灵就像蝗虫一样，他们疯狂地嫉恨着一切拥有生命和自由的生物，尤其是新生，因而他们对待小孩子，甚至要更加残忍。

　　陆臻越走越觉得心慌，整个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和萧子晗两个会呼吸的生物，除了寂寥还是寂寥，看不到一点生机。

　　尽管陆臻再三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们只走了一小段路，人间大着呢，总会有生灵存在。
　　可他心底里总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跟他唱反调：

　　[已经没救了，太晚了。九死一生毁了十六根黑柱又如何，这个世界已经走上了末路！
　　这些死灵不死不灭，修者又如何，只要会死，就会被疯狂的死灵大军踏平。
　　已经没有人活着了，你还在等什么？]

　　这声音越来越猖狂，到最后，陆臻已经弄不清楚他为什么还要继续前进。
　　是心怀希望，还是给自己一个彻底死心的理由？

　　因此，当他们经过一个小镇，听到一丝微弱的脚步声时，陆臻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萧子晗本不想再耽搁时间，但在看到陆臻的神情后，他没有出言阻止。

　　陆臻怔怔地看着远处的一个小女孩，她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髻，睁着一对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着陆臻看。
　　阳光照在她身上，打上一层鲜亮的暖光，小女孩走下台阶，一步步向陆臻走来。

　　“哥……各，大……哥哥！”

　　陆臻出神地看着她，看她慢慢走过来，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袍角。
　　小女孩冲他眯着眼笑，眼睛像两颗漂亮的黑曜石：“哥哥，好看！”

　　陆臻俯下身，扶着小女孩的后背，不让她失去重心摔倒。
　　她的身体是柔软温热的，不同于冰冷的死灵，和僵硬的尸骨。

　　陆臻的手有点抖。

　　眼前没有镜子，因此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和动作。
　　他不像是在抱一个孩子，而像一个走到末路的信徒，小心翼翼地拥抱自己脆弱的希望。

　　“你看，事情没有你想得这么糟。”萧子晗在他身旁蹲下，轻声说，“总会有希望的。”

　　小女孩把目光移向萧子晗，眼睛一亮，甜甜地笑了：“姐……姐，也，好看！”

　　萧子晗：“……就是眼神不太好。”

　　陆臻没忍住，笑出了声。
　　还有人活着啊。

　　不过，他毕竟怕萧子晗着恼，很快收敛了笑声：“怎么只有一个孩子在这，走失？”
　　萧子晗答道：“不应该，这附近都没有人家，一个小孩子怎么走得了这么远？”

　　陆臻不确定起来：“她是人类吧？”
　　“嗯，是。”

　　“那就奇怪了，怎么会……”
　　“小心！”

　　陆臻话音未落，一阵劲风袭来，直直撞向陆臻抱着女孩的胳膊。
　　陆臻赶忙护住小女孩，萧子晗则拔剑挡住来人。

　　一个中年男魔人站在对面，额上青筋暴起，双眼翻白，五指成爪恶狠狠地看向两人方向。

　　“这里怎么会有魔人？”萧子晗疑惑道，随即了悟，“只有魔人，才有可能从死灵手下活下来。”
　　陆臻皱起眉，捂着小女孩的眼睛，免得她害怕。

　　不料，小女孩听到动静不仅没害怕，反而万分兴奋。
　　她挣开陆臻的手，冲着魔人大喊道：“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