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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圈套 ...

  •   零七没有接话,持刃逼近了几步。

      似是对他突然的逼近有些抗拒,秦飞扬吸了口气,盯住他的眼睛,缓缓问道:“阁下是?”

      “无名之辈,不值得秦将军关心。”

      秦飞扬将那一口气吐尽,嘴角重新挂上嘲讽之意:“既然如此……不如痛快些。提审还是逼供?”

      零七不言,面无表情地低头将锋利的匕首在急速颤动的烛火上过了两回。

      秦飞扬语气中讥讽之意更浓:“怎么,不敢?淮南王藏兵黩武,本就包藏祸心。意图谋反,更是罪该万死。何必在此装好人,有什么招数,尽管拿出来让秦某看看。”

      这几句说得极是鄙夷不敬,零七的眼神倏忽一变,被这话激出七分戾气,手中匕首一紧,冷冷道:“闭嘴。”

      秦飞扬嘲道:“怎么,我说的难道不……”

      一缕尾音尚在颤动,他出乎意料地望着刚出手点了自己哑穴的人。零七一言不发转身出了门,招来狱卒吩咐了两句,才又回来。

      不再多言,零七一把挑开他腰封外套,直接将人外衣扯下来扔在一旁,再去解下一件,解不下来的便强行割开。直至仅剩一件贴身里衣时,闪着银光的利刃一转,鬼魅一般绕去秦飞扬后颈,使力一割。

      这一下出手干脆狠厉,秦飞扬只当他全然不顾大局,一言不合竟要痛下杀手,心中着实一惊。偏又穴道受制,反抗不得,惊怒之下只觉周身数处瞬间一痛。

      零七默默将三块布料小心包好,遣人送去药堂。而后,竟也不说话,不慌不急等起来。

      未几,先前离开的狱卒提了个木桶而返。零七一将盖子掀开,那狱卒便退开了。
      今日厨房宰了头猪,这竟是一桶混着零零碎碎下水秽物的污血,气味浓烈,令人作呕。

      零七眉都没皱一下,在秦飞扬诧异震惊的目光中,毫无征兆地提起那一桶秽物,劈头盖脸浇在他身上。

      “……!!”秦飞扬十几岁进军营,弱冠不足两年便已封将。沙场征战数年,未尝一败。连俘虏也未做过,何曾受过这种羞辱!他双目圆瞪,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黑衣人,直气得浑身发抖。

      匕首尖刃瞬间抵上他心口,零七眸中闪着冰冷的杀意:“秦大人莫不是想换成别的血?”

      鼻息触手间全是酸臭秽物,秦飞扬咬牙屏息死死瞪着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对峙一刻,汹涌的戾气一敛,零七收了匕首,面无表情地站在一堆污血中,语气中尽是恶劣的礼貌:“秦大人身上的万里解除之前,还请忍耐一下。”

      话音刚落,便见秦飞扬脸色微变。

      这么说,确是种了万里了。零七挑起眉:“多谢秦大人告知。”

      看着弯腰出了牢门的人,秦飞扬神色变了几变,终于深深叹了口气。

      * * *

      门开风动,倏而又静。
      刚回来的人换了身衣服,发梢还带着湿意。刘鸿隐放下手中书册,侧目看了他一眼,疲倦地揉了揉眉角:“沐浴去了?”想起人临走前只吃了半块糕点,自然伸手递了一块过去。
      零七一顿,接过糕点,略略点头,随后便将地牢中秦飞扬之言挑了重点一一回报。

      一人沉声回报,一人沉默地听。
      刘鸿隐眉心越蹙越紧,忽而默默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到窗前。少顷,又一言不发地走回案边,背对着灯火坐下,脸色愈发阴鸷。
      屋中气氛一时沉闷。零七想起手中还有块糕点,刚抬起手,冷不防被身边的人一把按下。随后,便听见略带烦躁和恼意的声音:“凉了,别吃了。”

      看得出主人沉默的原因,也知他恼的不是自己,零七什么也没说,顺从地放下糕点,静静陪在一边。
      “见到该见的人……”刘鸿隐肃然沉下脸色,冷冷哼了一声,心中的失望和沉怒表露无疑,“边境匪国作乱,不过半年时间,必会兴兵来战。秦飞扬不在京中整顿军务,随时准备应战,却来千里之外与人会面。我千山首领的面子,着实不小。”

      零七不语,深知主人说的确是实情。黟山的最新藏兵方案,和令天下人趋之若鹜的伯照图谱,皆是容不得半点闪失的机密。若非是千山首领这样的身份,手中掌握的是绝密的消息,秦飞扬大可以随便派个人来,又何须亲自赴险。

      闭目深深吸了口气,刘鸿隐目光一垂,看了看手中颇有些年岁的图谱:“秦飞扬说他要的,是本属于秦家的东西?”

      见人又陷入沉默,零七便知他心中在考量着什么,向前走了两步,轻声道:“属下可否看看?”
      一卷旧册递了过来。他接过图谱,一页页翻看起来。

      案上灯火打在他专心翻看的侧脸上,温柔的光描摹出犀利沉静的轮廓,微微蹙起的眉,和认真思索时轻颤的羽睫。
      隐王静静看着他,一看就是良久。
      同样是修罗殿的出鞘利刃,眼前的这个人不懂逢迎,不会讨好,甚至说不出一星半点好听的劝慰之语。却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在为他谋算,考虑。

      烦躁的情绪得到安抚,心中的怒意渐渐平息。许久,刘鸿隐在他肩上按了按,转身泰然向门外走去:“你慢慢看,饭菜凉了,我去让人换热的来。”

      “嗯。”心思全在图谱上的人淡淡应了一声。片刻,突然如梦初醒般“腾”地站起来。刚被轻掩上的门似乎仍在微颤,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安然如常地吩咐着。“不妥”的想法只在脑中一闪而过,接着有些尴尬。随后,又从心底生出几分坦然与欣悦,复又坐了回去,潜心看起图谱来。

      不知翻了多久,他忽而一愣,脸上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有何发现?”门外的人早已折返,顺带着连温软热粥都盛了两碗出来。耐心等他翻完最后一页,才将其中一碗随意向他面前推了推,明显是要人边吃边说。

      “大部分内容虽无问题,但最后两章却和属下所记出入巨大。”自然地将另一碗端放在对方面前,零七停了片刻,沉吟道,“若当作一般武学典籍来看,最后两章不练也可。但若为催动替身蛊,这两章方是关键。”

      明灭抖动的火光,映着隐王沉思的脸。他并未仔细深究过图谱全文,当初在古墓密室中扫过几眼,只粗略记得开头:“若是强行按照这本去练,结果会怎样?”

      零七摇头道:“虽练不成,对自身却也没什么伤害。”

      这图谱既有问题,秦飞扬为何要为之冒险?

      又或者……刘鸿隐惯性地去看零七,后者也恰好咽下一口粥,正抬起头来回看他。透过热粥上袅袅白烟,四目相对。

      又或者,那所谓“属于秦家的东西”,指的并不是图谱?他们手中还有什么东西,是本属于秦飞扬的?

      两人一齐静静地吃了几口,终是刘鸿隐先出声:“吃完了去躺会儿,我去一趟地牢。”言毕,将桌上其他小食向零七一推,起身要走。

      “主人。”身后有人一把拉住他手腕,犹豫了一刻,低头道,“地牢污秽,恐不适合主人亲去。”

      地牢当然不是窗明几净之所,污秽一些又如……刘鸿隐心中一动,想起零七进门时刚沐浴过的模样,突然反应过来!他挑起眉,抬抬下巴示意对方尽早“招供”。

      零七一点不怀疑他的逼供手段,随即起身站好,想了想,坦白道:“……万里解药的配置仍需时间,属下只好寻了些气味较重的污秽之物,以求暂时掩盖。”

      虽不知“污秽之物”到底是什么,但想来也是令人极为不悦的东西。万里的气味岂是那么容易便能掩住的,不过是故意折腾人罢了。刘鸿隐当下眯起眼睛,玩味地看着眼前的人:“你如何知道怎样掩盖万里?”

      零七面无一点愧色,诚实地道:“并不知道。谨慎一些,也没有坏处。”

      这话十分耳熟,又十分大胆,刘鸿隐眉一挑,隐约觉得再这样下去,作为主人的威严便岌岌可危了,却又极是喜欢他这副模样。他勾起唇角,习惯性地伸手向对方额上轻轻一敲,佯怒道:“放肆,该罚。”

      小暗卫老实地受了那一记敲,将主人尚在自己额边的手握住,自然地垂到身侧,平静地挑起嘴角:“是,属下甘愿领……唔……”

      尚在兀自张合的薄唇被人一口咬上。隐王一把将人拉近了。驯服和隐忍固然惹人疼爱,恶劣的挑衅却是更致命的诱惑。更重要的是,只要是眼前这个人,不论千种情绪万般反应,他都喜欢。

      秦飞扬今夜是见不成了。闹够了,他只得松开手坐回去。喝了两口粥,却见零七也端坐回去,一手执勺,一手还在来回翻看图谱,时不时皱眉冥思。几样色鲜味美的小菜被他遗忘在一边,碰也没碰过。

      伸手按住了图谱,隐王将人从书册里抢过来:“先吃饭。”

      隐隐觉得近日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仍需仔细考虑,零七还是顺从地放下了图谱。不过一会儿,又端起瓷碗默默思索起来。

      见人近乎是闭着眼将一碗白粥往嘴里送,刘鸿隐愈发无奈,敲了敲桌子,道:“认真吃饭。吃完了去歇着,明日送你去地牢。”

      “去做什么?”零七心中疑惑,随口问道。话甫出口的瞬间神色便一怔,觉得今夜失礼简直失成了自然。

      看着暗自怔愣的小暗卫,刘鸿隐心情明显舒缓起来,不急不忙给他挑了几样菜,道:“去让秦将军报仇泄愤。”

      再熟悉不过的调戏口吻让零七一口粥噎在喉间。他愣了半天,干脆闭上嘴低下头去,闷吃起来。

      * * *

      翌日午后,王府地牢。
      零七跟在负手慢行的人身后,目不斜视地穿过阴森幽暗、血腥扑鼻的甬道,将囚犯们鬼哭狼嚎的嘶吼和求饶甩在身后,平静地走进刑室。

      刑室中一如往日。明暗不定的火光映着墙壁上冰冷的刑具,角落的火盆里插着数支烧得发红的烙铁,似乎还能闻到皮焦肉烂的气味。刑架被移到了屋子正中,干涸血迹一层又一层,黑乎乎地溅在上面……无一不在表明,这间屋子已经为一场令人痛苦心悸的刑讯做好了准备。

      二人一进刑室,便有下属递来一件血衣。
      零七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已暗叹一声。若非王爷先前已将一切仔细交代,他几乎也看不出这刑室不过是个设计。
      图谱一事十分蹊跷,恐怕很难直接从秦飞扬口中得到只言片语。若想探得对方计划,唯有监视赢非绝此时的一举一动。但当初那两名奉命监听的暗卫出事之后,秦飞扬和赢非绝便不知所踪,具体落脚之处便再难寻到。

      此时秦大将军被囚,赢非绝再沉得住气,也绝不可能坐视不理。只要引出对方的人,顺藤摸瓜,便有可能找到他们的落脚点。

      血衣、刑讯,均是引蛇出洞最直接有效的设计。缺的,便是一个穿着血衣,假扮秦飞扬接受刑讯的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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