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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线索 ...

  •   零七眉心一耸。他可以确定夜袭之前那处绝没有人,此人必是适才打斗之时趁乱混入,又十分擅于隐藏自己。指上手势暗结,其他六名暗卫瞬间向刘鸿隐所在的屋子聚拢,他自己则小心戒备,一步步向角落逼近。

      隐藏的人并未刻意掩饰气息和身份,零七定神分辨,便知道了他的来历。

      来的是个暗卫,一身血气,气息混乱。

      他靠近了几步,角落中的黑影竟慢慢站了起来了起来,向前跨了两步,站到了月光下。刚遭夜袭,零七此刻戒备极严。脚下疾踏,已闪身上去,一掌挥出,却在看清来人时,生生止住了掌风。

      那人一身黑衣,确是千山暗卫。整个人像是浴在血中,周身伤口极是狼狈惨烈。脸上胡乱斜绑着条布带,掩住左眼,却掩不住不断渗出的暗红色液体。他似是用尽了力气,咬牙扶着树,勉强支撑。

      零七立时回头,与屋门口的主人对视一眼。这副模样,分明是遭多人围剿追杀所致。

      刘鸿隐微微点头,零七会意,便去扶他。那人一把扯住零七手腕,张了张口,却只发得出一声沙哑怪异的声音。

      被药哑了?零七略一思考,低下头向那人问道:“手还能用么?”

      那人点点头,方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失了冷静。任务中的暗卫为防被人发现,不得用语言交流。除极度情急之下可用口哨通知同伴,大部分情况下均使用手语。沾血的手指抬起,悬空打了个简单的手势。

      ——替我传一消息回千山。

      ——何事?

      几乎无需思考,零七指尖变换极快,已然作答。看来是任务失败,难免身死,不得已只能上门来求助。他一只手穿过对方臂下,想将他扶进屋中。却不料那人虽已力竭,却依旧挣扎着抗拒了一回。

      ——不必进屋,就在这说。

      零七只当他不愿连累自己。在外的暗卫均有自己的职责,若是被自家主上发现自己替人传信,怕是要刑罚加身。他不想浪费时间去解释,只暗道了声“无事”,也不管对方抗拒,仍将他扶至房中角落坐下,抬手瞬间连封他周身大穴,喂了一颗药丸。又取出怀中伤药,拣几处要紧伤口简单处理。

      那人似是没想到药物如此刺激,闷哼了一声。待看清药瓶,竟是一愣。千山最好的伤药能随身携带,地位必然不低。看来,自己找对了人。

      此人孤注一掷,必有要事相告。刘鸿隐在一旁淡淡看着零七动作,手中把玩着一只茶杯,只在伤口处理完之后,方才稍稍颔首。却见那人看了他一眼,手上动作一顿,试探性做了个手势,而后便如缄口一般再无声息。

      零七怔了怔,淡淡摇头道:“不必私下再说。”

      那人却仍在犹豫,目光中怀疑渐盛,刘鸿隐怎会看不出。寂静中“啪”的一声钝响,茶杯重重拍在桌上。

      怎么,这是觉得命不长久,胆子也大了?淮南王哼笑一声,缓缓自怀中将那枚玛瑙石扳指拿出,擎在对方眼前。

      那暗卫见到扳指,心中一惊非同小可,冷汗瞬间披下,便听极是威严冰冷的声音从上方压迫而来:“你说,本王是谁?”

      “!”虽口不能言,那人心里已来来回回念了多遍“属下该死”。他自进了修罗殿,便从未见过千山真正的主人。手上一抖,正要起身请罪,刘鸿隐却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问道:“司何职?”

      那暗卫勉强压住了心中惊惧,动了动手。零七译道:“情报。”顿了顿,又补充道:“月前奉命追踪监听秦飞扬。”

      得了身边主人的示意,他接着回报——两日前,赢非绝暗中返回淮南城,与秦飞扬会和。谈话中提到有关内应的重要线索。

      果然要开始着手联系内应了。刘鸿隐冷哼一声道:“什么线索?”

      那人手上微微一颤。探听情报的暗卫回报时本不允许支吾犹豫,他却滞了一刻。沾血的手做了两个动作,零七微微一愕,脸色凝重起来。

      “何意?”眼前人的反应太过奇怪,刘鸿隐开口问道。

      零七的声音低沉缓慢,答道:“是两个词,‘暗卫’和‘一’。”

      他这一句虽低,却清清楚楚,回响在落针可闻的房间里,每个人都听得真切。隐蔽的角落里,更有一道气息陡然粗重,似是掩饰不住惶恐紧张。一旦被扣上内应的罪名,见疑主上,便是车裂凌迟、挫骨扬灰,也算仁慈了。

      刘鸿隐却站起身,负手向窗走了两步,望向茫茫黑夜。

      零一今年才出修罗殿。资料上写得很清楚,他十年前便已进了千山,一举一动皆在监控之下,不可能是九年前送来的线人。淮南王身边的一号暗卫,从来就不是一个人。他是零一,便说明被他替换下的人也是零一。只不过,那位零一习惯使用另一个名字。

      他略侧过脸,缓缓道:“那些杀手,追的是你。”
      这并非问句,也无需回答。那暗卫心里一沉。
      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求生欲和求生能力向来极高。他不慎被毒哑了喉咙,打斗中又被戳瞎了一只眼睛,失血已多,此时却仍旧意识清醒。他逃亡了近两日,到滁州城中时,便知自己已是强弩之末,多半要丧命于此,却意外发现了这一行人——至少六名与自己穿着相同,气息相似的暗卫。若能想办法将消息告知,或有机会传回千山。他跟着进了客栈,欲寻机接近,却未料将追兵引来,辨错了对象,直接挑开了这些人的房间。
      若是伤了王爷,死得恐怕也不比被杀手追上好多少。

      刘鸿隐沉吟片刻,问:“千山尚不知晓?”
      不敢耽搁,手语又起。零七道:“不知。”
      停了一瞬,那暗卫立刻解释——监听秦飞扬的暗卫一共两人,探得线索后不足半日即遭追杀。他向东引开一批杀手,却不知另一人是否成功将消息传到。

      真正的死寂在屋内铺开。良久才听见一声难辨喜怒的命令。
      “零一。”
      人影自角落现身,认命地俯下身去静听处置。屋内极静,他心如擂鼓。
      “找人替他疗伤,你负责他的安全。人若是出了事,你也不必回来了。”
      满屋皆惊,只有一人回过头来与淮南王对视了一眼,明眸星坠,一片了然。

      待零一带人下去,其他暗卫又隐入黑夜,两人才又躺回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黑暗中响起一声低沉的“主人”。
      身边的人没有回答,伸手在零七指腹薄茧上来回摩挲。
      “主人可是在担心……”
      “我如何信你,便如何信他。”这一句说的严肃,零七答了声“是”,便不再说话。
      又是良久,身边的人侧过脸在他额上轻吻了一下,闭眼道:“睡吧,明日回城。”

      前一夜闹了许久,第二日两人都有些恹恹。准备出发时已日上三竿。刘鸿隐刚要转身出门,又似是想起了什么,脚下一顿,在怀间摸了下,手稍扬,便有什么东西隔空扔了过来。
      零七利落横臂,以标准的擒拿手法接住,摊掌一看,竟是一块小小的鸿雁玉坠。
      “主人?” 零七有些不明所以。东西是他买的,虽然很喜欢,但送出去便送出去了,如何能和眼前的人争抢?
      刘鸿隐已经走到门边,又顿住脚步,在窗缝漏下的阳光中半回过头:“哪里买的?”
      老老实实回答:“宣州城,路边小摊。”
      “摊主没告诉你?”
      零七愈发摸不着他的意思:“告诉属下……什么?”
      “告诉你,”对方转回头去,背对着他,嘴角牵起弧度,“成对之物,岂有都放在一个人手中之理。”
      门吱呀一声开了,大片阳光抢进来,照在高大的身影上,在身后投下一片温柔的阴影。那个人身上笼着一圈光晕,零七看得有些恍惚,一时间竟托不动那块小小挂坠的重量。他张了张嘴,终是默默将之贴身收好,追着主人出了门。

      滁州至淮南城,走官道只有不到两日的路程。若有要事回赶,则要更快一些。
      王爷离城近一月。甫一回转,便被公务缠得脱不开身。扳指让人拿去修补,他自己则每日被下属官员围在议事厅中,商议处理郡内事务。

      零七刚转过墙角,便觉有暗卫一路急掠而归。闪身入暗处一拦,果然见零一黑衣色重,额披冷汗,多半是刚从刑堂回来。
      “求见主人。”暗卫表情向来冷漠,声音也是一贯的冷硬。但他既然不用手语,直接开口,必是事出危急,心中焦炙,前来报告求助。
      “主人正忙,出什么事了?”
      零一略一犹豫,答道:“刑堂要处理那个负责情报的暗卫。”
      ……灭口?
      念头只在脑中一闪而过,零七摇摇头。无论如何,线人之事关系重大。不论线索指向的是谁,这个人都必须留下来当面对质。若情报不实,再定杀罚不迟。
      回头向紧闭的厅门看了一眼,眉心渐蹙。厅中尽是要职人员,正在商议机密要事。此时要进入打扰,已是绝无可能。

      * * *

      “唔——!”破碎沙哑的呻/吟从喉间强行咽下去,穿过被毒哑的喉咙,显得愈发惨烈而恐怖。刑架上的人冷汗如瀑,一阵剧烈的颤抖,带动刑架晃得吱吱直响。
      重伤未愈,此时治他失职误时之罪,恐是无法活着走出刑堂了。
      执刑人冷漠地再次扬起针鞭,他近乎绝望地闭上眼睛。

      “住手。”
      刑堂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受刑人勉强抬起头向外看去。门口隐约一条颀长人影,黑衣装扮,浑身冷气。
      刑堂里走过的暗卫不知千万,还没有一人敢这样往里闯。监刑的管事眉峰一挑,怒道:“修罗殿便是这样教你们规矩的?”
      零七上前几步,规矩行礼道:“属下非是故意打扰刑堂公务,此人尚不能死,但请……”
      管事打断他问:“可有主上或首领的谕令信物?”
      零七本能地伸手去怀中摸那枚扳指。手刚抬到一半,忽而一怔,顿了一顿,低头道:“事出突然,尚未取得信物。”
      “放肆!”这不是代上示令是什么?管事冷笑一声,“暗卫任务失败,严重逾时不归,如何定罚?”
      零七眉心缓缓皱起,沉默了一刻,开口道:“针鞭八十,断食禁闭两日,三日内不许用药。”
      “妨碍刑堂执刑之罪?”
      “鞭三十,暗卫翻倍。”
      警告已下,管事便不再理他,抬手一挥,执刑人重新扬鞭,却听得堂中之人解释道:“八十针鞭会要他的命。他此时对主人有用,尚不能死。”
      这声音分明没有攻击性,却竟让人觉得不可违背。

      刑堂为千山典刑规束之所,从来不听解释,行事只看律令守则。管事已然动怒,转头对施刑手冷道:“还愣着做什么?继续!至于这一个,先拿下,稍后处置。”
      执刑人得令,再不管是否有人阻挡,按着规矩一鞭挥下。
      针鞭来势汹汹,眼见便要劈头抽在受罚者的致命伤口上。零七眉心急蹙,不能再等。强行出手,横臂一拦。
      “啪——!”
      可怖的鞭打声让刑架上奄奄一息的人本能地收紧肌肉,却并未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敢拦?”
      熟悉而剧烈的疼痛,近乎将曾经的噩梦唤起。针鞭在他手臂上卷了一圈,细细编入的银针乘势狠狠咬入肉中。零七眼前一黑,右拳死死握了握,极快地抗过一刻,却是半步也未退。
      刑堂数十年来从未有一人敢公然抗刑,执刑人怒意盛凌,猛地一扯,要抽回刑具。
      “得罪。”零七声若寒冰,目若剑芒。针鞭仍缠在他臂上,归元诀内功深厚汹涌,非千山所授搏命之用的内功可比。执鞭人只觉得手上一阵剧麻,差点握不住鞭柄。
      满堂皆惊。武力抗刑,论罪可当场格杀。刑堂中气氛陡然紧张,一触即发。

      零七喘了口气,定了定心神,看向对方。不亢不卑,有礼有节:“请管事暂息雷霆。此人司职情报,先审后罚亦在情理之中。属下只求暂缓,问过主人之后再行定夺。”
      他松开针鞭,右腿后撤半步,屈膝跪下,低头,却偏有一身沉稳静气:“拦刑失言之责,属下愿意承担,恳请管事三思。”
      自认解释得足够多了,零七再未多说一句话。态度谦逊,意思却强硬而坚决:如果停手,甘心认罚;若不停手,强行夺鞭他一样可以做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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