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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迷阵 ...

  •   身形一再加快,脑中思绪纷乱,面上冷厉森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却又愈发浓烈的情绪挥之不去。

      自北边客栈去南门,却偏偏绕到了东边大街上,让他和零七看了个正着。秦赢二人故意互换衣服,演了这出偷梁换柱,目的极为明显,便是要引他们入陷阱。

      陷阱或许是早就埋好的,等着追踪而去的人。

      担忧、愤怒,更多的是未知的焦急。只知赢非绝引着零七向南出了城,然而出城之后向什么方向去了,却全无所知。

      刘鸿隐皱着眉思量片刻。零七做事虽然不声不响,却向来稳重周全。半年多前,南疆十万大山中,他曾一路在树木上留下记号,以备任务失败后,千山重新派人来寻。

      现在想来,那约莫是个三横一圈的形状。刘鸿隐借着月光,搜索树木房屋低矮之处,果然在一处矮墙下见到类似的记号。

      追着记号一路疾掠向南。然而不过五六里地,他却猛地顿住了脚步。在愈来愈暗的夜里,如一道劈至半途便戛然而止的闪电。

      一路连续不断,为他指着方向的记号消失了。

      附近没有打斗痕迹,亦没有血腥气味。即便对手是赢非绝,零七也不至于毫无反抗便被擒去。那便是……他自己刻意不再标记。

      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更加阴郁,刘鸿隐眯着眼,带着怒意的目光危险至极。

      再向前,便是泥路小径。郡王身上未带周遭详细地图,只隐约记得小径大约通向附近的山谷。大致辨认了方向,他未做任何犹豫,抬步向山谷的方向而去。

      黑云遮月,周遭顿时阴森起来。不过一会儿骤雨便至,从一两滴到倾盆,竟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刘鸿隐停在入谷的密林前时,着内力挡开豆大纷落的雨点,目光凝重。

      月已入云,林子里影影幢幢,更起了一层薄雾。刘鸿隐小心向前摸索了两步,忽闻滂沱雨声中有尖锐之物破空而来。他神色一凛,瞬间移步侧身。便在同时,一枝暗箭堪堪擦衣而过。

      林间被人布下了阵。

      昏暗的天空,将可能的危险掩藏;炸开的雷声,让暗箭和机关难以预测;不熟悉的地形,增加了闪避和前进的难度。

      玄门阵法变化万千,此时硬闯,无异于送死。

      他左手无意识攥成拳……零七应该在林中,生死未明。

      天地间混作一团,暴雨砸在纹丝不动的人身上。长剑撑开一片剑光,刘鸿隐负手而立,衣角翻飞,带着无穷的杀意,与面前的机关密林静静对峙。

      良久,他足下点地,疾退数十丈,转身离开。

      ***

      “用最快的马,去请云公子,”千山在郡南的分部里,下令的青年人背着手站在堂中央,声音低沉阴仄,“一天之内我要见人。”

      “可是……自分部到新安江上游一路,大部分是土路。雨天泥深,最快的马恐怕也无法在半天内赶到,王爷可否……”

      刘鸿隐略略转过头,眯了眼睛看着他,不言半字,周身却散出冰冷的寒意。

      送信的下属话未说完,便被巨大的压迫感逼着收了声。一不小心碰了对方冷峻到骇人眼神,心中一慌,想也未想便立时跪下,在极低的气压里垂着头。不过一会儿,额上已是冷汗涔涔,渐渐流过耳侧。

      刘鸿隐冷着脸看了半刻,才阴仄仄开口:“还有没有可是?”

      “没、没有,属、属下明……”话音未落,已被冷冰冰的声音打断。

      “传信总部,派人盯住秦飞扬。以及,”刘鸿隐将个传信的小筒递到他面前,“把这个飞鸽传给王德宣。”

      “是,属下这就去。”下属领了命,低着头逃也似的离开了中厅。

      刘鸿隐阴沉沉地坐回堂上主位里,再不发一言。

      ……

      云水墨果真便在一日之内赶到了。同时到达的,还有原本在王府待命的其他六名暗卫。

      第二天清晨,暴雨未歇。风尘仆仆的墨衣人刚到千山分部,便被请到了中厅。

      “玄门阵法有七类,每一类根据天时地利又可分为七种,而每种变化,全在设阵之人的控制中。王爷须让云某先到地方看看,才能确定破阵方法。”

      刘鸿隐点点头:“事不宜迟,有劳云公子。”

      泥泞山道上,两人冒雨前行。上乘轻功急掠而过,六条无形的黑影紧随其后。

      “记号到这里便消失了。”刘鸿隐倏地停下,话音穿过嘈嘈切切的雨声,“零二,出来看看。”

      云水墨抱胸让在一边,略略挑眉地看着不知从哪里现身的黑衣人。这便是淮南王身边的暗卫。传说他们出手狠厉,不知疲倦,无惧疼痛,无需药物控制也忠心不二。前些日子淮南王带在身边的人,似是和他们一般装束。

      零二单膝跪在树底,伸手在湿泥中一探,即刻转身回报:“主人,记号未断,只是换成了另外一种。”

      刘鸿隐目光凌厉一扫。树下湿泥被零二拨开,便露出四根细小木签,细细插在土里,排成一字:“有何含义?”

      “前方危险。”

      前夜追到此处时,零七应是发现事有蹊跷,不愿让主人独自追下去,便中途换了记号。唯有调派其他暗卫来此,才能继续追寻。

      提问的人未再开口,脸色丝毫不比阴沉的天空好多少。零二仍在大雨中跪着,纹丝未动。其他五名暗卫也在暗处生汗,各自屏息,生怕惹了主上。

      良久,刘鸿隐才冷着脸抬了抬手,示意零二起身:“带路。”

      记号的指向,正是那夜布了阵法的密林。

      ***

      “上午一探,云公子可有什么发现?”千山分部中厅里,刘鸿隐定定看向客座上的墨衣人。话语中,是自己也未曾注意到的焦急和担忧。

      云水墨稍稍一愣,随即开口:“云某有个好消息,也有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或许是时间紧迫,师兄这阵布得并不复杂。但若遇上多水多木的谷地,依着地势地貌而设,却能事半功倍。要破阵也并不困难,请问王爷,此谷哪几面有出口?”

      刘鸿隐点点头,却未觉身后有人如往常那般默契地递上地图。眉心不由得倏然蹙紧,出口的话语也愈发严厉:“零二!地图。”

      云水墨自跪地请罪的黑衣人手中接过地图,细细查看。这一无名山谷在北部和东部各有一出口。

      “如此,北方玄武位主防守,与整个阵法连成一片,也是整个阵法的第一道屏障。东方青龙位主控制,是阵法的中枢。只需二人各自从青龙玄武位入阵。北方之人先手破坏玄武位五行阵势,东方之人便可操控全局,使整个阵法陷入瘫痪。”

      “玄武位的五行阵势,想必有法破解。”明白对方的意思,刘鸿隐直戳要点。

      “阵不难破,略通五行之法即可。难的,是穿过机关密林,活着到达玄武位腹地。若是平日,只需看未时日光照在树顶所投下的阴影。阴影之处,便是安全之处。”云水墨说到此处,端起茶啜了一口,顿了半晌才沉声道,“而坏消息则是,郡南现下多阴雨。”

      “啪——”裂瓷之声在寂静中响起,打断了云水墨低沉的话音。精致的茶盏在刘鸿隐手中裂开数条细缝,而后轰然碎成数块。

      阴雨不停,日光不出,难见树影。赢非绝借了天时地利,用最简单的阵法,造了最难解的麻烦。

      满满的茶水浇了一手,刘鸿隐皱着眉,脸色愈发阴郁。良久,才沉沉挤出一个字:“等。”

      他自然明白,赢非绝设阵之举意不在他性命。所要的,恰恰就是这个“等”字。只要自己和云水墨等在这太平县,原本“研制抵抗瘟疫的药品,而后由自己亲临疫区施药”的计划就会打乱。郡南数万人命便在对方手里,数万民心也会转了方向。真要为了一个人,坏了月余前便做好的计划,遂了小皇帝的愿?

      落针可闻的中厅里,无人敢顶着隐王的怒意,发出半点声音。

      许久许久,刘鸿隐话音再起,已然恢复平静:“落于敌手,未必能活。只等三日,若不放晴,云公子仍去上游研制药物,本王仍去疫区施药。”淡淡说罢,他起身向客座点微微头示礼。

      云水墨点头还礼,目光却落在主座上。红木制的椅子扶手上,五个深深的指印明显可见。

      ***

      三天连日暴雨。衣物湿得如同泡在水里,穿在身上莫名沉重。

      沉重的不仅仅是衣物。刘鸿隐静静坐在厅里,手边的香茗几次冲泡,又几次冷下去,却始终未喝一口。

      云水墨执杯轻啜一口,手指自袅袅茶烟中穿过,看似不在意地问起:“王爷,这茶是?”

      “当季的太平猴魁。”

      云水墨好酒不好茶,听了回答便不再言语。三日已过,仍无半刻放晴。看来,这最后一下午,也没有任何希望破阵了。

      “啪嗒。啪嗒。”杯盖扣在茶盏上的声音在静得令人发憷的大厅中无比突兀,循环不息,映着主人烦躁的心绪。

      手中的杯盖一下下拨着茶叶,刘鸿隐的视线却望向窗外沉沉雨幕。不知怎的,淅淅雨声中,竟仿佛听见了熟悉又清冷的声音————“夜深露重,主人还请早些休息。”

      刘鸿隐乍然一惊,声音却消失了。挥挥手驱散脑中的幻像,他微微皱起眉头。

      三日已过,被擒的人是否明白自己已被主人放弃;又或者,他在更换记号的时候,就打定主意孤身一人探路,不肯让主人半分涉险。胆识心机全给了一个人,却独独不曾考虑过自己。

      然而零七从不考虑的事,却有人替他考虑。

      “云公子,这阵……”望着雨帘良久,刘鸿隐缓缓开口。看似平静的话音里,暗藏着极度的危险,“若是硬闯呢?”

      云水墨微微顿住,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仿佛陌生无比的人。许久,摇了摇头:“王爷是觉得,我玄门的阵法如同儿戏?”

      “并无此意。”刘鸿隐极缓慢地眯起眼,话中已有了嗜血之意,“云公子说,破五行阵势并不难。难的,是活着穿过机关密林,到达摧毁阵势的腹地。”

      虽不明对方的意思,云水墨仍是点点头。

      刘鸿隐盯着窗外潇潇暮雨,眼也不眨:“云公子通晓药理,自然知道有药物能让人重伤却不致立即身亡。”

      云水墨挑了挑眉,不可否认地再次点头。

      隐王将视线从厅外挪了回来,缓缓环顾厅堂四壁,最终落在阴暗的角落:“而摧毁阵势之后,那人也未必一定要有生路。”

      云水墨微微吸气,已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淮南王有的是随时准备送上性命的死士,送几个去试试路也无不可。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恕在下直言,玄门阵法凶险异常。北方阵势若由云某去闯,尚有可能走到破阵处。若派暗卫前去,则连一成希望也没有。”

      除了白白损失力量,没有任何意义。

      “云公子通晓玄门阵法,须守在青龙位,”刘鸿隐缓缓站起身,一字一顿道:“玄武位,本王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迷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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