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所[希尔薇同人]》清栉

2、二

　　颗粒砸落杯子里发出唰啦啦响声。
　　热水蒸腾着水汽将诺丁脸上两个镜片熏白，让这张带着点疲倦的脸稍微舒缓了些严肃的表情。
　　她已经两晚没有睡，虽说一个有黑市庇护的地下医生，最不缺就是生意和金钱，可作为代价，每一次的工作都会非常辛苦。

　　希尔维默不作声接过诺丁递过来的冲剂，红褐色泽的液体混着苦涩气味，颇有些张牙舞爪意味在。

　　少年抿抿唇，还是顺从喝下。

　　[……唔，果然比较喜欢甜味啊，还好今天出门买了糖]
　　诺丁把自己上半身瘫在桌子上漫不经心想着，纤细脖子撑着头昏昏欲睡，眯着缝的眼睛迷迷瞪瞪，随手从口袋里面掏了掏，也没管少年在她抬手时候瑟缩的模样，想将口袋里躺了一早上的糖果丢到少年已经空了的杯中。
　　包裹着彩色糖纸的水果糖嘭一下却很没准头的砸到了男孩头顶，然后才被反弹进杯子里面。

　　这是少年来的第四天。
　　诺丁为他在这几天里陆陆续续筹备了一些生活用品，同时也给希尔威做了紧急处理，等到了今天，情况稳定下来，才准备下一步治疗。

　　希尔威吃掉糖果后攥着糖纸等了许久，等待着如前几天一样的伤口检查和换药，不过依旧是耷拉着脑袋，犹如被水泡到软乎乎的小狗仔。
　　他从来的第一天起就没敢抬头正面诺丁过，以往惨痛的遭遇让他懂得承受与服顺。

　　但过了许久，他察觉到女人轻浅呼吸声从他含住糖果起就没怎么改变，在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这份沉默以至于让他不安到忍不住猜测着，这个还算温和的人是否也要对自己施行“净化”。
　　可这么平和的呼吸，鼻尖还萦绕的苦味缠绵糖果芬芳，以及那抚摸伤口时轻柔的手，意外的，非常的，让这位许久不曾触摸过温柔的少年，对这个房间里面铺盖过血液的病床产生出莫名安全感，他抬起眼，头一次，虽说谈不上正视，却也用余光悄悄瞄绘到了诺丁那双闭上的眼。

　　她现在约莫是睡着了。
　　这个认知让少年有些不知所措的捏了捏黏糊糊的纸，不是很鲜艳的糖纸上还残留一丝甜蜜气息。
　　这个开始让人有点安心的房间里，安宁萦绕消毒水的味道让男孩逐渐放松下来，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短暂松懈了些。

　　这个女人，不能说是很年轻了。
　　至少和逃出来时给过他一口水的农家姑娘比起来，就没有农家姑娘面容活泼，也没有农家姑娘那种健康小麦色。
　　可却是与之不同的另外一种感觉。

　　她看起来很沉稳，眼尾有几条细不可闻的尾巴攀爬，眉头是岁月留下的雕横，不深也不浅，嘴角往下扯着，表情严肃而正经，一看就是不好相处那一类人，就这几天里，希尔威没听过女人任何形式的笑声，冷笑也没有。
　　说她有一点年岁，却也没到那种程度，皮肤紧致，肤色虽说苍白却也没有上了年龄的发灰，衬托着发梢上的纯净金色是宛若阳光亲吻那般精致。
　　她白色的宽大衣物披在肩头，上身是皱巴巴的衬衫，之前按压过心脏的奇怪器具被胡乱挂在脖子上，下身穿着黑色宽阔裤子，一双脚趴在拖鞋里面，看起来有点邋遢，也意外适合这个女人。
　　矛盾又美丽，不知怎么形容的希尔威只能这么纠结想到。

　　老实说，少年他不是没有想过偷跑。
　　最开始的那天晚上，他醒来过。
　　和现在的情形有点相似，女人也是睡着的。
　　他喉咙干渴到像从来没有润油的齿轮，身体里骨骼肌肉的酸涩感让他意识到自己依旧活着。

　　夜色很暗淡，女人已经睡下，在旁边的病床上毫无防备用背面向着他。

　　希尔威挪动自己身躯，撑起自己身体踉踉跄跄，摸索着印象中的门。
　　可当手指触碰到把手的刹那，却想到些什么。

　　他想逃离所有屋檐，他恐惧与人日日夜夜相处。
　　可逃亡的几日里，寒冷，饥饿，病痛，以及那面临死亡时劈天盖地的绝望，让他不战而败。
　　只需要一口热汤的不战而败。

　　少年停下来，他其实一直很茫然，从很久以前他就在疑惑着许多事，为什么“母亲”那般憎恨他恨到泼洒滚油，为什么身为同样男性的“父亲”会对他上下其手，为什么从奴隶贩子手上买下自己，并承诺自己是家人的人会对他非打即骂。
　　同样，也不是很懂自己逃出的行为。
　　到现在，他依旧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停下，更不知道被别人温柔以待时那种渴望安抚，渴望头顶轻轻被揉动的感觉。

　　窗外鸟啼好似不曾停歇。
　　希尔威露出还有些不熟悉的笑容。
　　[也许我畏惧着死亡，一如畏惧那十年如一日的苦痛。]
　　只有一点点也好，少年静静坐在洁白的病床，我只想要一点点就好。
　　[请……不要再讨厌我。]

　　【啊，糖果吃掉了啊】诺丁女士睁开睡眼惺忪的眼，她还是耷拉着嘴角，语气却还算温和【你喜欢吗？我不是很清楚小孩子的爱吃什么……就买了自己喜欢的，你觉得怎么样？】

　　【……】希尔威猝及不防，被抓住了视线，在对方期望的目光中开口，说出这几天的第一句话。
　　【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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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是对话，[]是内心想法。
以前语c对戏对习惯了，当初写的就用这个，全篇对话都是由框表现，算上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