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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 茫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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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生蹄子叩在青石路上,有轻有重,有急有缓,其声顺着往来通达的大道延展,夹挟着监工的吆喝,脚夫的号子,下仆的叫嚷,来来往往,嘈嘈杂杂。
搬出去的是灰头土脸,住进来的是风光无限,更别提双方再遇上一遭,场面可“热闹”得很——衬得落迫的愈发落迫,得意的愈加得意。
住进来的,若是地主富贾,待人接物自已磨砺成熟。若是达官显贵,秉着家风也应自持孺雅。都不见得会对这威名尚遗、内容已失的“前人”明面嘲弄。反是家仆雇工,平日净是机械地做工,又叫人吆三喝四,如今见了落水凤凰,主子不在,往往少不了闲言碎语。偶有手脚不干净的,再从“凤凰”上揪个一星半点的油水,盘算来日典当了,倒赚些闲钱快活一时。
世态炎凉,尽在其中。
但那些充斥了尘世气息的声音,经稀林与祭坛灵旗一滤,也如空谷回音,朦胧飘邈。
宗正徽音在越过祭坛向山头的石阶尽处席地而坐,敛目靠在路末的字碑上,怀里半揽着首饰匣子,丝毫不顾礼数仪态的模样。
山下纷杂她听得明切却表现得与己亳无干系,神色清冷,仿佛是听着别家悲喜独善其身一般。
她坐了许久,注意反倒叫鸟鸣渐渐勾净了。
后背清凉的树阴,前襟是温热的日光。脑子里那些纷杂一叫鸟鸣挤去,疲惫立即填了进来。
所以当耳际响起清脆的瓷器相击声时,她昏昏沉沉了好一会儿才循声看去。
右后侧摆开三坛酒,装在麻绳编的网里,封条上端正的书着“甲午年柒月拾壹日封”,字纸已旧,定不是前些日子刚封。
六十年的陈酿。
宗正徽音放下匣子,拍拍土,向山上唱喏,又坐回原地,伸手捞起匣子,恢复原态。
才是坐下片刻,又听见足音自下而来,等到了近处停下,她才睁眼,抬头寻去。
眼前男子青绿衣衫,衣料上绘着青狮,面色冰凉,语气却并无强硬地问道,
“何人?”
宗正徽音此时已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见他右腕红线,便知他身份。于是她立起身拱手行礼,同时确保对方也能瞧见她腕上同物。
“季总祭。”
她说,脸上倒也是不露神色。
她瞧见对方眼角起初是微挑,姑且是在那张冷脸上露了星点诧异,又在视线落在她腕上红线时平复了。
“宗正总祭。”
男子同回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