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扈三娘》木施

41、她的决定

　　“爹，你别说了。”扈三娘垂下眼睑，遮蔽住泪光，不让扈太公说下去，“身子不好，早点休息吧。”

　　扈太公急了，“三娘，都是扈家害了你啊。”

　　“你说的不对，扈家和我息息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救扈家，就是救我自己。这，也是爹爹教我的，我永远铭记于心。”扈三娘眨了眨黑亮的眼睛，坚定地说，“女儿并不后悔。”

　　“好女儿啊，有时候，爹多希望你不要那么懂事。”扈太公老泪纵横。

　　“爹，您别这样，女儿没事的，能和你们经历生死依然在一起，女儿已经很满足了。您年纪大了，切莫过悲，过悲过喜，都是对身体一种伤害。”扈三娘懂事地扶扈太公重新躺下来，“夜晚寒冷，爹一定要盖好被子。”

　　这时，外头有人吵架，扈三娘安慰扈太公没事的，就出去了。

　　原来是扈鸡肋和扈成在吵架，扈鸡肋嫌弃被子太少太冷，要抢别人的被子，结果被扈成喝止住了，两人就吵了起来，要大打出手的时候，扈三娘出来了，“吵什么？每个人的被子都是固定的，你觉得自己冷就要抢别人的被子，那别人怎么办呢？难道发给你的被子比别人少吗？因为你有孩子，所以还多发了一床被子给你。”

　　“那也不够呀，你不知道现在有多冷，还要躺在地上睡觉，如果我们是在驿站休息的话，至少还有别人会配被子，躺的还是温暖的棉床。”扈鸡肋粗着脖子嚷着。

　　“别人都可以睡，怎么你就不行呢？都说了我们不方便去驿站，让你一个人去你又不愿意，天冷我知道，但是你可以选择草丛比较多的地方铺被子，而且我们也烧了篝火了，只要篝火没有熄灭，还是比较暖和的。”扈三娘解释道。

　　扈成不满地说：“就是看在他要照顾孩子的份上，并没有让他起夜，别的人都是要轮流半个时辰起来，防止篝火熄灭掉。但并没有排到他。”

　　“你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大家都要起来看篝火，你可以睡整觉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我们已经对你格外照顾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要学会承担起家族的责任。”扈三娘摇摇头，郑重劝道，俨然一个大家长。

　　“你一个女孩子那么会说话，有什么好的，难道不知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呢？”扈鸡肋说不过扈三娘，没处发泄，就对扈三娘骂过去。

　　扈成怒了，“你再敢骂我妹妹看看！”

　　“骂就骂怎么了？”扈鸡肋也不甘示弱。

　　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扈三娘连忙拦在中间说：“我们扈家是一个整体，我们要团结，虽然处于危难之际，更需要团结，要不然不等别人攻击，我们自己就是一盘散沙，人心散了，我们就是一堆垃圾，还能做什么事呢？扈鸡肋，难道你那么快就忘了，宋江派兵攻打我们的时候，我们差点都要死了，要全军覆没了，如今能活着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你怎么还吵架呢？”

　　扈鸡肋不服气地走了。

　　扈成拉着扈三娘坐下来说：“也是在危难之际才能看出哪些人是人，哪些人是畜生，妹妹，要你一个女孩子管这一大家子，真是不应该啊。你不知道吧，人心不齐，糟心事就多呀。”

　　“我没事，哥哥。好好休息吧，明日，我要先进城，联系上白莲再说。”扈三娘从包袱里拿出一张地契交给扈成，“先前我已经在这附近买好一块地，那个院子很大，够我们这几个人住的，只是吃穿用度用具还没有备好，这里有一袋银子，也足够去买这些家庭用具了，这院子旁边还有几块地，可以在这里种药草，这是药草种子，只是暂时没有银子雇佣佃户做，只能哥哥们自己动手，节衣缩食，待我去城里了解清楚回来。”

　　“妹妹，那你去了城里也要写信给我，让我知道你在哪里。”扈成担心地说。

　　“那是自然。清河县也不太平的，竞争的人也多，也不知白莲现在何处。”扈三娘往篝火里扔了一个木头。

　　“看来妹妹都安顿好了，我就是不放心你一个人进去。”扈成开始劈柴。

　　“我当初也是一个人出来的，哥哥。”扈三娘闪着晶亮晶亮的眼睛，被火光照着看不分明。

　　“哈哈哈，说不过你，我也只是担心你罢了。”扈成把劈好的柴火都堆放好。

　　兄妹俩就这样说好了。

　　这一夜，有哥哥们的守护，扈三娘睡得还可以。

　　起来时，扈成就送上来一碗温热的鸡肉粥了。

　　而不远处，篝火上，架起的大铁锅热气腾腾，里面煮着鸡肉粥，飘香万里。

　　不用说，这是扈成弄的，这是大家的早餐。

　　扈三娘吃完了，洗漱完毕，笑道：“哥哥如今竟然也适应野外生活了，我还担心什么呢？”

　　“好妹妹，我是哥哥自然要保护你，其实野外生活也没什么难的。”扈成被扈三娘一夸，立马飘了。

　　扈三娘摇摇头笑道：“行李我检查过了，吃食除了一些干粮，没有多少了，得尽快想办法，怎么制造新的食物？这样吧，我先在这附近布下陷阱，这样若是有小动物小鹿啊，小鸡啊，小鸟啊自投罗网，就可以吃了。”

　　“陷阱吗？这个不用妹妹你操心，我会，这是我最拿手的，你忘了？我小时候就喜欢在林中布陷阱，把那些小兔子啊，小鹿啊抓过来再放了。”扈成拍拍胸脯道。

　　扈三娘和扈成一起在这附近挖了几个坑，用草叶遮盖，若是有动物踩过掉下去，就掉入陷阱里了，同时也拉了一些铁丝网，很细很小的，也是在草堆里拉住，若是小野兔啊等被绊住了，就无法再行动了，自然也就成了瓮中之鳖，随他们摆布了。

　　“我知道不远处还有河水，可以用树叶纤维制作钓鱼线，在上面绑一块小干粮就可以钓鱼了，当然钓鱼比较缓慢，没有耐心的人可做不了，也可以准备一个大布袋直接去河里捞鱼，但是如今天气冷，鱼必然不多。若是发现鸟啊也可以用箭射下来，这些都可以解决短期的吃食，但是长期的话，还是要靠种植种子种出庄稼。”扈三娘耐心说道。

　　可扈成摆摆手说：“知道了，妹妹，你怎么比我妈还啰嗦。”

　　扈三娘找了几片狭长的树叶，砍去树叶，撕下茎脉，多抽出几个茎脉旋转成螺旋状就可以制成纤维，再把几个纤维相互搅在一起，就可以制成钓鱼线了。

　　扈成拿过钓鱼线，可他笨手笨脚的，手力又重，就几下就把钓鱼线扯断了，摇了摇头说：“这不能用力扯的，要细细的绑在鱼竿上，还是我来吧，你还是去找柴火吧，天这么冷，夜晚温差那么大，得去不停的生篝火，才可以保持体温，如果搬到那个房间里去，是有壁炉的，可以把柴火搬到壁炉里就不用起夜那么频繁了。”

　　“那今天直接就搬家吧，我把柴火都放到那边壁炉边上。”扈成打起了哈欠说，“这里实在是太苦了，就是我承受得住，大家也承受不了。”

　　“我做好了钓鱼线，我就去清河县先购置一些日常用品给你们送过来，你们就准备搬家吧，但是这陷阱得在这附近先弄好，要不然明日你们就没有肉吃了。”扈三娘事事为家人安排好。

　　“野外生活虽然苦了点，但是很有新鲜感的，就这样，我倒觉得过的还不够呢。”扈成想到搬走，还有点依依不舍，意犹未尽。

　　“把你累的精疲力竭，瘦的皮包骨，你就知道，还是以前的日子过得舒坦，有人服侍，荣华富贵。你就不会说以前的日子困如牢笼，没有自由了，有时候，自由的代价就是辛勤劳苦。”扈三娘叹了口气，清明眸子闪着沧桑。

　　“妹妹，就是过了年，你才十四，何必如此感伤呢？”扈成伸手拧了拧扈三娘紧紧皱着的眉毛，笑道，“不要成天唉声叹气的嘛，明天会更好，这不是你跟我说的吗？你这样倒像个小老太婆。可惜你还没有找到小老头呢！”

　　“唉，哥哥你竟然又取笑我。”扈三娘终于笑了。

　　“太好了，妹妹，你终于笑了，看到你笑，我真开心呀。知不知道你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有一丝笑容了，啊不，不对，自打重新遇上你之后，就没有看到你笑过，你这样紧紧绷着脸可容易老，可担心死哥哥了。”扈成真诚地说。

　　扈三娘低下了头，沉声道：“毕竟西门庆是为我而……我怎么能就当没事发生过呢？这次去清河县，我也要去西门家族。”

　　“好妹妹，西门庆为扈家牺牲不假，可你去西门家族干什么？你还没过门呢。再说了，你就这样一个人去，人家能给你好脸色吗？”扈成担心极了，“不行你还是不要去了，就是要去也让哥哥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必须要给西门家族一个交代呀。”扈三娘眼睛湿润了。

　　“可是西门庆是自愿的呀，你过去怎么交代呢？难道拿命还给他吗？再说了，我听说西门家族也是霸道惯了的，如果以为是我们害死了西门庆，要我们给他偿命了，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过去呢？还是等安顿好了，哥哥跟你一起去吧，好不好？”扈成拉着扈三娘说。

　　扈三娘摇摇头，“不行，这事不可以等，多等一天对我来说就是多一天的煎熬。并且我此行去西门家族，还有别的事。”

　　扈成叹了口气说：“还有什么别的事？好妹妹，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

　　扈三娘摇摇头说：“哥哥，这是我的事，我会处理的。”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怎么能不管你呢？”扈成握住了扈三娘的手说，“西门庆若是在的话，也一定不希望你如此愁苦，他希望你重新找到爱你的人，好好过你的未来人生。”

　　“就是因为他对我这么好，今生今世我都不想再嫁给别人了，我只想做他的妻，所以我去西门家族是想宣布，我跟他曾经有过口头之矛盾，既然他为我死，生不能做他正式的妻，那我愿意进西门家族，做一个亡人的妻子。”扈三娘眼中闪出坚定的光。

　　“你这又是何苦呢？这不是让你进火坑吗？你还没进门呢，西门庆的双亲也没有了，你这样进去算什么呢？没有人会被你感动的，大家只会嘲笑说你傻，无缘无故把自己名节玷污了，好在现在没有人知道，就算知道又怎样，你还没过门呢，就算过门了你也可以再婚配。你不像是如此迂腐之人，何必……”扈成惊得目瞪口呆。

　　“我不迂腐，我只觉得我不可以负西门庆。”扈三娘摇摇头，无比坚定的语气让扈成全身一颤。

　　“你没有负他，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为你的，并且你过得好才是对他最大的回报了，你何必那么傻呢？不，我不允许你这么做，我绝不允许！”

　　“哥哥，你就让我听我自己一次吧。”

　　“什么事我都可以答应，唯独这件事！你这是自己去葬送自己的人生，要往火坑里跳！你以为这样过去西门家族会感动吗？不，他们只会更深的虐待你，让你成为大家的笑柄，你不要去，不要去好不好？”扈成激动起来。

　　“三娘。”扈太公突然出现在眼前，干瘦的手抓着拐杖，全身颤抖，“爹都听到了，如果你一定要去，爹马上就死在你面前！”

　　“爹！”扈三娘哭了起来，“如果我不这样做，我的心永远不会安下来的！求你成全我吧！”

　　扈太公敲了敲拐杖说：“你还涉世未深，不知你这样做并不是不辜负西门庆，而反而倒是辜负了他为你牺牲的一番好意。西门家族只会利用你，虐待你，若你真的爱西门庆，就应该化悲痛为力量！振作起来！让大家知道，西门庆爱的女人是不简单的！”

　　如雷贯耳，扈三娘缓缓抬起泪脸，“爹，其实女儿已经爱上西门庆了，就算不去西门家，女儿也绝对不会嫁人的！”

　　“你不要嫁人就要去西门家守活寡？你这是往火坑里跳知道吗？难道你就不要我们了吗？”扈太公气得不行，“我说话算话，你敢去，我就敢死！”

　　“爹！”扈三娘泣不成声，“你这又是何苦呢？”

　　扈成软了声音说：“妹妹，爹都过来拿命求你了，你还不听吗？”

　　扈三娘如今想的都是西门庆，“我好乱，好乱！”

　　“妹妹！”扈成对着扈三娘跪了下来，“我都跪下来了！你还不答应吗？”

　　“好好，你先起来！”扈三娘哽咽道，“我先去清河县，我会考虑的！”

　　“三娘，你想让爹也跪下吗？”扈太公说完也要跪下去！

　　“我答应你们了！”扈三娘抱住扈太公和扈成大哭起来，心里的痛和委屈，刹那化为眼泪滴滴滚落，直到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