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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记得那年那天,是一个艳阳天,火辣辣的太阳像是看所有人都不顺眼,恨不能把一切地上能动的、被动的东西都烤焦了、烤糊了才甘心。
      我大概八九岁的样子。
      我们全家回乡下宅子里避暑。
      家里的婆婆是一个红绿蓝紫不分的翻白眼婆婆,虽然看着吓人,但是待人却是极好的,对谁都是和蔼可亲的,小孩过来总会往他(她)怀里塞块糖,大人过来了总是笑眯眯的问吃了没呀,到哪里去呀。
      那天的婆婆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心思,给我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穿了一身的红衣裳,挣扎许久之后,还是被迫穿上了红裤衩和红肚兜,去阿耶阿娘那里装委屈,阿耶阿娘却只是对着我一阵哈哈哈大笑,没办法,我只能先暂时妥协,想着瞅人不在的时候,给脱下来。
      所以我从后院悄悄溜了出去,尽量鬼鬼祟祟的,实在是太害怕别人看到了,尤其是村子里那些小姑娘。
      躲在一排废弃的石墙后冥思苦想许久之后,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妙之境。
      “艾玛,老子真是太有才了!”我学着村里二愣子那帅帅的样子,使劲儿的嘬了一口痰,用学了好久了姿势啐了出来,但是嘬的不是很好,吐的时候还哩啦了一些,落在了火红的肚兜上。
      我快速的往周围瞅了瞅,确定没人之后,抹了把下巴,用力踢飞了脚边的什么东西,那一刹那,总觉得丢失的面子又帅了回来,炎热的空气里恰到好处的吹了一阵威风,惬意极了。
      那个绝妙之境还没到,我就出状况了,遇上点麻烦。
      是这样的,我很不幸的碰上了一头老黑牛。
      它那铜铃一样大而黝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我,本来咀嚼的嘴巴甚至都忘记了咀嚼。
      我也不敢动,虽然不知道这老黑能对我做什么,但总觉得它不简单。
      当然我也不敢吵,毕竟此时我形象不佳,鬼知道我吵吵会从四面八方出来什么人。
      大概对峙了半柱香的时间,我灵机一动,觉得黑憨憨应该不会对我做什么,因为我突然想起,当时坐着马车来的时候,我曾经在田间看到有背着大大凉帽的小女孩骑在牛背上过。
      于是我试图挪了挪脚。
      这一蠕动,可不得了了,老黑突然低头用牛角对着我,蹄子往后撂了撂,作蓄势待发状。
      我心道:“不好!这憨憨不会冲我跑过来非要让我骑它吧?我可是恐高啊!”
      于是,也不知怎的,心动比不上行动,我这脑子还没转念呢,脚底已经生风了。
      老黑似乎挣塌了拴着他的那面墙,稀里哗啦一声,只觉得身后地动山摇,我只觉得,我今天必然要命丧于此了,甚至还想好了墓碑上大概会有“享年八岁”这样的词,毕竟给我爷爷上坟的时候,曾经看到过。
      虽然我是城里人,但好在我体力不错,虽然那憨憨绕着小村子传了两圈,但愣是没有追上我。
      以上是幸运的事儿。
      以下是不幸的事儿。
      我气喘吁吁顶着毒辣辣的太阳,绕着小村子跑了两圈,引来了几乎全村的人围观,叹一声我的红肚兜!
      我筋疲力尽挥汗如雨满嘴哇啦哇啦的绕着小村子跑了两圈,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制住那个黑憨憨,惜一句我的红裤衩!
      我隐约听到了阿娘惊恐万分的叫声和我阿耶震惊至极的吼声,可他们也没办法。
      我阿耶是城里当官的,那体力恐怕还不如我。
      我阿娘是大家闺秀,我心里盘算着,在这么惊恐万分的吆喝上五六声,阿娘该晕过去了。
      果不其然,我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跟我阿娘说不要担心,就听到身后嘈杂的喊大夫的声音。
      那一刻,我真的绝望了,小小年纪便体会了世态炎凉的那种绝望。
      就在我以为我真的会在奔跑中结束自己的生命的时候,突然身后轰隆一声,紧接着有什么东西倒了。
      周围还在围观的闲散人等立即发出了“呵”“唔”这种不敢置信的声音。
      我一个漂亮的急刹车,迅速转身,回头,猜我看到了什么?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小丫头!准确的说是那天坐着马车来乡下的时候,曾经在田间看到的,那个背着大大凉帽、骑在牛背上的那个小丫头!
      她一手抵住了牛头!盘带的小黑布鞋,因为惯性擦平了她脚下的地,土都灌到了她的脚脖上。
      那一刹那,我连我们两个人孩子的小名儿都想好了,可她却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她牵着牛走的时候,似乎想回头看我一下来着,又或者是我错觉?反正觉得她的脖子歪了歪,但终究还差那么点,死活没有看到脸。
      真的是####!
      摸了摸自己刚挨了两巴掌的脸,我一脚将已经爬到我身上的苟博义给踹了下去!
      烦死了!马上老子就看到脸了!每到这个关键时刻,总有荀博义这样的沙雕出点状况!不是一脚给我踹醒,一拳给我揍醒,还可能一掌给我拍醒。好的,今天也不例外呢!
      一下气又上来了,我不受控制的又给了他一脚。
      他彻底被我踹醒了。
      “干嘛呀!每天都不消停!钱世仇!明天!明天我一定找山长给我换房!”本来还想着从地上爬起来的苟博义,边说着委屈火气一股脑冲上头来,又一屁股重新坐回了地上。
      “换!换!换!一天说八百遍!经文都抄不完,你敢去山长那里?”我实在是不想说他,但是他这不怕死的模样实在是激起了我的鄙视欲,只得煞有其事的翻个白眼。
      是这样的,我阿娘不是被吓得晕过去了嘛!所以那牛被牵走之后,我也被我家的仆人架走了,根本没来得及道谢,也没来得及看那小丫头一眼。
      当天大夫来了,给我阿娘诊脉,说是发了并发症,必须找什么什么药材什么什么药材,于是阿耶只嘱咐了翻白眼婆婆和家里的仆人要怎么怎么谢谢那户人家之后,就连夜带着我进城回家了。
      此后的机缘巧合,我曾经回去过,但是因为没看到那丫头的脸,又因为那丫头肯定长大了,身形我也认不得了,所以总是失望而归。
      哎!可怜我一片痴心,连我俩孩儿的小名儿都想好了,就叫憨憨。
      “你,你,你,我不换了,你,你要去哪里?”见我起身,苟博义突然认怂,一把抱住了我的腿。
      不得已我又踹了他一脚:“撒尿!你管老子!”
      嘴上说的粗俗,其实我想出去看看月亮,这屋舍里太乱糟糟的了,实在是配不上我与她的那个梦境。
      从架子上取了一坛天子哭,我便出门了。
      坐在高台上等了许久,那片遮着月亮的乌云还是不肯散去,周围那惨淡的月光实在是败我兴致,可怜我酒还没喝一口。
      心想着,不能就这么算了,于是我决定偷摸着去画室一趟,这种心境下,描摹一幅画,该是很有诗意。
      于是我紧了紧腰带,颠了颠手中的天子哭,哪知道竟然没有接住,天子哭果然哭了,白白净净的瓷瓶碎了一地,酒都溅到了我的垮裤上。
      但是我描摹一幅画的兴致还在,我笑了一下,心道:“老子可真是个天才!如此惨淡境地下我还能够如此镇静自若,想来以后从容不惊的称赞定然要安在老子头上无疑了,哎!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路过食堂的时候,突然听到有奇怪的声音,我停下脚步,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打开了食堂的门,随手拿出了火折子,准备随时点着。
      待到奇怪声源的时候,我黑暗中看出那是好几条交缠的身影,而且我还看出最上面的那个人是梁文达,我好想哈哈大笑,但是我忍住了,我深吸了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起火折子的同时,大喊了一声:“救命啊!非礼啊!抓贼啊!走水啦!”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还没等喊,就被梁文达捂住了嘴,所有的声音都重新被我咽了下去。
      哎,梁文达面前,我还是这么弱鸡。
      “呜呜呜,你,呜,你放开我,我不叫了,哎呀,你干嘛!呜呜!”
      在我做了十万个保证发誓祈祷和他百般的示威胁迫警告之后,他终于放开了我。
      “你,你,你干嘛呢?梁文达?”没了束缚之后,我有点飘,竟然上前开口问了什么东西。
      果然梁文达一记眼刀子给我扔过来,并不想回答我的样子。
      我咽了咽口水,怯怯懦懦的挪着步子走出了食堂,并十分乖巧的带上了门。
      最后拍了拍胸脯决定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继续去画室。
      就,晚上的风挺凉的,一路上冻得我瑟瑟发抖。
      好容易到了画室,我终于算是找到了靠山。
      进去,关好门之后我毫不客气的踹了一脚画室的门:“妈的!梁文达我#你奶奶!”
      骂了好一会儿,我才重新想起我是来干嘛的,深吸一口气,微微笑了一下,想来如今我的样子还算从容。
      看着桌上八大山人的《双鹰图》,我重新笑了笑,就喜欢这两只鹰酱诡异幽怨的小眼神。
      白天描摹完之后,我借着上茅厕的机会躲了洗砚台笔墨,没想到苟博义这小子竟然如此不仗义,没有帮我洗!
      不过这会儿我倒是要感激他了,省的磨墨。
      我自认画画还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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