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观玉轩吟》浪花浮蕊

30、巡班

　　这天下午第三节课他们期待了一个月的体育老师终于露面了。
　　一个中年微胖的男人进了教室，也没什么架子，很随意地坐在红色塑料高凳上，手里拿本册子上下扇着玩，“前几周去外面学习了，所以直到现在才和大家见面，我就几句废话，你们想干嘛都可以，只是声音小点让我把话说完。”
　　杨和超把册子卷了卷，在手掌心轻轻拍打着，“这学期体育课呢，我们不以班为单位，从学校给的运动项目中选择一个，完全自由，也不限制人数，我把表传下去，你们班体委下课再给我。”话落，杨和超从册子中抽出张表，就近递给了旁边学生。
　　周暮璟怼怼杨勇的胳膊，“把这给阿玚。”
　　杨勇习以为常地的接过来，“这个星期赶紧过，换位置满打满算才一天，你说你传了几次了？”
　　“蛋儿，你飘了，我们阿玚给你作业抄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多废话。”周暮璟转着笔斜瞟了杨勇一眼。
　　杨勇赶紧把纸条给递了出去，就知道用这一招欺负他，偏偏他还就被这招儿吃的死死的。
　　张源手上也拿着纸条，扭过来冲俩人问道：“青子问你们选什么？”
　　“果断的篮球啊，是吧肥猪？”杨勇冲周暮璟抬抬下巴。
　　周暮璟点点头。
　　“好勒，那我俩也选篮球。”张源转过身子给柯青远回信。
　　没一会儿，给顾清玚的纸条又给传了过来，周暮璟迅速回了，再次递给了杨勇。
　　杨勇这次连话都没说，直接传给了旁边的人。
　　顾清玚打开纸条，笑了笑，又重新折好。草稿纸很薄，可以从倾斜的角度看见两排龙飞凤舞的字夹着行周圆端正的字。
　　‘阿玚，选篮球。’
　　‘我不会。’
　　‘不会我教你啊。’
　　就这样，顾清玚乖乖的在表格上勾选了篮球。
　　每周一的下午第四节是固定的班会时间，也是十九班同学接受明远灵魂洗礼的时刻。但这次，明远出乎意料地没有长篇大论。
　　明远低着头看着桌上的班主任记事本，“这次班会，我就说两个事。一个是，这次考试成绩整个年级都很差，李主任觉得太放纵你们了。所以从明天开始，他会带着老师不定时的巡班，前后门一律不许关，对于上课不认真的同学，都会登记下来张贴到每个班。我希望你们长点心，班上出丑就算了，出到年级那就没救了。”
　　周暮璟翻了个白眼，学校竟整些没用的，尤其以李江为首，妥妥的没事找事。
　　“还有一个是，秋天了，雨也停了。所以跑操也要开始了。高二在后操场，我们在前操场。这个是杨勇负责。好了，剩下的时间自习。”说完，明远就坐在讲台上写东西。
　　周暮璟很不情愿，直到俩人回家的路上，还在持之以恒地吐槽，“有这跑操的时间还不如多开节体育课，光靠这20分钟跑几圈，就可以强身健体了？还没有睡20分钟来的实际。你说对不对阿玚？”
　　顾清玚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得对。”
　　“我也觉得，完全是满足学校自己的安心，一点也没考虑学生的意愿。是不是？”
　　顾清玚继续点头，“说得是。”
　　“前面那四节体育课都打水漂了，学校也没......”周暮璟盯着车站的人影，忘记说话了。
　　顾清玚听着听着没声了，疑惑地看向周暮璟，刚想顺着他目光向前看，就被周暮璟扯到旁边的奶茶店了。
　　周暮璟拉着人站在门店的台阶上，“阿玚，我突然渴了。”
　　顾清玚点了杯蓝色夏威夷，假装不经意地往车站看了眼，就看见林落萧站着那。他移开目光，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了两下脸颊来维持面部表情。
　　大晚上的，店铺没多少人，店员很快就做好了。
　　顾清玚接过来递给周暮璟，“走吧。”
　　周暮璟瞄了眼车站，林落萧还没上车，他转转眼珠，“阿玚，我好像饿了。”为了增加可信度，还按住肚子。
　　顾清玚又去买了份鸡排，周暮璟心里使劲催促着林落萧上车，奈何林
　　落萧跟个木桩似的，大有站到老的既视感。
　　周暮璟正在寻思还有什么借口，顾清玚就抓着他的手腕往车站走，他真怕周暮璟晚上积食，导致难受。
　　“清玚，今天怎么来这么晚，等你了好久。”林落萧看见两人就迫不及待的打着招呼。
　　顾清玚看着旁边喝着水的某位，“没事，路上遇到个小哭包，哄了几句。”
　　周暮璟撇撇嘴，丝毫不觉得顾清玚说的是他，冲着林落萧抬抬下巴，“嫌久你可以先走。”
　　“我就不，认识了清玚，我每天都期待着回家。啧啧，真开心。”林落萧专挑着周暮璟的痛处踩。
　　周暮璟不屑地呵了声，“幼稚的人才比来比去。”
　　“哟，你还知道幼稚这个词啊。”
　　“我不仅知道幼稚，我还知道赵铭。”看着林落萧不说话了，周暮璟知道自己踩对了，嘚瑟地冲着林落萧哈哈大笑。
　　顾清玚一脸淡定的听着两人斗嘴，这种情况自从他和林落萧一起回家后，基本每晚都会上演，一开始还担心俩人吵出火来，结果人第二天又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上了车，林落萧照旧开开心心地和顾清玚聊着天，顾清玚时不时应一句，兜里的手机也时不时震动几下，不用看，顾清玚都知道是谁。
　　和林落萧再见后，顾清玚才不紧不慢地摸出手机，看着上面狂刷存在感的话，觉得某只猪真的是难改幼稚的本性。
　　车窗外不断变换的彩色灯光亲昵地斜拥着顾清玚瓷白的脸颊，在纯稚中洒下几撇妩媚的线条，它们琳琅多姿地堆叠在一起，蜷缩成一朵似开非开地花苞的羞情，悄无声息但又禁不住含娇带弄地溜进看着手机眉梢却不自觉染上情思的人的心间。
　　顾清玚回到家，依旧重复着每天的学习步骤，而远处广场中央的大钟也在繁华的见证下慢慢滑向十一点，用钟声的肃穆之情宣告着混乱午夜的降临，节节路灯均匀地分布在街道上，指引着幻夜中不羁的行人，也拉扯着黑暗下跌宕的灵魂。
　　林立于市中心的寝室楼却呈现出一片与点点灯火不符的黑暗，结束繁多课程的学生们终于如愿地躺进了温柔乡，有的斜倚在床头聊着琐碎小事，有的拿着手机玩的不亦乐乎，有的点着小灯沉浸于闲情杂书，以千奇百怪的方式享受着不含学习的自在时间，黑暗中涌动着畅游学海的挣扎。
　　男寝宿管大爷的门口汇集着一群老师，正中一位精瘦的男子不断地叮嘱着什么。
　　少倾，一群人分散为两两并排走进不同楼层的寝室，一人拿手电，一人揣着记事本，分工明确，在突袭下打了一众住宿生一个漂亮地措手不及。
　　214寝室被突然打开时，正对着门口的杨勇被吓得一哆嗦，随即一束白光就打在自己的脸上，还没来得及藏手机，就听见一个男老师兴奋地说道：“这屋省事，五个手机，哎，躲也没用，刚趴门窗那儿都观察清楚了。”
　　另一个老师则简单粗暴得多，直接上手挨个把手机收进随身带的小袋中，顺便让他们登记了班级与姓名。
　　弄完这一切，两个老师不带一片云彩地走了，还贴心的关上了宿舍门。只留下五个大眼瞪小眼的学生。
　　“发生了什么？是梦吧？”张源忍不住开口问道。
　　柯青远一只手抚摸着另一只手，仿佛还有着手机的余温，“看看你的手，就知道我们经历了什么。”
　　“我有预感明天李江只会更变态。”杨勇生无可恋地盯着上方的床板。
　　不到二十分钟，各个老师就扫完了战场，继而带着战利品到一楼找主任汇报，而被搜刮完的学生则或悔恨、或担心、或愤慨地度过漫漫长夜。
　　一大早，周暮璟刚收拾完，手机就响了，他瞥了眼是个短号，还以为是传销就没理，可没一会儿，手机又锲而不舍地叫了起来。
　　他停下系鞋带的手，摸出手机很不耐烦地先发制人道：“不买保险不办卡，不听安利不租房，不学英语不报补习班，腰好肾好哪都好。”说完准备挂掉时，那边快速地吼了句，“你他妈说相声？”
　　周暮璟挑了挑眉，“铁蛋？”
　　“连你同桌声音都听不出来？我要你什么用？”
　　“你一大早打电话就说些有的没的？”周暮璟夹着手机弯下腰继续系鞋带。
　　“呵，我来拯救你的。今天别带手机，学校在严查。”杨勇想到昨晚就一脸悲痛，又补充道：“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拿着饭卡抱着电话的我就是最生动的诠释，这都是前辈用血和泪给你们铺的路。”
　　周暮璟一听就猜到昨晚他们手机被收了，“啧，你们就没锁好门？”
　　杨勇抹了把脸，“男生宿舍根本就他妈没锁，门上还臭不要脸地开了个窗。”
　　“好吧，节哀。我得给阿玚打个电话，不和你说了。”话落，不顾那边的痛斥，周暮璟迅速挂了电话，点进班群连发了几条信息，又拨了号出去。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暮璟，怎么了？”
　　“你到哪了？”
　　顾清玚往窗外看了眼，“还有三站吧。”
　　“那行，我先下去买早饭，在路口等你啊。”周暮璟推开门往楼下去。
　　“嗯，我知道了。”
　　等顾清玚到了路口，周暮璟已经等在那了，“怎么没背书包？”
　　“搁家呢。”周暮璟把手里的早饭递给顾清玚，“手机呢？我拿上去，学校在查。”
　　“哦。”顾清玚应了声，掏出手机，看着人快速跑上楼。
　　等两人上了五楼，远远地就看着明远拿着个金属探测仪靠在门口，旁边有几个因为来得早没接到消息而被收了手机的走读生。
　　“哎呦，学校还真的下力度啊。”周暮璟看着这架势，一脸赞叹。
　　顾清玚提醒道：“明远看着你呢。”
　　周暮璟赶紧收了收表情，乖乖走过去，非常配合的张开双臂让明远扫。
　　明远上上下下地扫了两遍，才不得不罢休，“还真没有，行了，进去吧。”
　　到了顾清玚，明远就摆了两下，就让人进去了。周暮璟心里狂感叹，他家阿玚的待遇就是好。
　　回到座位，周暮璟先抱着杨勇的头揉了几圈，又啪啪和杨勇击掌，“铁蛋，没白疼你，我的好同桌。”
　　“呵，重色轻友。”杨勇不吃周暮璟发射的彩虹屁。
　　周暮璟摇摇头，满脸可惜，“那可糟蹋了我给某个蛋买的饭团，唉，只能问问源子吃不了。”
　　杨勇一听饭团，立马抱住了周暮璟的胳膊，“猪哥，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么玉树临风、年少多金的人，真的，你看我真挚的眼神。”
　　周暮璟嫌弃地抖落开杨勇的手。
　　前面的张源也扭了过来，“猪哥，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伦家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我需要呼唤阿玚。”周暮璟这回狂抖鸡皮疙瘩，但看着对面那两双满含希冀却又带着点可伶的目光，周暮璟妥协了，“下自习找阿玚拿，还有青子一份。”
　　“得嘞。”两人纷纷抱拳，全然没有书中所说的‘不受嗟来之食’的那种清骨正气。
　　上自习前，明远看着桌上唯有的几部手机，又不禁觉得走读生无比令人省心，“住读生好好向走读生学学，看看你们昨晚，手机装了一大箱还有多的。你们这周长点心，别刚被收了手机又被贴在墙上。”
　　底下的人很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住读生就是前面360度的摄像头，哪哪都好，浑身闪耀着圣人的光辉，简直就是他们的再生爹娘，没有他们昨晚的牺牲，就没有今晚回家的快乐，住读生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