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与玫瑰》云间碎雪

2、Chapter 2.

　　1.
　　门被主人转身甩上了，发出了委屈巴巴的一声。
　　黎簇原地愣了半天，跟正在地毯上吃饱了优雅舔毛的三十对视了一眼。
　　三十用睥睨凡人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黎簇一会儿，鼻子里抽了抽气，连口气都没舍得哈，没有打算在此人身上再多浪费一丁点时间，单单就撇了一眼，转身把后腿别过来继续舔。
　　算是给慌乱逃跑的申医生找回来了一点面子。
　　黎簇皱了皱鼻子。
　　真不礼貌。他想。
　　申赫舍得给小猫烧钱，抓板爬架摆了一排，下面都刻着小小的30，是小白猫的大名。但都看着挺新的，估摸着没被主子宠幸过几次。小白猫身子底下的反倒是个旧旧的浅棕色的厚厚软垫，看着像个包子屉的样子。
　　黎簇看了一眼床上的雪白包子抱枕，尺寸正好。
　　申医生看着清冷又寡淡，可是房间里怎么处处透露着一点幼齿的味道，淡淡的消毒水味儿在他家里闻起来像能起很多泡泡的洗手液，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洗澡的时候还会用粉色的宝宝爽肤粉。
　　连带着申医生一早起来怀疑人生的眼神。
　　黎簇富有恶趣味的给申医生留了一张纸条，伸了个懒腰后心满意足。

　　2.
　　申医生的职业生涯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首先是吃冰镇西瓜吃坏肚子的麻烦小朋友，哭包小豆丁战斗力卓尔不群，有一副好嗓子。
　　申赫第三次扎错了挂水的针，他觉得这事不能单怪小豆丁。
　　小豆丁眼泪都哭干了，也没力气乱嚎，就只能看着他泫然欲泣，软趴趴地叫了一声：
　　“哥哥。”

　　3.
　　申医生的脸腾地烧起来了。
　　昨晚上他不就是被那位年纪轻轻的大爷被弄到眼泪落不下来，都只能含着，眼尾红通通的。
　　咬着嘴唇不肯出声，别别扭扭，还偏偏听见上面那位没品地趁人之危，有一声没一声地叫他哥哥。
　　只能把脸偏头埋在枕头里，一遍一遍地被人摸索着唇角。

　　4.
　　水瓶挂好了，小豆丁年轻的爹娘眼神都怪怪的，申医生心虚，从口袋里摸出来一盒儿童创可贴给小豆丁贴多余的针眼，没想到又顺手拿出来了一个蓝胖子的猫猫创可贴。
　　他这回有点儿恼了。
　　怎么还阴魂不散呢？
　　换了个黄澄澄的大鸭梨小绷带，这才好一点，只不过胖胖的鸭梨都有一个小腰窝，不仅像在笑他，还笑得直不起腰。
　　他真的没辙了，木着脸递给了小豆丁一根苹果味儿的棒棒糖，把小豆丁弄得抽抽搭搭。
　　申医生又逃回了办公室，拿手无奈地捂上了脸。

　　5.
　　实在是....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申医生看着电脑前一棵幼幼的仙人掌，忽然想起来了两个月前的一个病号。

　　6.
　　苏万在黎簇再次被点名之前及时意识到了不对，但还是晚了，教授在五秒内疑惑地赶去太平洋把漂浮不定的黎簇拽回课堂：
　　“黎簇，你走什么神呢？”
　　黎簇迷迷瞪瞪地抬起了头，一脸睡眠不足，像只没精打采的小老虎。苏万贴心的把他的课本竖起来，冲教授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好学生笑容。
　　苏万扭头看向黎簇，在课本下面压低声音问他：
　　“你别告诉我你昨天晚上去找小医生了，你要是承认了，以后作业别想借鉴我的了。”
　　黎簇撑起头来，顶着两个黑眼圈回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小，只是嘴角要快咧到耳朵，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十分的欠揍。
　　但苏万是文雅人，文明的跟黎簇不是一个级别，不要脸程度就更不是了，他把书卷起来要敲他，但是半路就碰倒了面前的课本，桌面发出了咣当一声。
　　被吓到的张薇薇在前一排回头奇妙地看他们两个了一眼，不明所以。

　　7.
　　晚课的间隙下课铃一响，黎簇提着书包要走，临走前对着老实巴巴的苏万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最终乖乖的苏万终于答应了帮他签个到。
　　顺便多嘴了一句：
　　“你爸要是知道你旷课去找小医生，估计能在砍你一半生活费，到时候别来找小爷借钱。”
　　黎簇回头又欠的挑眉毛：
　　“他就是打断我的腿，我不是还有申医生呢嘛？”
　　简直臭不要脸，苏万没眼看这人继续秀道德下线，赶紧摆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8
　　张薇薇在黎簇迈出门的时候跟上了他。
　　“黎簇。”
　　被点名的黎簇偏头看了女孩一眼，女孩脸上都是满满的疑惑，有一点儿迷迷瞪瞪的害羞：
　　“你之前总看我的，为什么现在不看了。”
　　幼儿园里的言论从女孩嘴里脱口而出，说完脸上就红了一片。
　　张薇薇是从军训的时候就出名全院的清纯院花，顶着一身蓝色军训服都遮不住的颜值，的确是小小地拨弄过黎簇这个见一个爱一个的这类花花公子，只不过花花公子哥现在自认名花有主，对院花姑娘半点想法也没有。
　　小医生昨晚上叫得太好听了是占大比例的主要原因。
　　黎簇没管姑娘的一片小红脸，脑袋里满满的都是活色生香的小医生，他看着张薇薇一会儿，努力把想往天上翘的嘴角拽下来，抿成一条欲盖拟彰的直线，跟拍苏万似的拍了拍薇薇院花的肩膀，把人拍的一缩。
　　他郑重其事地胡扯：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9.
　　结果话还没说完，后面正赶着课间隙出来续壶茶的教授转出来了。
　　老教师兢兢业业，眼睛毒的像鹰，一眼把看着就鬼鬼祟祟的黎簇揪出来，第一感觉不太对，端着杯子在后面遥遥的喊了声：
　　“黎簇！”

　　10.
　　黎姓兔崽子撒腿就跑，在路上不要命的抽空看了眼微信，可惜消息满满的，却没有他想象中的好友申请。
　　兔崽子边跑边想着：他会不会有点害羞？

　　11.
　　申赫回了家，在自家门锁前纠结了十分钟，最后还是转开了。
　　屋里是傍晚单薄的黑，静悄悄的没有动静，三十听见门声叫了一下，有点儿发绿的眼睛从黑暗里探出来，爪子和尾巴都窸窸窣窣的。
　　好像没别的体积特别大、还极其不要脸的活物了。
　　申医生松了口气，反手摁开了玄关的灯。
　　一块带着鬼脸的大饼干忽然被照亮了，申赫的手被吓得一抽。
　　眯起眼睛来看，整张不规则的便签被一块蓝胖子的创可贴粘在墙上，才被草草涂黑的饼干下面有一行小小的微信号，末了落了龙飞凤舞的“黎簇”两个字，最后有一个看着很顶天立地的鸭梨小表情。

　　12.
　　申医生想起来那句：“我会负责的。”
　　……
　　负个鬼。

　　13.
　　他把那张小纸条揭下来，顶着问号脸看向了屋里唯一一个活物—三十身上。
　　三十没什么战略性的建议，不太满意的叫了一声，懒洋洋地在沙发扶手上停下来，毛茸茸的雪白尾巴往下甩，示意申赫赶紧去铲屎添粮。
　　申赫把小纸条胡乱塞进口袋里，从沙发上强行挪走的时候冲三十抱怨：
　　“下次他要是敢来，就挠他。”
　　主子说：“喵。”

　　14.
　　黎簇跟自愿去加夜班的申医生刚好错过，在门口听了半天三十的挠门声，才意识到小医生大概还在医院兢兢业业。
　　他把脑袋贴在冰凉的门上听着小白猫挠门，忽然轻轻地勾了嘴角。
　　黎簇几乎能想象得到小医生脸红逃走的样子，又不肯回来，是怕看到昨晚的痕迹吗？
　　可是他今早倒是很好心地帮他收拾了。
　　他的对小医生罕见的占有欲占了七分上风，剩下的三分，大概都是一只小狼狗的虚张声势。
　　黎簇站起来，拍了拍书包上的灰，课都翘了，再见不到小医生就太亏了。

　　15.
　　小护士敲了申赫的门，轻轻的提醒了一句：
　　“申医生，有人找你。”
　　申赫揉揉太阳穴，刚要起身，就见到了正推门进来的黎簇，顿时愣在了原地。
　　好巧不巧。

　　16.
　　申医生过了看童话的年纪，只不过是因为儿科医生的身份，办公室里才有几本童话书。
　　小狼狗闯进来怎么办？
　　现在这几本童话书成了教参，可是他该打开哪一本？狼外婆吗，还是小兔子乖乖？
　　小医生很明显慌了神。
　　他最后选择用了自诩熟练的成年人方式伪装自己，忍住没从身后书架上抽出一本童话故事现场临摹。
　　“你怎么来了。”他说。
　　黎簇回身慢慢地带上门。
　　他垂着眼睛看地板，然后才把目光慢慢挪动到申赫身上，就很直接：
　　“我想你了。”
　　黎簇忽然像只软趴趴的小奶狗，用爪子挠向申赫最柔软的地方，并且把自己的肚皮翻了过来。

　　17.
　　假的。
　　肯定是假的。
　　申赫闭了闭眼，攥紧了几根手指。
　　昨晚黎簇明显没折腾够，小孩儿的体力好到发指，一旦开始就很难结束叫停。申赫喝了酒，昏昏沉沉，被翻来覆去几次，实在受不住了，才算被放过。
　　兔崽子秉承天性食髓知味。
　　申医生头皮发麻。
　　他是来找他上床的吗？
　　在……办公室吗？

　　18.
　　这没轻没重的小朋友这么麻烦。
　　怎么办，他有后遗症了。

　　19.
　　“我们…我们之间都是误会。”
　　申医生站在原地不动弹，用大人的口吻对着黎簇说道，语气冰凉疏远。
　　他总是在没把握的时候才用不常用到的年龄来装腔作势。
　　黎簇听着这语气怪怪的。
　　他绝对是害羞了，过了一会儿黎簇得出结论。

　　20.
　　“没有。”
　　黎簇一只手抓着帆布书包带，与这个一半是小朋友检查室的房间里格格不入，有点束手束脚。
　　他慢慢说。
　　“我喜欢你。”

　　22.
　　申医生呛了一声，然后一连串咳嗽了半天。
　　他还没想到这茬。
　　喜欢。
　　原来还不是临时起意，露水情缘？
　　老师教他怎么做医生，可是学校里的教授没教过他怎么带孩子，包括跟小朋友谈判。
　　还是在自己处于弱势的情况下。
　　申医生闭了闭眼，这真的很麻烦：
　　“我们…..我们谈谈。”

　　22.
　　黎簇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有惊讶，还有慢慢翘起来的嘴角：
　　“谈…谈个恋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