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目标今天犯病了吗？》临墟里烟

47、城市之光（8）

　　轰——

　　憋了很久的闷雷终于响起，雨在刹那间倾盆而至。风穿过城际列车张起的侧翼，发出呜呜的声音。

　　陆岐脸有些白。

　　刑策将频道的声音调大，稍微盖过了风雨的呼啸。

　　“据天体运动研究所预告，XTN0年X月15日凌晨2时X星将穿越双子座流星群最盛地点。专家表明，此次双子座流星群最盛期处于新月时期，若无异常天气干扰，可清晰观赏双子座流星群的壮观景象……”

　　“下这么大雨，估计是看不成了。”刑策开口道。

　　陆岐没有说话。

　　“说起来，我还没有亲眼见过流星群。”刑策又道。

　　陆岐沉默了一下，说：“流星群对于上镜城来说很常见。进入上镜城之后，异常天气会减少很多，观赏流星群的几率也增大不少。”你进入上镜城之后就可以看到了，最后这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刑策“唔”了声，目光在光屏上停了一段时间。

　　半夜，刑策突然醒过来，他从睡袋里爬出来，却发现陆岐不在床上。

　　黑暗中，一个身影倚靠在小窗边。玻璃是合上的，但是有淡淡的光线从外头晕进来，将陆岐的面部轮廓镀了一层薄薄的银边。

　　“在等流星群？”刑策突然出声。

　　陆岐吓了一跳，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慌乱，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他点点头。

　　手心里略微出了点儿汗，微型摄像机凉凉地咯着他。

　　“不是说上镜城能够经常看到吗？怎么还在等？”刑策顺着他的视线往外面看去。

　　雨来得快走得也快。

　　“把窗户打开点儿吧？”刑策将毛玻璃扣开。

　　即使是夜晚，在暴雨侵袭过后，天气也显得格外明朗。风不再是湿冷阴寒的，反倒是清爽中透着一点儿凉意。遥挂在天际的白亮月盘是上镜城的标志，此时也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浮在墨黑湿润的天空里飘飘摇摇，像是下一秒就要坠落下来。

　　“会来吗？”陆岐低声道。

　　“会吧。”刑策顺口接了句：“一块儿等吧，我还挺想看看这流星群的。”

　　他本来想随意和陆岐聊些什么，但可能是夜晚太静谧了，刑策突然没了想说话的心情。他有些疲倦，不是身体上的，是从心里慢慢涌上来的疲惫。

　　他斜斜靠在窗边，侧头向外面看去。

　　流星雨。

　　好像曾经有个人跟他说过，流星雨是彗星分裂出的碎片，在引力的作用下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一头撞入了其他天体的轨道中，最后坠落。

　　可他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差点儿要耷拉着眼皮睡过去了。陆岐抬手碰了碰他的胳膊，脸上带了些期待。刑策往外面看去。

　　有一道流星一闪而过。

　　然而不过须臾，大片大片的落星从穹顶降落，像闪光的流线在墨黑的天空中游走，橘黄色的光影一刹那映亮了半边天空。

　　真像烟花，还带着声响。刑策愣怔地看着那一道道坠落的星子，有不知名的情绪在胸腔之中鼓胀着。

　　他好像一瞬间就要触碰到什么了，那些落下的彗星碎片除了在天空中闪过，还在他的记忆中亮起荧荧的火光。

　　他听见了心脏的跳动声，血液在流窜，炸起的脑仁好像不断在叫嚣着什么，亦或是在提醒着他什么。他猛地摁住了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陆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乌黑的眼瞳里装满了慌乱。

　　“陆……”他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来一个音节。

　　陆岐极迅速地扶住他，瘦削的肩膀抵着他的胸膛，声音里有一丝不安：“我在。”

　　刑策原本低着头，闻声眯了眼睛看他，眼里是沉沉的黑色。

　　陆岐突然觉得这一刻的刑策很是陌生，似乎与那个喜欢插科打诨而且总是喜欢故意逗他的人截然不同。

　　可是他看起来又很是……悲伤。

　　浓重的情绪好像从肩膀抵着的地方溢出来，一点一点地上涨蔓延，最后慢慢地蒙住了陆岐，即使肩膀抵着刑策的胸口，他却觉得自己离他很远很远，远到隔了万水千山。他挣脱不开这种奇怪的情绪，压着的心里蓦然窜起来一层火气。

　　他猛地扳住刑策的下巴，然后毅然决然地吻了上去。

　　牙齿磕伤了嘴唇，有淡淡的血腥味儿弥漫出来。

　　毛玻璃打开的半边是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中间夹杂着火流星坠落的声响。

　　明明很嘈杂，陆岐却觉得自己正沉在一处碧绿的湖水之中。涟漪层层泛过，凉凉的碧水一点点淹没他的口唇鼻眼。

　　然而心是飘飘摇摇的，像那轮白润的月盘，将掉不掉，最后被云雾掩盖，淡淡的，很是悠然。

　　大概是因为列车早就经历过许多次这种突如其来的天体景象，因此采取了不少措施避开了流星坠落的方向，以避免撞上这些破碎的彗星从而产生事故。城际列车平稳地穿行在云层之中，离那些坠落的流星很近，看起来完全不担心会被陨落的天体误伤。

　　刑策推开攀附在他身上的陆岐，抬手抹了一把唇上流出的鲜血。

　　陆岐僵硬地站在旁边，像是愣住了，继而蹭地一下从头红到尾。即使是在橘红色的夜空映照下，还是能看出他脸上不同寻常的热度。

　　他喉头上下滚动了几下，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刚才的举动，难道要直接说，他是因为不开心？

　　刑策抬眼看他，陆岐摸不清楚他眼里的情绪，只觉得气氛异常诡异，刑策也好像变得更加奇怪了。

　　“你喜欢我？”刑策说话的声音有些哑，然而说出了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一愣，刑策拧了眉。

　　“不……谁说的！我……就是……”陆岐语无伦次，他从来没这么慌乱过，但是越着急他越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喜欢刑策吗？喜欢一个废都难民？而且还是只认识了半个月的什么都不了解的男人？

　　他觉得回答应该是不，可是那样该怎么解释自己刚才的举动？

　　他虽然骨子里流淌着自由与无序的渴望，但是却没那么不理智。他不可能为了追逐刺激而突然爱上一个陌生的闯入者。

　　可是……为什么会突然失控了？

　　他自己也解释不清，只能嗫嚅着从嗓子里蹦出几个不成语句的词。

　　“那你不喜欢我？”刑策又问。

　　“不是……”他立刻否定，然后又是一愣：“我不是这个意思……”陆岐懊恼地蹙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