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目标今天犯病了吗？》临墟里烟

30、困在高塔里的“公主”（7）

　　到达福斯特城时，正值黄昏。

　　常年被迷雾和阴雨遮挡的暗色天空罕见地布满了夕阳渐落生成的晚霞，然而橘黄的天空并未将这所色调阴暗的围城彰显得温暖一些，泥泞的石板路，破碎的城墙，从城正中穿越的弯曲沉黑的河流静得如一汪死水。

　　这所城市大多由灰色的石头和砖块堆砌而成，随处可见的是衣着褴褛的孩子和老年人，被架着豪华马车奔驰而过建起的泥水泼了半身。在高地之上的是一处精致华贵的城堡，墙壁是截然不同的白色，那是莱恩公爵的城堡。

　　但显然最惹人注目的不是这些，是那座屹立在城堡身后塔尖高耸，似乎要刺入苍穹的灰色高塔。

　　密密麻麻的绿色藤蔓从地下爬上塔身，张牙舞爪地包裹住这一座特立独行的建筑。

　　距离宴会还有两天，艾利克斯的精神比之前好了不少，但是身上留下的伤痕仍旧深刻。他从一踏进这所城就面色苍白，刑策有些担心，找了家相对比较干净的住处将他安顿下来，独自一人去往莉娅留下的地址和她碰面。

　　莉娅没有想到他们会耽搁了这么久，一见面就开始抱怨，刑策只说是艾利克斯的身体不太好，急着赶路不太好，莉娅才讪讪作罢。

　　她挥手叫人送来了热汤和面包，满脸的开心：“你绝对不会想到，这次的报酬是多么的丰厚！”

　　刑策无奈笑道：“不要再卖关子了，Z是怎么安排的？”

　　“不要提那个该死的家伙了，一来到福斯特城他就怂得像条老狗，我把他送到监察厅，很快什么都交代出来了。”莉娅压低声音：“不过恐怕不知道，他之前就犯了很大的事儿，据说是得罪了莱恩公爵，不知怎么的居然让他逃出来了。”

　　“监察厅刚一定罪，莱恩公爵手下的人就过来了，直接将人送上了绞刑架。”

　　刑策微微点头。

　　莉娅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递给他：“这是你的那份报酬，这回可够用上好多时间了。”

　　刑策没有推拒，他想起那座奇怪的高塔，问道：“玫瑰城堡的那座高塔是隶属于莱恩公爵麾下的瞭望塔？”

　　莉娅哈哈笑：“嘿！哪座瞭望塔会建得那么精致啊，据说那是公主的住处！”她又摇摇头：“不过，我是不大相信的，放着舒适地城堡不去住，要去住那座看起来像囚笼一样的灰色高塔，公主是疯了吗？”

　　刑策闻之沉吟不语。

　　和莉娅告别之后，他路过一家布匹店，他想起莉娅刚见到他时满脸的嫌弃，距宴会也没有几天了，走过了一段距离又拐回来记下来地址和店名。

　　回到住处时，艾利克斯正拎着茶壶一脸的不知所措，身前是洒落一地的碎茶叶，桌上还有翻倒的牛奶罐。

　　他一扭头看见刑策，像是看见了救星，眼睛唰地一下就亮起来，但是语气里带着委屈：“刑，我想倒杯茶……但是不小心弄倒了……”他说话比以前顺了不少。

　　刑策看他这副模样，突然“噗”地笑出了声，他接过艾利克斯手中的茶壶，又收拾好乱七八糟的地面和桌子。艾利克斯时时跟着他，跟个小跟班似的。

　　刑策每次一转身就看见他认真的表情，没控制住屈起手指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艾利克斯懵懂地捂住了被他敲过的额头，大眼睛里满是不解，看见刑策眼里的笑后，才猛地反应过来，“蹭”一下扑到了刑策的背上，去拽他短短的发梢。

　　“要和我一起去宴会吗？”刑策突然问道，又补充道：“还有莉娅，我们三个可以一起去。”

　　艾利克斯手上的动作停住了，“宴会？”

　　刑策没看见他的表情，兀自点了点头。

　　艾利克斯沉默了一下，手指穿过他有些硬的发梢，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和眷恋：“好啊！可是你不要离开我……”

　　刑策无奈地笑。

　　翌日一早，刑策便带着艾利克斯一起去昨日他看见的那间布料店，门外有几个小女孩拥挤着探头去看玻璃橱窗里摆着的衣架，那是一件玫瑰色的长裙，裙摆曳地但并不显得拖沓，剪裁利落，用黑色蕾丝缠成的玫瑰从腰际层层堆积到裙摆底部，看起来很是精致，艾利克斯进去时，眼神不自觉地飘到上面停了一瞬。

　　“有什么喜欢的吗？”刑策问他，艾利克斯眼神克制地在那些衣物上停了一下，摇摇头。

　　刑策挑眉，没有说话。

　　刑策随便试了几套礼服，艾利克斯始终撅着嘴，一副很是挑剔的样子，刑策很少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故意拿了一件看起来非常奇怪的燕尾服，果然，艾利克斯眼神变了，他有些嫌弃地看了那件灰扑扑的衣服，仰着头穿梭在挂满了的男士礼服衣橱间。

　　他随意地取下几件看起来不错的衣服，一股脑塞进了刑策怀里，那件他自己拿的衣服被艾利克斯甩得远远的，刑策哈哈大笑，他还带了些嗔怪地瞅了刑策一眼。

　　艾利克斯品味的确不错，总之刑策换了新的衣服出来之后，总算是从他眼里看到了满意。

　　二人从店里出来时，刑策还被一个路过的卖花少女抛了个飞吻，刑策无奈地摇头轻笑。艾利克斯面上不太好看，凑到身边挽住了他的手臂。

　　快到住处时，刑策停住脚步，对艾利克斯道：“你先回去，我有一件事情忘了做。”艾利克斯一脸诧异，但还是乖乖地先回去了。

　　刑策原路返回，将那件艾利克斯无数次眼神停在上面，却又装作不在意地移回视线的玫瑰色长裙买了下来。刑策藏得很好，艾利克斯一直没有发现异常，直到吃过午饭后，刑策将那件包裹好的衣服递到了艾利克斯的面前。

　　“送你的，打开来看看喜不喜欢。”刑策眼神温和。

　　艾利克斯脸上带了几分迷茫，他慢慢地拆开包裹，长裙慢慢显露出来。

　　有一瞬间，刑策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惊喜，但惊喜很快消失了，他的眼神沉沉，面上是一种极为奇怪的表情，像是开心，又像是厌恶。

　　他抖落开那件华美的长裙，裙摆如流水一样滑落在眼前，黑色玫瑰像真的一样，一簇簇在裙子上盛开。

　　刑策拧了眉，艾利克斯的表现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喜欢。但说是厌恶，却也不对。

　　艾利克斯的手指划过那簇玫瑰，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他把长裙狠狠地甩了出去，绿宝石样的眼睛盯住刑策，声嘶力竭地吼：“不喜欢！我一点儿也不喜欢！”

　　他像只困兽一样在原地打转，昏头转向，却仍旧在身上竖满了刺。刑策大惊，他上前一步，艾利克斯却慌张地低了头后退，他抬起手臂马上就要再次咬上去，刑策大步上前，将人的双臂固定在怀里，他看着艾利克斯苍白的脸，眼神坚定：“没关系，不喜欢就不喜欢。”

　　艾利克斯一头撞向他的胸膛，发出“咚”地一声，刑策一手束缚住他的双臂，另一只手轻抚他的后背，嘴里不断重复着那句话：“没关系，没关系……”

　　不知道过了多久，艾利克斯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

　　睡觉前，刑策坐在床前擦刚洗过还未干的头发，那件长裙已经被他扔了出去，艾利克斯也沉沉睡去。

　　为什么艾利克斯会突然这样？那晚或许是因为创伤后应激反应，但是这件长裙又是因为什么？白天的时候，他明明很是注意那件衣物，他就是误以为艾利克斯会喜欢才擅自决定将那件衣服买下来。

　　他蹙眉，再一次叫了系统，然而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

　　门外传来细微的响动，刑策取开门，却看见艾利克斯光着脚站在门外，他穿着刑策的睡衣，因为不合适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刑策一度要他换下，但却被拒绝了，那件衣物到现在还穿在他的身上。

　　“怎么了？”刑策有点儿担忧，先让他进来。

　　艾利克斯一言不发，他窝在刑策的床上，抿唇睁着眼睛看他。

　　刑策叹了口气，伸手关了灯，躺在他的身侧。艾利克斯慢慢地移过来，脸贴着他的手臂，月光地下，他的脸白得惊人，绿莹莹的双眼清透得发光，刑策像被蛊惑了一样，抬手盖住了他的双眼，艾利克斯卷翘的睫毛刺挠着他的手心。

　　“睡吧，别怕。”

　　过了半晌，刑策以为他已经睡过去了，艾利克斯却突然出声：“刑，我不想去宴会了。”

　　刑策垂下眼帘，“好。”

　　夜凉如水，月亮的清光倾泻而至。

　　明天就是莱恩公爵的宴会，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线索。

　　不管怎么样，夜总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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