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都》舒轲

3、现世之“离”

　　沥沥雨淅，艳艳光迷，苕苕柳姿，鸣鸣蝉音。转眼已是盛夏光景，窗外的蝉鸣越发士气高扬，此起彼伏地吹响着夏日的独奏进行曲，刚巧也可以当做外公的出院欢送会。
　　在医院已经折腾了近两个月，消毒水的气味我可不想再闻了。
　　“咳咳咳……咳咳咳……”
　　时隔两个月回到外公家中，一开门就被满屋子的灰尘给呛得咳嗽不止，趁着这档口，母上提议说：“爸，您看您一直一个人住这里，您也这岁数了，何况这次还伤着了腿，这万一晚上起夜有个什么闪失，我们找谁说去是吧~”
　　“对呀对呀！您一个人住我们实在不放心，且不说别的，这买菜做饭就成问题，您看上我们家住一阵如何？”我随即附和道。
　　外公环顾屋内四处，抚着墙面，长叹口气道：“也罢，就依你们的吧，我这老头子不中用咯，末了也只能听儿女的调配咯！”
　　我们仨也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
　　幸好我们自己家还有三间房，不会委屈了我们的大国宝。
　　正好我在放暑假，学校里导师也无事烦恼，于是就整日陪着外公打扑克，时不时也遵医嘱锻炼身体，出门放风，可烈烈灿阳实在让我们避无可避，又只好躲在家里吹着冷风度日。
　　这天，街道办事处主任辗转找到我家，给出院的外公送上迟到的慰问，特意把全区仅有的几个平安家庭的称号牌匾给到了我们家，着实让我们受宠若惊。
　　“平安家庭，人人安宁……”
　　念着礼品上的字样，真想回到出事之前，我们全家齐全的时候啊。
　　又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个月。
　　离开学不到一个星期了，该准备收拾东西了，想着想着便开始翻箱倒柜了。
　　“咦，瞧我发现了什么！”
　　我盯着手中的这枚镶着玉石的宝戒，心想莫不是咱们家祖传的宝物呐。接着又看到玉石背面好似还刻着字，等等，好像有个槿字！
　　还没待我细想，母上已经从我手里把戒指给夺走了。
　　“瞎翻什么呢，这也是你能碰的？赶快去收拾你自己的东西去吧。去吧去吧。”
　　“哦，好吧。”
　　虽然我越想越不对劲，不过转念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收拾完东西睡觉！
　　咦！我怎么又来到了这个地方，美人姐姐你要说什么？不要走啊！你说清楚再走好嘛！
　　只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尖叫！我猛地惊醒。
　　声音是从外公的房间传来的，我边揉眼边踱步过去，走到门口，哈欠还只哈一半就被我生生的吞进了肚子。
　　爷爷一动不动地倒地上了。母上在旁边想扶也扶不起，急得直跺脚。
　　我赶忙冲上前去搭把手，协力把爷爷扶上了床。不多久，120就来了，于是乎，我们全家又再一次回到了老地方。
　　幸而只是擦伤，没有伤到脑部神经，虽然腿部又要重新上夹板，不过也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行不行！我不同意！什么要把爸送到养老中心？这怎么行！说什么我也不会同意的！坚决不行！”
　　“你做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又不是不要咱爸，不管咱爸了，只是换个能更好照顾咱爸的地方啊，平时有空我们又不是不能去看望，送点吃的用的不也可以？”
　　“话是这么说，不过养老中心养老院什么虐待老人的电视上还经常放呢，怎么说我也不放心，不行不行！”
　　“你这么说就一叶障目了啊，又不是只有一家养老中心养老院，我们去挑家服务最好的不就完了，总不可能每家都虐待老人吧，你说对吧。”
　　“就算能找到一家服务好的，不过咱爸也不一定会同意啊，他执拗起来可是十头牛都拉不动的啊！”
　　“总要试过才知道嘛，再说上次去你家住不就同意了，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母上和舅舅争执了半天才达成一致。
　　回到病房，我们坐等外公醒来把这个大家商量好的决议告知他，我心想这可又得是一场“血雨腥风”了呀！
　　不过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外公就已然欣欣然同意了。
　　这可让我着实不得其所，莫非是外公想自由？想解放？
　　日子也终于盼来了出院——进养老中心的重要节点，这不，一大早外公就兴奋的起来“梳妆打扮”，活脱脱一副少女去见少年郎的模样，舅舅还笑话说这真是开启了洛爷爷的寄宿生涯呀！
　　把外公羞得一路上都没有搭理我们，只差没掉头回医院了。
　　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养老中心，真希望外公今后在这里的日子也能如这一路畅行的车程一样平安顺遂啊。
　　“什么？要和人同睡一间屋？”
　　“是的，因为我们这老人基本上都住满了，目前剩下的都不是独间，只能和其他老人家共用一间房。”
　　“那目前有没有老人想要退房的呢？或者有没有老人愿意和其他老人共用一间房呢？腾出一间给我们家爷爷的呢？因为我们家老人性格确实有点犟，怕万一和其他老人发生矛盾，发生什么就不好了，你说对吧？”
　　“唔，那好吧，我帮您问问，不过我不敢保证其他老人家愿意哦。”
　　“好的好的，感谢感谢！”
　　又经过一番折腾，带着外公把养老中心里里外外给转了个遍，发现这家养老中心确实不错，既有读书室还有电脑房，不仅设医务间另有心理咨询站，再者还有棋牌厅和健身馆以及茶屋……真的是五星级宾馆的标配啊！
　　外公看了也十分满意，连声说好！
　　“咦，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外公问道。
　　原来是一群大学生志愿者在给老人家义务理发和做手工小组活动。
　　真有意思！看着老年人脸上抑制不住的开心，我心里也不禁畅想未来的老年生活，老了若是能进这样的养老中心说不定还能延年益寿呢！
　　回到前台，询问大堂经理是否有老人愿意调动，本来外公都抱着和其他老人一起同住的想法了，没成想，居然还真有一位老人愿意换房间。
　　原来要换房间的这位老人本来就是住在要换动的这间的，这两个老人本就是两口子，但是前段时间这位爷爷把奶奶给惹生气了，老人家生气起来可是比花季少女还要狠呢！直接搬到另一间房去住了，真是惹谁也不能惹老太太哇！
　　办好手续，我们进到了房间，没想到房间里面还大有乾坤！电视机空调这些就不说了，居然还有电冰箱洗衣机！真真是一应俱全！
　　“叮铃铃……叮铃铃……”
　　“咦，怎么还有上课铃声呀？难道这还有老年大学？”我疑惑道。
　　“哦，这是我们的喊饭专用铃声啦，这不是有的老人家听力不怎么行嘛，也只有这最震耳的上课铃声才能喊得动所有老人家吃饭呀！”一位老人家经过解答了我的疑问。
　　我心想那这还真的挺先进呀，爷爷住的肯定也会非常适应的。
　　“正好到饭点了，那我们也一起去吧，看看这的食堂伙食怎么样。”
　　母上话还没说完便扶着爷爷去乘电梯了。
　　“哇，居然真的跟我们学校的食堂一模一样诶，还都是用的分格餐盘诶！那我们去哪里端饭呀？”我像个小学生一样东张西望。
　　“不用不用，小姑娘你坐着就好，会有工作人员把餐盘送到你跟前的，我们老人家都不用动的。”一位老奶奶热心的答道。
　　“呀，那太好了，我本来还担心外公要像我们学生一样自己去打饭呢，这下可好了，人在桌前坐，饭从天上来呀！”
　　“又在这里胡说八道了！好好吃你的饭吧！别给我东扯西扯的！”母上厉声道。
　　“哦，好吧。”我无奈的数起了米粒。
　　饭后我们把外公安顿好就驱车回家了，途中我看着马路一边母亲带着咿呀学语的婴儿，又瞧见另一边子女搀着步履蹒跚的老父亲，不禁感慨一生何叹悲忧喜，人满家圆终须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