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长孙皇后》三分淘

3、九成宫

　　贞观六年九月，陛下下旨为太子、越王问卜。太常寺回奏，卦象极佳。次日，命礼部择吉，议定太子、越王、长乐公主婚礼事宜。

　　贞观六年十月，越王李泰加封鄜州大都督兼夏、胜、北抚、北宁、北开五都督，余官如故，仍旧并不之官。升苏亶为秘书丞，领岐州刺史；擢升阎立德为工部尚书，并命其主持修缮扩建前隋仁寿宫，增建禁苑、武库、官署。

　　贞观六年十一月，下《册苏亶女为皇太子妃诏》，配德元良，必俟邦媛，作俪储贰，允归冠族，秘书丞苏亶长女，门袭轩冕，家传义方，柔顺表质，幽闲成性，训彰图史，誉流邦国，正位储闱，寔惟朝典。可皇太子妃，所司备礼册命，主者施行。

　　贞观七年元月，太子大婚。次月，越王大婚，长乐公主岀降。

　　贞观七年四月李世民改前隋仁寿宫为九成宫，言其高大。并下旨次月五日，领内眷外臣驾幸九成宫。

　　立政殿。夜

　　“父皇还是不肯去九成宫吗？”乏了一日的李世民斜靠在了榻上。

　　我放下了笔，朝他走了过去，“有传闻称当年隋文帝就是在仁寿宫被杨广所杀，父皇怕还是有所顾忌。今日臣妾与万贵太妃一同劝了父皇，父皇还是不肯。既然父皇不愿去，若是陛下强请了去，他心中到底是不快的。”

　　他见我过来，挪了挪身子，示意我坐下说话，“朕带着你们都去了九成宫避暑，偏把太上皇留在了长安。长安夏日炎热，大安宫地势又低，实是不利太上皇养病。再说，被天下人知道了，那帮子御史定是会指责朕不孝，不敬太上皇了。”

　　“陛下孝顺，难道是做来给天下人、做给言官他们看的吗？太上皇既不愿意去，臣妾定会安排好长安这边的事务，大安宫那边不会有缺的。”

　　李世民抬头看了眼我案上的折子，“这段日子，又是大婚，又是行宫的，辛苦你了。我看啊，你这的事不比甘露殿的少，还要照顾稚奴和兕子，累了吧。之前太医说过，你有旧疾，不可多忧多思的。”

　　“臣妾知道，太医日日来请脉，药膳也一直在吃，臣妾会好好保重身子，不让二哥忧心的。臣妾也在想着法的躲懒，现在有了太子妃，她的字很是不错，平日里都是她帮着抄抄写写的，省了不少事。”

　　我总是有些私心的，太子妃是大唐未来的皇后，总有一天是要当这个家的，趁着我还有精力多教她一些，日后也好多为承乾分担一些，做他的贤内助。

　　“爹爹，阿娘～”兕子奶声奶气的喊着走了过来，她走得还不太稳，李世民连忙下了榻去接她，“爹爹，爹爹，哥哥欺负我。”

　　李世民见兕子带着哭腔，连连安慰，此时稚奴也进了殿。“爹爹别听兕子胡说，稚奴最最喜欢妹妹了，才不会欺负妹妹。是兕子非要夺了我的笔，她非要夺，我一不小心才会把墨甩在了小襦裙上。而且，而且稚奴都与妹妹道歉了。”

　　兕子听到李治的一番解释，也觉着是自己理亏，却哭闹得更凶了，我们俩也拿她没有办法，只好慢慢安慰，李治也是一脸的委屈。

　　过了一会兕子才止住了哭，“九哥是在练字，兕子告诉爹爹，兕子为什么要去夺九哥的笔啊？”兕子方才哭得急，现有了些气喘，“兕，兕子想和九哥玩。九哥有了褚先生做师傅后，就不陪兕子玩了，每日都是在写字。”

　　李世民一脸宠溺的笑了，擦了擦兕子的眼泪，我见着也笑了。“九哥大了，以后不能日日陪着兕子玩了。等兕子再大一些，你爹爹也会给兕子找一个好师傅，以后兕子也会和哥哥一样。”

　　“不对，你阿娘这话说得不对。兕子爹爹是要亲自教的，全天下也只有爹爹才能教爹爹的兕子。”我虽知道他宠兕子，但这似乎也过了一些，古往今来可没有皇帝亲自做公主师傅的先例啊，“陛下，太宠着她了。”

　　我让乳母带着稚奴和兕子先下去了。李世民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女孩嘛，多宠着些也无妨。丽质小时候我也没时间顾着她，等想多宠宠她了，却已经做了他人妇了。兕子的一点一滴我都不想再错过了，我就是要她做整个大唐最快乐的姑娘。”

　　次月五日，陛下领着内外近臣一行人去了九成宫。

　　九成宫坐落于杜水之北的天台山，东障童山，西临凤凰山，南有石臼山，北依碧城山，一派青山绿水、明媚秀丽。刚进山就感觉到丝丝凉意，微风徐徐吹来好不惬意。这次除了太上皇，陛下把承乾也留在了长安，命他总理长安的事务，好好历练一番。

　　连着几日车马劳顿，我着实是有些累了，到了九成宫进了一碗安神汤就早早睡下了，醒来已是次日清晨了。

　　“公主，轻这点儿，娘娘还歇着呢。”我睡得迷迷糊糊的，似乎听着了宫人的声音，一睁眼就看见兕子趴在了床边。“阿娘，你看兕子摘得花儿好不好看？”她向我摆弄着花儿，“好看，只是，不过采个花，兕子怎么弄得灰头土脸的。”

　　我坐了起来，用帕子给她擦擦脸，却看见她的鞋上有些泥土。九成宫宫内水源困乏，宫内用水都是从从北马坊河谷，用水轮运水上碧城山，再通过水磨供给宫内的。宫城内由西向东筑有地下水道，直通城外。这些日子天气干燥，未曾下雨，兕子的鞋上怎会沾染。

　　“来来来，让爹爹瞧瞧，兕子怎么花脸了。哈哈哈哈。”

　　“二哥今日怎么这么早，不用批折子吗？”照以往，他看折子、议事不到午时初刻是不会停的。

　　“我既命了太子监国，就该让他多历练历练，有他帮衬着，我也乐得个清闲。”对这个儿子，李世民也是寄予厚望的。

　　我又说了兕子鞋子的事，他也很是吃惊，问了兕子地方，打算着一会去那看看。
　　我梳洗了一番，只随便绾了一发髻。

　　兕子领着我们走到了西城背面，确实看到这里的土地，略显湿润，与别处不同。于是命内侍用手杖掘地并加以导引，结果泉水随之流涌出来。“爹爹，爹爹，你看，水咕嘟咕嘟的。”兕子第一次见泉水从地里冒出来，很是惊喜。

　　我也很是高兴，九成宫的水源从前朝开始就是一个大麻烦，“《鹖冠子》曰：“圣人之德，上及太清，下及太宁，中及万灵，则醴泉出。臣妾恭喜陛下。”

　　“我怎不知皇后什么时候也与前朝大臣一样，学会‘陛下圣明’啦。如今可好了，朕一直觉着九成宫取水太过繁杂，有了这一沽泉，就不必再要浪费那么多人力物力了。”而后李世民又传了魏徵为此醴泉撰文。

　　没过几日，魏徵就拟好了初稿，呈了上来。“魏徵这个田舍翁，文章大半是在歌颂朕的政绩，发现醴泉都是因为朕勤政爱民感动了上天，却偏偏要在最后来上一句‘居高思坠，持满戒溢’扫朕的兴致。真是无趣。”

　　说起这个魏徵，着实让人头疼，总是在人兴致正高之时，呼地泼来一盆凉水。年初在备丽质的嫁妆时，陛下和我都念着这是第一个出嫁的女儿，想多准备些。其他大臣瞧出了陛下的心思，加上长乐公主又是加入长孙家，都一个劲的进言请求双倍于永嘉长公主，唯有魏徵非说有违礼制，在朝上之乎者也的说了一大通圣人礼法，气得陛下拂袖而去。

　　最后还是丽质劝住了他父皇，我又派人赏赐给魏征绢四百匹、钱四百缗，这才平息了事态。

　　“陛下若是想听人歌颂颂德，便不会挑魏徵来为醴泉作文，朝上文采胜过他的不知几何，陛下要听的不正是这句‘居高思坠，持满戒溢’吗？”

　　“这次皇后可以省下四百匹绢、四百缗钱了，朕盛赞了魏卿的文，已经谴了欧阳询来手书《九成宫醴泉铭》了，他的字温厚且润，最合适不过了。等他手书完了，再擢人碑拓，立于醴泉旁。”

　　欧阳询书《九成宫醴泉铭》时已是76岁，又是奉敇而作，更是用心，笔力刚劲，结合了北碑南帖的风格，被人推崇，学子们争相临摹。李世民又把《九成宫醴泉铭》的手书原版赐给了兕子，谁能想到被誉为珍品的手稿，竟成了三岁小儿涂鸦临摹的启蒙之作。

　　在九成宫的这段日子，我是极舒心的。

　　陛下没有那么多的政事，我也不必处理那么多的后宫琐事。闲来无事，一家人闲庭信步，这里没有四方的天，不那么压抑，不必守那么多的规矩。据长安来报，太上皇进来身子也恢复了些，太子处理政事也很得体，许多大臣都上表夸了他。

　　前些日子，太医来报，越王妃有了身孕，他们成婚不过四个月，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孙辈，陛下与我都很是欢喜，赐了不少东西下去。倒是青雀自己，进来似乎迷上了地质，成天的泡在书楼里，还求了陛下带回长安后，准他在府邸设置文学馆，自行引召学士。

　　我总觉得他对青雀过于宠爱了，准他不去封底留在长安，又许他设了文学馆，怕他心里会有些想法，也怕承乾心里不舒坦。

　　但陛下一直不以为然，他总是说，都是他的儿子，青雀以后得不了这天下，多给一些殊宠也无妨，等以后稚奴大了也是与青雀一样的。他还说，自己不是太上皇，绝不会像他一样优柔寡断。

　　虽然听他说得这么信誓旦旦，可我总还是觉得不是很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