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现场之一——木乃伊》yutong

4、章三

　　说起这位法医黄金麟，其实他也算是个传奇人物了。
　　养父是纽约排行前十的华裔富豪，他自己是耶鲁医学院名家的得意门生，也曾在国际知名的医院执刀，也算是小有名气了。谁知道，三年前，他却离了家中豪宅，舍了名流工作，而跑到NCIS，做了个不起眼的法医。
　　不过他也算不负所学，每次验尸报告，干净利落毫无瑕疵，而且往往一针见血，给破案提供极大的助力。
　　偏偏，黄大医师有个小——习惯。
　　出现场，他从来都是最后一个到，从无例外——倒也神奇了。
　　这会儿，他正从死者的身上抽出刚刚插入肝脏测肝温的温度针，擦干净了递给身边的助手，示意大家可以移动尸体了，然后站到戚少商的旁边，右侧。
　　他从来都只习惯站在任何一个人的右侧。
　　“考虑到现场的温度，推测死亡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尸体上没有外伤，现在看不出死因。具体情况我回去解剖之后给你报告。”三句话，没有一个字多余。“现场归你们，我回去开工了。”
　　简单交待完，回头招呼助手，干干脆脆的也不等戚少商回应就离开了。
　　从出场到退场，不超过十分钟。
　　“太酷了！”陆小凤看着绝尘而去的卡车，似笑非笑，“完全不把老大你放在眼里啊。”
　　“算了，他从第一天到这里开始就是这样了，又不是头一次，计较那么多做什么。”戚少商全不在意的挥挥手，拎着工具箱开始工作。
　　不过说取证，其实也没什么太多可以收集的东西。
　　汉堡，咖啡，装着两样东西的袋子，分别打包标记之后，原本陆小凤打算把周围的脚印也收集一下的。但是看了看另一边等待被厉南星询问的现场目击者的人数——他不由自主地眼前一阵发晕——好庞大的工作量！
　　而且，由于经过的人次太多，现场周围的脚印已经几乎无法辨认了。
　　“小凤！”忽然，在不远处蹲在草坪上的戚少商叫了他一声，挥手示意他过去。
　　太好了！脚印们啊，不是我不关心你们，不过目前有更需要我关心的东西呢！立刻，陆小凤眉开眼笑的抓着相机冲到戚少商身边。
　　戚少商蹲的地方，刚好是劳穴光的尸体原本所在的那个长椅后面的位置。如果劳穴光是开着车子来，又将车子停在公路上而他自己出现在长椅上的话，那么便十分有可能经过这片草坪。而草地柔软，虽然泥土冻得很硬，但是枯草却会留下被人踩过的痕迹。
　　而刚好，戚少商叫过陆小凤去看的，他手边的枯草上，有两双清晰的脚印。
　　两双，同一个方向，同样的折压程度，离得很近，其中一个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劳穴光的鞋印。
　　那么另外一双印迹，即使不是凶手留下的，但也至少可以说，算是嫌疑犯了。
　　“12码。是个男的。”拍照取证后，陆小凤大致量了一下。
　　从鞋底的花纹上看，是和劳穴光的鞋子一样的。只不过小了一圈。
　　这鞋印，好眼熟！陆小凤想着，慢慢站起来眯着眼睛，回忆自己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这样子的图案…
　　对了！
　　“少商，来这里！”他猛然想起来，就在刚刚，在一堆凌乱的脚印之间，他见过和这个一模一样的图案！
　　这一组脚印，覆盖在一堆目击者凌乱的印迹之上，显然是在报警之后留下的。
　　“难道说，这凶手这么大胆，行凶之后，还留在现场不立刻离开？”戚少商看着那脚印，接着抬头看像不远处的那群目击者。
　　如果假设，他行凶完毕来不及离开，死者就被发现并有人报警的话，当时现场一片混乱，他要不被发觉的离开并不难。但是为什么仍然混在人群中不离开呢？自信不会被发现？向警方示威？还是另有图谋……
　　就在戚少商沉入思索的时候，几乎是一种野兽的本能，让他感觉到两道刀子般锋利的视线从自己脸上刮过，火辣辣的疼，让他也下意识的抬头向那群目击者中看去。
　　那么凑巧的，看到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直指向正在专心询问的厉南星……
　　“南星！危险！”他立刻在第一时间拔出佩枪，一边大声警告厉南星，一边先第一枪鸣空以示威慑，同时警告所有周边同事，并且要求无关者立刻下蹲自保。
　　毫无缺陷的标准流程，足以写进教科书中作为范例。
　　然而晚了。
　　那个第一个接触死者的少年，被第一个询问完后便一直在离厉南星只有不到三步远的位置，原本是一脸好奇样的跟来跟去。而此刻，褪去了好奇的少年，脸上挂着残忍的笑容，两步闪到厉南星身后，右手一拽，左手间寒光一闪。待到戚少商压制住混乱的场面时，一把又薄又利的匕首，不偏不倚的压在厉南星的右侧颈动脉上，而且留下了一条红线。
　　一切都快得仿佛只是眨眼间的事，却又仿佛是电影的慢镜头。在戚少商眼中的一个刹那南星被人所制，下一个刹那，一道艳红就从南星的颈侧喷出，南星那双和那个人极为相似的美丽眼睛，有那么片刻瞪得大大的，有一丝的失措闪过，但随即便恢复镇定。
　　只见他迅速伸手毫不迟疑的砍向那少年拿刀的手，恰恰掌握住了他以为得手后一刹那的放松，转瞬间夺下刀子同时反制住了他。
　　情况立时倒转。
　　然而戚少商陆小凤二人却并未松下气来。
　　那一刀，实实在在的刺破了厉南星的右侧颈动脉，造成了他大量失血。这种伤，会在短短四分钟内放光他体内二分之一的血液，造成死亡！
　　不过，唯一幸运的是，由于报警的人一时的混乱，不仅叫来了他们现场调查员，也叫来了救护车。刚才还在抱怨白跑一趟的急救队，这会儿倒是有了用武之地。
　　该死的他倒是宁愿他们白跑！
　　戚少商恨恨的低咒了一句，立刻向已经摇摇欲坠的厉南星靠过去。
　　他们三人，只相隔五步。
　　遗憾的是，仅仅这五步，他们的脚步却没能快过狙击手的子弹。
　　一声枪响！
　　现场情况再度生变！
　　已经被擒住的少年凶手被一枪射穿太阳穴；而那颗子弹余势不减，穿透他的大脑后由射入厉南星的肩膀，再次穿透，在一旁地上击起一片火花，消失无踪。
　　“南星！”陆小凤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猛扑上去借助无力软倒的人。
　　鲜血从他的肩膀渗出，连续两处重伤的人再也无法支撑，已然陷入昏迷。
　　戚少商眯起眼睛顺着子弹的轨迹望过去，只见远处刺眼的光芒一闪过后，他周身感受到的逼人杀气便消失不见了。
　　顾不上多想，他冲上去死死压住厉南星颈间的伤口。
　　“小凤，你立刻送南星去医院，这边我来处理。”他简短的安排，“冷静下来，相信南星，他不会有事的！”
　　“嗯。”陆小凤深吸一口气，迅速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与戚少商一同协助急救人员将厉南星送上急救车。
　　看着急救车如同来时一般呼啸着离去，戚少商忽然觉得心底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那是一种夹杂了恐惧和愤怒的疲倦。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他更思念远在异地的那个人。当看到厉南星的眼睛黯然的闭起的时候，他忽然特别的怕，怕那双和他一样的眼，也这么无力的闭上，不知还能不能睁开。
　　他虽然劝说陆小凤冷静，但是那一刻，有谁知道他其实心跳有多么杂乱！
　　这一刻，他特别想听到那个人的声音。
　　虽然明知现在正是那人的工作时间，虽然明知在工作时间打扰那人会被嘲讽，但是，想听到他声音的欲望已经盖过了一切理智，他掏出了电话，拨通那个熟悉得几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号码。
　　“惜朝，我需要你。”
　　一声，几乎是叹息的，低低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