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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惊变 ...

  •   王玺府中亲卫兵并不在少数,个个轻甲披身。昨日被赶至别院的一小厮大抵是被困在一角久了发闲得很,偷偷跑到前院撒尿,结果一股子尿还憋在肚里还没撒成,就被府内亲卫抓包当场杖毙。老管家多日不见人才开始寻思着找人,等人找到时,发现浑身溃烂的已经没有几两好肉了,半个身子就着股子腥臭味与后院残破的枯井融为一体。

      老管家探着头,掌个火烛往井底一瞧,那人正是前几天毛手毛脚,被王玺赶出来的小厮。

      短短几日,整个府邸已经名存实亡,身披轻甲的亲卫兵大量涌入,一波波亲卫轮番值守,整个知府府邸俨然已经变成了一座挂着羊头卖狗肉的金丝笼。

      而这座倾尽算计打造的金丝笼中,关的可不是什么凡夫俗鸟,而是一块足以让这场预谋已久的兵变顺理成章的玉玺 !

      府内全部换成重兵把守,府外景巍那边至今没有消息传来,现下江沈二人也只能坐以待毙。王玺意欲谋反已昭然若揭,若带兵直接与“贤安侯”撕破脸,朝廷那边已然是鞭长莫及,远水解不了近渴。届时任朝廷派遣下来的是深藏不露的王侯,还是不谙世事的贵胄,都将或不可免的成为这场权势阴谋下的第一件牺牲品。

      可倘若王玺真的这么做了,届时“贤安侯”将直接沦为这场兵变的阶下囚。那么这场角斗输赢不论,谋反的罪名都将避无可避的坐实到自己头上。王玺既然有胆子起兵造反,想来也已经权衡了一切利弊——以“贤安侯”的名义造反,岂不是比自己直接罪名坐实要高明得多 ?

      王玺确实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精明得多。

      房外重兵把守的严丝合缝,房内沈筠一脸惆怅。原想将计就计,借刺客之名顺水推舟进一步查获王玺罪证,没成想,刚一入府,便羊入虎口的被人死死拿捏住了七寸。任沈筠正经八百的跑江湖的练家子出身,又在贤安侯手底下带过几年亲兵,可面对门外层层披甲执锐,也双拳难敌四手的被人围成了个活的软柿子,眼下少不得任人拿捏。

      眼下同样一脸惆怅的还有自己身边这位身着白龙鱼服的“贤安侯”。

      江怀瑾既然能大致猜出王玺的部署,那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情,才是令这位“贤安侯”坐立不安的真正原因。若真是按自己心中猜想的,看来,这王玺是铁了心的要软禁自己这位冒名顶替的“贤安侯”了。

      怕就怕王玺突然来个陈情请罪,拿出个陈情表,表一番为国为民的忠心大义。再借口国祚将衰,主君不力,天降灾祸,暴民四起为由,拥立“贤安侯”为新王,挟诸侯北上以逼天子退位。到时不怕王玺罪名大了,贤安侯也将一并被拖下水,那么事后,即便证明贤安侯乃是受要挟所致,九五之尊上那位真龙天子,当真会毫无芥蒂吗 ?

      兵变前的宁静似乎才更加灼人心。愈是凶猛的海浪,前一刻愈是平静的荡不起一丝波澜。海啸前,蠢蠢欲动的始作俑者,总是不合时宜的佯装乖巧。就在江怀瑾继续思索,王玺意图谋反,背后那股势力会不会是与京中有人暗箱勾结,里应外合,京城是否也将陷于无暇自顾的时候......

      一声刀剑相碰的锃明作响,堪堪刺透所有人的心绪。接下来,几乎所有的刀枪剑戟,马蹄杀喊卷着脚下黄土破空席卷而来,府外顿时乱作一团,酣战四起,嘶吼不断......这是,兵变了 !?

      “......”江怀瑾蓦地心下一沉,心想:“怎么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想啥来啥,有这个运气,自己不如回京开个赌坊去,来年肯定赚大钱 !”

      沈筠立时拔出长剑,侧首转向江怀瑾,慷慨激昂道:“江大人,看来你我今天怕是要以身殉国了,我沈某若不是有幸得侯爷厚爱,恐怕也活不到现在。此番若真是死于王玺那狗贼手底下,实属无奈。可若......可若此番能与江大人一同慷概赴义,死而无憾 !!没准等以后平定狗贼了,咱们还能并驾齐驱流芳百世呢 !!”

      “......”,沈壮汉此话一出,江怀瑾生生被他臊了一脸,心想,“这他娘的脑子里一天到晚究竟在想些什么,你怎么现在不去死呢......”

      猝不及防的被震得一阵咳嗽过后,江怀瑾瞥了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盯着自己的沈壮汉一眼,摇摇头开口道:“看来,王玺那老狐狸等不及了......等等 !”

      不对!!心念电转间,江怀瑾突然脸色骤变——若是兵变,发动这场兵变的人本就是这府上的主人,此刻又怎么会在自己的府上发动兵变 况且......听外面的打斗声,场面似乎一片混沌,倒不像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兵变,反而......反而更像是......暴乱 ?一场令所有人措手不及的暴乱 ?!

      思绪被打断,一时间所有的事情好像顷刻之间更改了轨迹,所有事件变得盘根错节,杂乱不堪。

      或许,这场谋反......

      “侯爷,”不肖时门外突然有兵卒敲门,“侯爷 ”

      江怀瑾心中一凛,立时对沈筠使了个眼色,自己深吸了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俩人也躲不过。沈筠暗自领会了“贤安侯”的意思,\"贤安侯\"点头示意,沈筠便走至门前,打开房门。

      房门甫一打开,门外却不见王玺身影,甚至连院中守卫也较往日少了一半,门口余一亲卫兵,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嘴角还残留着和着黄泥早已风干在脸上的斑斑血迹,正半跪在地。看模样,应是刚从酣战中脱身而来。

      江沈二人尚且来不及惊讶,接着便听跪地还在呼哧乱喘的亲卫拱手抱拳道:“启禀侯爷,府外有山匪暴乱,知府大人怕此番惊扰侯爷休息,特命属下来报,望侯爷不必忧心。”

      “忧心 ”江怀瑾暗自嗤了一声,心道,“有什么还能比王玺那个老狐狸更让人忧心的么 ?”

      江怀瑾与沈筠相视一眼,佯装已知晓,挥退那人。

      沈筠重新将房门关好,低声问道:“江大人,这山匪突然暴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江怀瑾琢磨半晌似乎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朝一脸渴望求知,无奈把脑袋落下了的沈壮汉摇了摇头。

      两人皆不明白为何山匪会突如其来的再次发动暴乱。只是,来人显然是来搅混水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只怕现下王玺那边是暂时是被这伙人阴差阳错的给拖住了。

      沈筠正要张口,突然脸色一肃,直直盯向后窗处。江怀瑾循着沈筠目光看去,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守在后面的几个亲卫兵悄然倒地,一道人影倏然飘过。

      江沈二人立时心中警铃大作,沈筠悄悄拔剑,江怀瑾取了桌上茶杯的盖子顺手打了出去。来人身法颇妙,只见打出去的杯盏在那人手心顺势一转,借势有又转回房内,堪堪盖上方才的空茶杯。下一刻,来人迅速从后窗钻了进来,一番动作,流云似水,竟没发出一点声响。

      来人将脸上蒙面一把扯下,沈筠拔剑动作立时一顿,下一刻屋内两人皆愕然道:“谢大夫 !”

      那边两厢趁暴乱之际刚打上照面,当夜子时,正真的贤安侯便悄然现身镇南将军府的地牢中。

      地牢昏暗常年不见天日,地底渗出的湿气触到冰冷的墙面立时化为粘腻墙上的水珠,和着周遭发霉腐烂的杂质尘土,不承其重的堪堪从墙面滑落,留下道道经久不干的湿痕。

      火把一亮,湿漉漉黏腻的四周沏的人浑身发毛,条条指宽的湿痕森然可怖。

      这便是驻边将军府的地牢。

      枷锁落地,牢门猝不及防砰的一声响。牢中人惊觉,猛地一抬头,双眼便立时覆上了一块黑布,周遭顿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四名刺客缚着双手黑布蒙眼被突然闯进的士兵一声不响的带走,不肖时,感觉肩上传来一股力道,自己重新跪在了地上,眼上黑布除去。生怕自己被人一股脑地带到了刑场上,四人睁开眼睛,悬着一颗心伸头缩脖的悄悄打量着四周,入眼周遭是一间宽敞的足以用来审讯他们的另一间牢房。

      眼前身着广袖长袍,一手负背,一手持狼头银拐,正背对站在他们眼前的这位年轻贵胄正是前几天他们箭下正真的目标——贤安侯。

      刺客带至,景巍转身,目光冷冷睥睨着跪地几人,开口道:“听闻几位,前几日夜半三更的给本侯上门送礼了 ?”

      “啧,我说诸位,礼有人代我收了,至于你们么 ...... ”景巍突然附身一笑,补充道,“看心情。”

      “......”

      跪地几人心中立时咯噔一下,关在牢中几日,脸上本就没什么血色,闻言脸上顿时又苍白了几分,似乎明白了面前这位贵胄话中的意思。

      眼前这个人,即便只是轻轻一笑,可在看几人看来,却比那日同样一身白龙鱼服,皱眉拔箭的人要可怕的多。

      经年不见寸缕日光的地牢中的湿气实在重的很,景巍刚至地牢一会,右腿便被这牢中湿寒气引得隐隐发痛了。既然该打的招呼都打完了,那么接下来,景巍也没有耐心再和他们啰嗦了,开门见山道:“我就想知道关于诸位效力的那位,你们都知道些什么 ?”

      “每人一次机会,顺序不论,先到先得。如实交代的活命,要是碰到一不小心嘴瓢的,说错了的,或者是不说的,那么诸位的项上人头,可就要不保了。”景巍冷笑一声又补充道,“还请诸位早点认清局势。”说完,四人身后立时各自站上了一位士兵,每位士兵手握大刀,刀刃寒光一闪,斜举过几人头顶,堪堪像是对准了自己裸露在外的脖颈,就差贤安侯一声令下了。

      几人皆被眼前这位人美路子野的贤安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

      “开始吧。”景巍敛了之前冰冷的笑意,开口道。

      没见过此等阵仗的刺客们被吓得居然一时没回过魂来,杵在地上抖得像筛糠一般,一时间竟没一个人抢先回答。

      景巍朝最左边一位士兵做了个下落的手势,手起刀落,前一刻还在哆哆嗦嗦的刺客,霎时间人首分离,碗大的刀口泼了身边那人一身腥红,余下依旧跪在地上的身子倏然倒地,脖颈处不断往外吐着鲜血,整个身子倒地猛地抽搐瞬时,戛然不动。

      余下三人皆抱头鼠窜,一时间被眼前血腥场面吓得趴在了地上,不住的哆嗦,生怕自己还没说,人头就不知什么时候突然落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狗命都被人攥在手里了,此番危急存亡之际唯有保命才是硬道理,于是便有人抢先一步,牙齿不住上下打着寒颤道:“我们......我们是山匪!”

      此人说完,景巍执狼头银拐,看也不看那人一眼,立马又打了个下落的手势。手起刀落,立时那人人头落地,一颗人头缠着凌乱不堪的头发,滚出几米远,腥气恐怖的令人几欲作呕。剩余二人,见贤安侯如此手腕,皆是瞪大了眼睛,头皮发麻,立时瘫坐在地,不断地呼哧乱喘。

      “还有人想说的吗?”景巍冷冷道。

      “我说,我说,”瘫坐在地那人立时重新跪地,盯着地上那颗新鲜出炉的人头,咽了几口吐沫,上下牙齿不断打颤,上气不接下气道:“回侯爷......我们不是山匪,是......知府王玺派来的刺客......是他派我们半夜刺杀贤安侯 !”

      那人话还未说完,又是一个下落手势,第三个开口的人,脑袋立时飞出。

      余下一人脸上立时惊变交加,脸色叠便,立时不断叩首,哀求道:“侯爷,方才他交代的......句句属实啊,为......为何还杀了他?”

      景巍冷笑一声:“这个我早就知道了,还能说点别的吗 ?”

      眼看面前这位贤安侯,手腕酷吏,不讲情面,剩下也没多少耐心了,自己头上那把利刃又离自己近了几寸,似乎马上要贴上自己的脖颈了,脖子上的冰凉直入心肺。生死攸关之际,那人一闭眼,狠狠咬牙一口气道:“王玺怕钦差使查出他私藏灾民之事,才派刺客暗中刺杀侯爷 !”

      景巍闻言,摆了摆手,示意士兵收了刀。那刺客紧闭双眼,面色紧绷,就差大喊出来了,等着人头落地等了一会,发现没动静,便睁开眼看到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刀已经移开了,突然有种从鬼门关走过一圈,重获新生的感觉。脸上立时汗如雨下,后怕的整个人瘫坐在地。

      景巍沉声继续问道:“你可知王玺为何收押大批灾民,又将灾民至于何地 ?”

      那人闻言生怕这位极有可能说话不算话的贤安侯反悔,慌忙一股脑地把自己知道的全部交待了个底朝天:“在下只是王玺身边亲卫兵,平日负责大人安危,只是粗略知道自水灾起始,王大人便开始秘密关押大批灾民,作何用属下实在不知,不过属下还知道一事,不知......”

      \"说了留你一命。\"景巍冷冷道。

      那人闻言像是吃了一枚定心丸,咽了口唾沫,继续道:“王大人倒是时常带人去无名岭,属下亦随行过几次,只不过......不过每次王大人都会让我们这些亲卫兵守在山口,只带着贴身心腹侍卫进去。至于到底作何,就不得而知了。”

      那人一说完,景巍身边几个士兵便悄悄出去,先行查探刺客口中的“无名岭”了。

      一番审讯下来,景巍虽然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可心里始终悬着一块石头,倒不是怕问不出什么,而是觉得冰山的一角已经浮出水面,那么顺水摸鱼,整座冰山究竟有多大 ?会不会......大到危机朝廷的地步......也未可知。

      暴乱暂且压制后,王玺那边一连几日倒是过得平淡无奇。山匪的突然发难,虽不致折损在江南权势滔天的知府多少人马,但也不得不使这位深谙人心与算计的老狐狸暂避风波。若在此时,稍有暴露,那么自己长时间的精心部署,很有可能一夜之间毁于一旦。

      静待风波一过,当夜亥时未过,王玺就带领一队人马急匆匆的悄然出府。

      秘密行至丘陵山地处,穿梭过数座山岭,一行人在靠里一座山岭处停了下来。王玺四下张望,确定周围无人后,便接过亲卫手中火把,率先从洞口进入。身后数位心腹随之而入,洞口之余下四五人在洞外把守。

      山岭正是那日刺客口中的无名岭。

      王玺等人甫一进去,门口就有值守的亲卫百无聊赖的怨声载道:“你说这王大人每次都偷偷摸摸的进个山洞作甚 ?这夜黑风高的,偏生让咱们兄弟几个在这白白受冻。”

      另一举着火把的亲卫兵生的较为瘦弱,被夜风一吹,当即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住跺脚道:“你小声一点,要是被里面那位主儿听到了,你这条贱命还要不要了?”

      “兄弟们说,莫不会是这山洞里面有什么宝贝不成 ?”先前在一边听着的一个侍卫也围过来凑趣道。

      “欸,兄弟说的有道理啊,”一人小声猜测,“要不然这王大人为何每次都不带咱们几个兄弟进去,我看咱们这么卖命,王大人根本没把咱们看成自己人 !”

      “去去去,就你这条贱命,还自己人,你是娶了王大人的闺女了,还是把自家闺女嫁给他了,凭你,也配 ?”一人揶揄道。

      其余几人闻言皆哈哈大笑起来,那人被泼了面子,此刻又被一阵哄笑臊红了脸,正待发作,却听先前举着火把不住跺脚的那人急道:“快帮我拿一下,我去解下手,马上回来。”

      几人闻言又是一阵哄笑,有人揶揄道:“我说你这厮干什么一直跺脚,原来是被尿给憋的。”

      “哈哈哈......”

      话音未毕,就听那人前脚刚没入黑暗处,后脚就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惨叫,夜黑风高,岭子里本就静的很,这一声惨叫声虽细微,可余下几人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几人立时警觉起来,相视几眼,屏息凝神,举着火把悄悄往那处走去,悄声喊道:“王二,王二 ?”

      倏然几人背后一个人影闪现,几人为及转过头,两三下便被来人悄然放到。一番动作,无声无息,行云流水。

      不肖时,景巍自黑暗处走出,与面前谢峤相视一笑,说道:“走吧。”

      谢峤点头,两人一并没入洞口处。

      洞中亮起一星亮光,继而一股火苗窜起,火折子堪堪照亮了两人脚下。谢峤举着明火在前,景巍跟在后,两人屏息凝神的朝洞中黑暗处走去,似乎洞中地势越走越低。两人相继生疑,对视一眼,又往前走了几步,不肖时,前方一抹光亮隐隐约约在不远处跳动。

      谢峤立时熄了手中明火,两人走近一看,只见先前隐隐发出光亮的洞口里,数道盘根错节的密道悉数展露在自己眼前,大小耳室遍布其中......这哪里是什么山洞,分明是一座借着入口掩藏在山岭下的秘密驻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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