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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侯府 ...

  •   贤安侯府离皇城不远,自景巍小时起就一直住在候府里,一直到六年前被送往南蛮为质子。

      候府是一座修葺的大宅子,朱色漆门广阔气派,门面嵌着银钉颗颗,门上匾额则上书“贤安侯府”几个大字。看上去确实是一位王侯贵人的宅邸。

      然而迈入候府才知,这偌大的宅子不过是金玉其表,虚有个光鲜门面罢了。府内光景却和“候府”这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毫不相干。

      候府前院内,花花草草没种几颗,既无花草修饰也没个丫鬟小厮的身影,四处透出一股颓败萧条之感。但庭院又确实打扫的干净利落,全是倚靠着候府里的一对老管家夫妇。

      候府仅有的两个下人。

      也是景巍离开候府后唯一肯自愿留下来守着候府的一对老夫妇。

      景巍回巍朝的这几天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同样,朝中也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昨日景巍回巍后第一次上朝就不出所料的被弹劾了。

      先是有吏部尚书裴元徵上奏,弹劾景巍回朝不利于巍朝和南蛮的互通友好,后有其他大臣附议景巍此行不为国计民生着想,即便被召回,也应请皇上惩戒处罚,方显我大巍朝乃守信礼仪之邦。后来即便有枢密院掌院兼太子太傅董诩力保,礼部侍郎江怀瑾极力为其开脱,巍帝还是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大肆发作了一番,更是当堂把景巍狠狠数落了一通。

      这位巍闲人可倒好,朝堂上百官为他吵得不可开交,连皇上都不胜其烦,扶额头疼,他却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仿佛整个朝堂上说的不是他,出奇的老实,不但老实还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江怀瑾这辈子大概也没见过景巍这番乖巧模样,只是这厮这时候乖给谁看?装乖装的也忒不是时候了!难为了江怀瑾朝他一个劲的使眼色,眼珠子都快眨巴下来了。

      嘿!这装孙子也不挑个好时候!

      当天,巍帝就下了命令:贤安候身为质子却提前回国,对两邦友好十分不利,且有损巍朝颜面。但念在手足之谊,令其一个月内不得上朝参政,好好反省,略施惩戒。

      此后一个月,景巍就又做回了整日无所事事,烂泥糊不上墙的京都第一闲人。

      整日不是在饮茗居呆着喝茶听曲儿,就是窝在候府里闭门不出。反正除了江怀瑾也没有什么人来探视他这个文不成武不就,毫无建树还不受盛宠的贤安侯,没人想往这滩烂泥身上凑,反倒省下了景巍不少事。

      第二日,江怀瑾下朝后就匆匆来了候府,刚进前院就听到了屋内传来断断续续呜呜咽咽的哀嚎,说是哀嚎其实是那巍闲人颇有闲情雅致地哼起小曲儿来了。

      之所以断断续续是因为景巍实在没有乐曲这方面的天赋,哼着哼着有几个音调就掉嗓子眼儿里出不来了。偏生他不光爱听小曲儿,还就爱时不时哼两句。

      真令瑾头大!

      江怀瑾一进屋子就忍无可忍地朝景巍吼:“你可留点口德吧,亏得景姨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要不非得叫你给嚎走了不可!”

      景巍见江怀瑾来了便住嘴不嚎了,饶有兴趣地讨骂道:“易安,你来的正好,快来品品我这一首清丽婉转的小曲儿,哼的如何?有没有把饮茗居的调调学个七八分?”

      江怀瑾:“……”

      敢情这是从饮茗居听来的小曲儿!

      江怀瑾顾不上和他插科打诨,神态严肃地问道:“昨日在朝堂上没看见我的暗示吗?为何无动于衷,等着皇上下令挨罚吗!”

      景巍蹙眉,面露疑色:“暗示?”

      江怀瑾脸色菜菜:“给你使眼色没看见吗?”

      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景巍面露尴尬,不好意思地朝江怀瑾笑了笑:“昨天我还以为是你有眼疾了,正寻思着要不要找个大夫给你瞧瞧。”

      “噗……”江怀瑾刚从景巍桌子上摸过来的凉茶刚喝了一口就喷了,“咳…咳咳……”江怀瑾的脸直接黑了,恨不能一口凉茶全喷在景巍脸上,好让这厮清醒清醒。

      拿出帕子擦干净喷出来的茶渍,环视一圈,江怀瑾将景巍这间屋子的陈设尽收眼底:一张床,一张桌案,案上放置着笔墨狼毫,一盏弱不禁风要死不活的破油灯,立在案牍旁的几卷书画,还有,一个站在桌案后面拄着拐杖正朝着自己禽笑的景巍……简陋却纤尘不染。

      寻思了寻思,江怀瑾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什么时候打算给府里添几个小厮丫鬟?总不能偌大个候府只有景叔夫妇吧,再说他们两口子年纪也大了,你说说你到底有没有打算?”

      景巍闻言笑了:“江易安啊,你还真是个操心老婆子的命,弄这么多丫鬟小厮干嘛?使唤都使唤不过来。再说府里就我一人,既无夫人小妾,又没个一儿半女,使不着这么些人。”

      江怀瑾心里啐道:“还夫人小妾,一儿半女,倒是想得美!也得有眼睛长在后脑勺的姑娘看上你再说!”

      “至于景叔夫妇么,”提到候府的管家景叔和景姨夫妇俩,景巍正了神色,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就让他们在候府里住着,他们年纪大了就算不在候府了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落脚,景某虽没什么本事,给他们提供个府邸养老倒还是能办到的。再说,其他人我也信不过。”

      景叔夫妇俩便是从小看着景巍长大的,看着他加冠封侯,看着他远赴南蛮,如今,又看着景巍重回故国。

      景巍原不姓景,而是姓李。这巍朝的天下就是李家的,景巍是当今圣上的手足弟弟,自然本应姓李。

      只是景巍从未及弱冠时起便过继给了老贤安侯夫妇,这景老夫人乃是先帝的长姐,巍朝金枝玉叶的长公主,后来嫁给了老贤安侯。因着膝下一直无子,先帝才把景巍过继给了老贤安侯夫妇。及至弱冠之龄,景巍才封侯袭爵,成为了新的贤安侯。

      只是,老贤安侯夫妇最终还是没能看到儿子风光无两,真正成人的那一天……

      景叔夫妇俩便是从景巍入侯府之时就已经在了的,算一算在侯府待了也有二十多年了,而景巍也一直把他们当长辈敬着。平日里虽然两夫妇也恪守着下人的本分,但景巍能自己做的事从来不麻烦俩夫妇。这给老两口养老的心思,便是早就有了的。

      倒也是个有孝心的。

      江怀瑾也敛了神思,双手拢在袖子里,哼哼道:“你这不受宠的闲散侯爷当的倒是有模有样的,那位安排这一出,不知道合不合蛮人的味口。”

      景巍眯起了一双桃花眼,眼底似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寒意,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扣着桌案,全然没有了前一刻闲散侯爷的模样。闻言勾了勾唇角,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想必那位,也很想知道。”

      江怀瑾低头皱眉,叹了口气道:“难道你就……”顿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你……就不恨他吗?”

      闻言景巍把头转向了窗外,阳光层层叠落,透过窗柩漏进了卧房里,扑在了桌案一角。景巍轻轻笑了两声,放松了语气:“这件事总是要有人去做的,不是么?我为何要恨?”

      “叩叩叩”,房门轻轻叩响了,屋内两人同时往门口望去,待江怀瑾回过头来再看向景巍,半边脸立时抽了一下。

      原来景巍正钉在原地擎着一双水汪汪的无辜眸子看着他,眼里的意味分明是:我腿脚不便。

      “……”

      原来眼神也可以用来恶心人啊 !

      这种表情出现在一个近乎身高八尺的人脸上,一种让人想乎上去的冲动油然而生。江怀瑾实在看不下去了,深吸了一口就气朝房门走去。

      一开门便看见一位头发斑白、面目慈祥的老妇人站在门口,这便是景姨。

      景姨自年轻时就在侯府做活了,这一待也是待了大半辈子,深知王侯贵族的规矩,即便年纪大了,也是恪守礼节守规矩的很。

      景姨看到门后的江怀瑾后,便福了一福,见了一礼,景巍自屋内拄着拐杖走出来扶了景姨一把,边扶边温声道:“不是说了吗,来侯府的没有外人,这些礼节就免了罢。”

      景姨听完朝景巍笑笑不语,景巍一扶脑门才想了起来,近几年景姨耳朵越来越不好了,景巍回候府的时候才发现,景姨的耳朵已近耳背了,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景姨估计一个字儿也没听着,算是白说了。

      于是景巍便扯了嗓子朝景姨的耳朵旁半喊道:“您是叫我去吃饭吗?”

      江怀瑾:“……”

      景姨笑着朝景巍点了点头,景巍接着又喊道:“景叔去哪了,叫景叔一块去前厅吃饭!”景巍边说边双手扑扑棱棱地比划着,生怕景姨听不到。景姨显然是听懂了,接着又朝景巍笑着点了点头,转而笑容慈祥地看向江怀瑾。

      江怀瑾:“……”

      景巍知道这是景姨让江怀瑾留在侯府用中饭的意思,便指着江怀瑾继续喊道:“他,也去!”景姨听完,便又行了一礼,满意地转身走了。

      待景姨走后,景巍回头朝江怀瑾喊道:“易安,走,我们去吃饭!”

      江怀瑾:“……”

      ……

      如此一月。

      一月后,南蛮。

      “加赫大人放心,那贤安侯表里如一,绣花枕头罢了,且不足为虑。”

      堂下禀报之人身材矮小,低眉顺目。脸上挂着谄媚佞笑,右手置于左胸前,朝堂上足足高他一个肩膀的男人弯腰行礼,一副卑躬屈膝之态。

      抬目,一双轮廓深邃的眼睛里精光闪烁,狡黠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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