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你如初》慕容婉清

83、番外 老来伴

　　多年后某国际电影节的颁奖晚会，冯景云拿到了这个著名奖项的终身成就奖，这是对他演技的肯定，也是对他几十年努力的回报。
　　也是这一天，从艺三十五年的冯景云正式宣布息影退居幕后。
　　这个消息其实并不突兀，他之前在采访的时候就提前透露过，圈内好友和支持了他很多年的粉丝对此都很支持，为事业奔走了半生，如今到了天命之年，是该回归家庭过过轻松的日子。
　　在这个重要的颁奖典礼上，他像以往领奖一样感谢了所有人，步履从容的他在下了台拥住苗念初的时候也说了声谢谢。
　　他是该说声谢谢的，他知道，他所有的奖杯都有她的一份功劳。
　　“客气什么，”苗念初一身黑色的晚礼服在现场众多女星中毫不起眼，但更显得她肤色白皙气质卓然，一点也看不出已是五十岁的人。
　　她侧头看着冯景云，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成了成熟稳重的冯老师，岁月不可避免的在他的眼角留下痕迹，想起今早梳头时被他拔下来的那根白头发又笑了笑，他们都老了。
　　“没有客气，我就是那么一说，”冯景云边揽着她往外走边笑道：“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什么都行，”苗念初把手里的外套递给他：“穿上再出去，你那体格自己没点数嘛。”
　　冯景云真正做到了干一行爱一行，他为事业付出了多少苗念初是最清楚的，大毛病没有，小毛病落了一身，他选择在这个年纪退居幕后也是因为身体不允许他再像以前那样拼了。
　　冯景云看着她手里的外套也不伸手接，只笑着往她跟前一凑：“你给我穿。”
　　“懒死你了，抬胳膊，”苗念初对他这腻歪劲儿表示非常嫌弃，都五十多了还学二十岁的时候撒娇，也不看看自己的岁数，帅大叔都有褶子了。
　　衣服上身，苗念初细细的给他把褶皱抻平，上下看了看，觉得这大叔不说话的时候还是能看的。
　　“走吧。”
　　“好，”冯景云瞅着身边没人注意，低头在她嘴角亲了一下：“走，回家。”
　　“哎呀！”苗念初抬手推了他一下，“不怕人笑话。”
　　“我现在这么见不得人了吗？！”冯景云不高兴了：“你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冯景云你够了啊，”都这么岁数了还敢学年轻的时候撒泼，苗念初对他这样子表示拒绝。
　　冯景云嘿嘿一笑，把胳膊伸过去叫她挎着，慢悠悠的往外走。
　　他这一生斩获大奖无数，可最大的成就就是把一个大自己一岁的姑娘拐回家腻乎了一辈子。
　　那段惊艳了时光的相知历久弥深，到了现在依然深情不减，晕染了眉目也温柔了岁月，如今妻贤子孝儿女成双，一辈子能活到他这份儿上，他觉得知足得很。
　　“对了，闺女明天带男朋友回来，是在家吃还是让家宴准备？”车上闲坐，苗念初忽然想起了昨天冯子苓打来的电话，东拉西扯了半天才入正题，想带男朋友回家让他们掌掌眼。
　　苗念初说起这个来心里也很感慨，一转眼当初的小团子也有男朋友了，果真是岁月催人老啊。
　　他们家一儿一女，儿子叫冯子麟，女儿小儿子两岁，叫冯子苓，小名儿叫娇娇，这两个名字都是爷爷给起的，儿子冯子麟年初的时候刚结了婚，儿媳家是书香门第，本人温柔漂亮知书达理，他们俩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公司的事苗念初也陆续放手转交给了两个孩子，待等闺女终身大事定了她想着是不是也可以学自己爸妈一样出去走走。
　　“什么男朋友？”冯景云自己开着车，一提这个就气不顺：“我同意了吗就男朋友，就一同学。”
　　“行行行，同学同学，”苗念初无奈的嘱咐他：“明天人家来了你可别这副德行，好像人家该你钱似的。”
　　这还只是带人上家来认认门他就这样，真到要出嫁的时候可怎么办？
　　冯景云哼了一声没说话，现在可算是体会到他第一次去老丈人家时老丈人的感受了，养了二十多年的小棉袄就要成别人家的了，每每想起来他心里就难受。
　　“那就在家准备吧，”他不说话苗念初自己就定下了，未来女婿第一次上门，在家自己做显得重视也显亲热：“一会儿回去了去买点菜提前准备着，明天你下厨吧。”
　　这么多年苗念初唯一预判错的就是冯景云的厨艺了，他一有空了就会下厨练手，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有模有样了，孩子们都爱吃他做的菜。
　　“谁要做给他吃，我是给我闺女做。”心里虽然别扭着，到底也应下了下厨的事。

　　第二天吃过早饭，冯景云跟苗念初两口子在厨房准备午饭，尽管不高兴姑娘这么早就被人拐走了，但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起来。
　　这也是做父母的一片苦心，姑爷是门前贵客啊，以心换心，对他好也希望他们家对姑娘好。
　　上午快十点的时候门响了，冯子麟带着媳妇儿进来了，见只有苗念初在沙发上坐着，小两口儿打过招呼后左右看了看：“妈，我爸呢？不在家啊？”
　　“在书房难受呢，”苗念初笑了笑招呼儿媳妇儿：“媛媛过来坐别理他。”
　　“诶，”儿媳妇儿答应了一声在她身边坐下把手里的袋子打开：“我前几天去杭州讲座，给您看上一扇子，您看看？”
　　“以后可别费心了，我那儿不少扇子了，”苗念初嘱咐了一句，接过盒子打开看了看笑道：“这荷花绣的真不错。”
　　长辈喜欢，儿媳心里也高兴，又指了指放桌上一个盒子：“我还给娇娇买了条丝巾，花样也好看，”说着又看了看表：“也十点了，怎么还没回来？”
　　“不着急，”苗念初转头看了看书房的方向：“让他多难受会儿。”
　　开始准备东西的时候还没事，单等准备的差不多闲下来了，冯景云这别扭劲儿又上来了，嘟囔个没完，苗念初嫌他麻烦，也怕闺女带男朋友回来看的吃心，就把人赶到书房去了。
　　冯子麟小两口也是新婚，想着自己结婚时父亲的难受样觉得特别理解，笑着轻声劝道：“不碍的，我听娇娇说男方也是北京的，以后叫他们多回来。”
　　这儿话音刚落下，就听门响了，冯子苓在前面开门，身后跟着一个瘦高身材神情有些拘谨的青年。
　　“哎呦你们可算回来了，”苗念初赶忙吩咐：“媛媛快去叫他俩出来。”
　　媛媛跟进门的两个人打了个招呼上楼叫人，冯子苓带着人过来，青年把手里一堆东西放下忙忙的上来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是钱哲，北大中文系毕业，祖籍浙江杭州，现在住在北京大兴……”
　　他还没说完就挨了冯子苓一手肘，姑娘乐的脸都红了：“你说这些干什么？”
　　苗念初也乐了，这得紧张成什么样儿啊。
　　“孩子你别紧张，快进来坐。”
　　说话的功夫冯景云也从上边书房出来了，往下一瞧看见自己闺女就笑了：“娇娇回来啦。”
　　“诶，爸，”冯子苓抬头瞧着爸爸笑的可开心了，忙推了推钱哲：“这是我爸跟我哥哥。”
　　钱哲忙又跟两个人打了招呼，冯景云上下仔细的把未来女婿打量了一遍，刚要说点什么，就听旁边苗念初咳嗽了一声，知道这是示意他收敛点，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指了指自己对面：“坐下说吧。”
　　大家坐下，冯子麟把厨房准备好的水果端出来，冯子苓左右看了看问她哥：“不是让你接干爹去了嘛，人呢？”
　　“打过电话了，说是在研究班教戏呢，不一定能赶得回来，说是不行就改天再见吧。”
　　俩孩子说的干爹就是季轩，早在冯子麟出生之前季轩就说好了要收他做个徒弟，冯子麟确实喊师父也喊了几年，但长大后对戏曲这方面又实在没多大兴趣，冯景云也舍不得看孩子们吃苦，学戏的事就作罢了，冯老师说师徒父子是一样的，不如改口叫个干爹，也算两家子世交的情分，这样两个孩子才认了干爹。
　　季轩对俩孩子也宠的不行，俩人从小就跟他亲近。
　　“那不行，我给他打电话，不行我自己去接他。”冯子苓一听就不乐意了，带男朋友见家长这也算自己的大事了，干爹不在怎么行。
　　边说边往外掏手机打电话，这边话刚说完那边电话已经接通了。
　　这孩子跟她爸一样都是行动派，冯景云也不管她，季轩也好一阵子没来串门了，一块儿坐坐也好。
　　“娇娇？”电话那头传来季轩温厚的声音。
　　“干爹我现在都到家了您走哪儿了？”冯子苓只字不提他教戏的事：“要不要我去接您？”
　　季轩那边听着愣了一下：“你哥回去了没？”
　　“回来了，”冯子苓实话实说：“我刚拿下驾照，我去接您一趟吧。”
　　电话里只听季轩悠悠一笑：“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大概半个小时就到。”
　　冯子麟回家了就一定会把他的话带到，小丫头这样说意思就已经非常明确了，就是非要自己去不可，闺女都发话了那自己就算再忙也得去一趟。
　　“诶，那您路上注意安全，我在家等您呢。”
　　冯子苓喜滋滋的挂了电话跟几个人道：“干爹说一会儿就来。”
　　“你啊，”苗念初瞟了她一眼：“也就他肯宠着你。”
　　冯景云也很不拿自己当外人的道：“谁让他是干爹呢。”
　　一边站着的冯子麟也看她：“干爹从小就疼你，我就知道你一打电话准成。”
　　其实季轩为她破例何止一次，冯子苓上初中的时候负责组织学校的文艺晚会，觉得内容不够精彩就求到了季轩那儿，当时徒弟都能上台唱大轴的季轩愣是带着剧社两个人去学校给孩子们扮上唱了一场，冯子苓回来后告诉她季轩上台的时候下面老师们都傻了。
　　事后冯景云知道了还很为此吃了回醋，叮嘱闺女下次再有这种活动一定要通知他，大不了他跟季轩两个人上台说段相声，也算他为闺女尽了一次心。

　　不管怎么样，冯子苓来这么一出算是把气氛稍稍活跃了一下，大家都有了笑模样，钱哲看着也不那么紧张了，冯子麟简单的问了几句，他也回答的条理清晰，几句话就把家里的情况交代的差不多了。
　　冯景云在媳妇儿的一再“警告”下脸也没那么难看了，刚才他在书房闷了半天，回忆了一下他第一次见岳父大人时的场景，决定效仿老丈人。
　　所谓观人于酒后，想看清一个人到底是什么德行，吃顿饭喝回酒很能看出点东西来。
　　转了转手里的茶杯，冯景云和颜悦色的开口了：“小钱啊，会喝酒吗？”
　　“会一点，”钱哲回答他的问题更带了几分恭敬：“但也不常喝，酒量也不太好。”
　　“对了妈，”冯子苓在旁搭腔：“他知道您喝酒，专门带了两瓶红酒来，您一会儿尝尝？”
　　“好好好，”孩子第一次登门，这个面子还是得给的：“以后可别破费了，有空常回来看看就行。”
　　“都是我爸妈准备的，”钱哲看了看冯子苓，眼底都是暖意：“他们让我替他们带好，说看您二位什么时候有空他们想来拜访一下。”
　　说到大人们的事冯景云倒是很认真：“我们什么时候都有时间，看他们二位吧。”
　　既然孩子们认定了，见个面也没什么，左右闺女还小，也不是现在就结婚的，冯景云觉得自家的小棉袄还能留几年。
　　“成了，”苗念初看了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冲冯景云道：“你做饭去吧，一会儿季老板来差不多就开饭。”
　　冯景云答应了一声还没站起来，那边钱哲就动了：“叔叔您坐着吧，我来就可以。”
　　这倒是让冯景云很意外：“你会做饭？”
　　“在家跟我爸学过，会做两个菜。”钱哲一碰上冯景云就腼腆了几分：“手艺也一般。”
　　“爸，他做的饭挺好吃的，”冯子苓也道：“让他表现一下。”
　　“下次吧，”苗念初笑道，没有新女婿第一次上门就让人下厨做饭的，这不是理儿。
　　“没事阿姨，我乐意给她做……”
　　“那成，也别闲着，”冯景云卷了卷袖子：“来帮厨吧。”
　　钱哲答应着跟着进了厨房，冯子麟心安理得的坐在沙发上做他的大舅哥，看着人进去了跟自家妹妹点了点头：“小丫头眼光还行。”
　　钱哲看着踏实稳重，人品颜值都在线，对冯子苓也处处爱重，妹妹交给这样的人他还挺放心的。
　　兄妹俩就差两岁，这也就是这两年大了才有个哥哥妹妹的样儿，小时候也没少在一块儿拧跟头掐架。
　　冯子苓扬了扬下巴：“那当然。”
　　苗念初看旁边看着儿女们玩闹，心里有成就感，更多的是感慨。
　　两个孩子都是她自己一手带大的，到他们都上了学苗念初才接手了公司的事去忙活，孩子们就跟着已经退休在家的爷爷奶奶，虽然说隔辈亲，但冯著道和郑玉也不是那种只知道溺爱孩子的老人，该教的教该说的说，何况有冯景云这个成功的例子在前，他们的教育方式苗念初还是很放心的。
　　现在两个孩子都出落的这样优秀，很快都到了婚嫁的年纪，再过几年她跟冯景云也到了含饴弄孙的时候，不得不让人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半个多小时后门铃响了，冯子苓小跑着过去开门，看见门外的人就笑开了：“干爹快来，等你好久了。”
　　季轩慢悠悠的从外面进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参加活动，主办方给的，给你和媛媛一人一份儿。”
　　“好嘞，”冯子苓把东西接过来也不去看，挎着他的胳膊上里边来：“钱哲在里面做饭呢，我去叫他。”
　　季轩应了一声在沙发上坐下，苗念初倒了杯茶给他递过去笑道：“哥您忙着呢吧？可别再耽误了正事。”
　　“我除了唱戏哪有正事，”季轩笑了笑端起茶抿了一口：“就是路上赶了点儿，没事。”
　　“你就惯着她吧，”
　　“咱们家拢共就这么一个闺女，不惯着她惯着谁，”季轩这话刚说完，身后冯景云的声音响起来了：“你要点脸，那是我闺女。”
　　季轩回头看了一眼也不搭理他，冯子苓拽着钱哲给他介绍：“这是我干爹。”
　　两人打过招呼，饭菜也上齐了，一家子坐下开开心心的吃饭，未来女婿第一次上门，把人灌醉了也不合适，到把人送出门之后冯景云心里的别扭劲儿才完全撒开了。
　　还回到餐厅，桌上杯盘刚才孩子们收拾的差不多了，酒跟酒杯还没来得及收拾，转头又招呼季轩：“哥，过来再喝点。”
　　孩子们下午有事都走了，苗念初倒了两杯蜂蜜水过来放下：“喝什么喝，喝点水回屋躺会儿吧。”
　　冯景云有多少酒量她太清楚了，这样子不用看就知道是喝多了。
　　季轩罕见的给面子过来坐下，端起一杯水喝了一口，抬眼看冯景云：“还难受呢？”
　　冯景云抬了抬眼皮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能不难受嘛，闺女有男朋友了，再来就离嫁人不远了。
　　“那就来吧，”季轩把水杯放下换了酒杯，冯景云心里什么不知道？劝慰的话都是白说，知道和想开是两码事，醉了睡一场明天起来什么都好了。
　　眼见俩人都把酒杯又端了起来，苗念初也就不劝了，转回厨房把自己做的小菜和酱牛肉又切了点装盘端出来放桌上给他们下酒，他们俩坐那儿喝，她就在客厅沙发看书。
　　这顿餐后小酒又喝了近一个小时，苗念初再过去看的时候这老哥俩已经都趴桌子上了。
　　幸好孩子们已经走了啊，要不又得笑话他们很久。
　　把冯景云搀回屋再出来，就见季轩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了，苗念初赶忙过去扶，现在也上了点年纪，万一摔一下子可怎么好。
　　“我……我没事，”季轩走路都直打晃，得了，老艺术家也喝多了，趁着还能动，苗念初赶忙给扶到客房，回是回不去了，就在这儿歇了吧。
　　把两个人安顿好了，苗念初出来收拾东西，算着时间俩人起来怎么也得晚上了，还是先弄点醒酒汤等着他们。
　　煮醒酒汤的时候她恍惚间又想起了冯景云第一次上她们家时的情景，中午吃完饭，妈妈也给爸爸煮了醒酒汤，他们那时候的心情大概就是现在自己的心情吧，年轻时盼着孩子们赶紧长大，现在又有点埋怨他们长得太快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孩子总会长大，就算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庭，那还是她的孩子啊，能常回来看看就挺好的，至于她嘛，少年夫妻老来伴，她还有冯景云不是么。
　　这么想着就觉得客房那老哥哥有点可怜了，季轩相亲结婚的时候是三十岁，嫂子是个老师，说话行事很是温柔稳重，两口子相敬如宾也挺不错，只可惜天不假年，结婚才四五年就一场急病过世了。
　　从那以后任多少人劝，季轩也没有动过再找一个的心，就这么一年一年的蹉跎着过去了，自己也没孩子，冯景云打那会儿起就嘱咐冯子麟兄妹俩多去他那儿转转，为的就是他身边能热闹点。
　　今天季轩能陪着冯景云喝到这会儿，苗念初知道他心里肯定也难受着呢。
　　不过刚才闺女走的时候她嘱咐过了，等有时间了带着钱哲去爷爷奶奶那儿看看，老爷子一辈子见人无数，得过了怹老人家那一关这事儿才算真的定了，孩子还小呢，不急。
　　窗外太阳晒的人浑身暖洋洋的，书房的摇椅上，苗念初迷迷糊糊的想着晚上要熬点薏米山药粥给冯景云养养胃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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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至此所有的内容都已经更完，谢谢一直追文的小可爱们的支持，看完的小伙伴们记得去评个分哦，谢谢大家！
接下来更隔壁的《应随明月去》，有兴趣的可以去围观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