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如影随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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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
你们两个姑娘晚上就在我家吃饭吧。丁老师向脆亮的声音把胡蝶从飘忽之中唤了回来。
丁老师，你工作太忙，我们就不在这里吃饭了。胡蝶赶紧回应道，起身准备走。
姑娘，我再忙也要吃饭啊，你们帮我择菜洗菜，我来做饭，很快就好了。胡蝶约莫着回到学校估计也没晚饭吃了，就跟宁波商量干脆在丁老师家吃了晚饭再回去，宁波也同意了。
几个人一起动手，晚饭很快做好了。胡蝶去叫丁老师的两个孩子朋朋和乐乐回来吃饭，他俩在校园里正玩得欢快呢。丁老师说朋朋的爸爸唐老师晚上有自习，可能在饭堂吃晚饭直接上自习去了。
丁老师的老母亲身体瘦弱，眼力也不大好，丁老师到哪里教书，老母亲就跟随到哪里，帮她看管两个幼子。如今老人家仍然和女儿生活在一起。
记得外婆以前总是提着朋朋的小书包送他去学校前边的村小上一年级，每次经过我们教室门口，丁老师都站在讲台上忘我地给我们讲析代数的难分难解。晚上，老人又领着小朋朋从余晖里经过教室门口，丁老师又埋头在讲台给我们批改作业。
每次从门口看到不到六岁的小朋朋都像个小懒猫耷拉着小尾巴远远地跟在外婆后面，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吃饭的时候，他们聊着两年前没时间聊的一些事情，丁老师不停地给她和宁波加菜。
你俩随便吃点呀，吃饱饭，别等回学校就饿了。
丁老师炒的菜真好吃呀，比学校饭堂的好吃多了。胡蝶从前帮忙核算全班同学的考试成绩时也在丁老师家吃过饭，都是匆匆吃完了饭又接着算分，到上自习的时间赶紧往教室里跑。如果算分的时间很紧，她可能只上半节自习课，只写主要的作业。但这种情况很少。
丁老师总是把她的学习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从来不轻易浪费她的一分钟。
胡蝶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要上晚自习了，一吃完饭就说赶紧得走，不能帮丁老师洗碗了。丁老师送她俩出门说，你们俩骑车子路上小心一点儿，迟到一会儿没有关系的。
姑娘，我说的婆家就在城里住，以后肯定能把你也留到城里教书。是梅老师的儿子，你的同学。梅老师前几天看到我的时候对我提起你，说你是个很好的姑娘，她一直很喜欢你。
丁老师说的果然是曾经的班长，怎么可能是他呢？他的学习成绩随着年级的升高与胡蝶相差越来越悬殊，不过也有偶尔跳进前十名的时候，但他的运气不错，中考发挥到极致，几乎与胡蝶不相上下。他也考进了师范学校，不是在胡蝶的这所师范，而是在大城的师范，比她的学校应该高一个级别。
哦，丁老师，现在提这事总觉得怪不好意思，我还是觉得先以学习为主比较好。胡蝶不由自主地道出了真话。要是丁老师提的什么婆家是她心中的那个影子呢，她会这样回答吗？
两个小妞急速赶往她们的学校，刚进教室就响起了上晚修的铃声。晚修没有老师在教室，与初中完全不同，同学们各自学习各自感兴趣的科目，写作业，画画，练书法，阅读，弹脚踏风琴，不过弹琴的同学会在自习前结束，也有同桌之间窃窃私语的。
一开始，胡蝶真不习惯这种宽松自由的自习方式，她觉得时间过于充足会让自己信马由缰不知可否，也不知去向，除了久久地钻进书中陪着主人公喜怒哀乐，她暂时还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兴趣特长，不过与日记相伴的习惯还是如影随行。
她拿出日记想写点什么，写今天的事情吗？好像有点无从写起，她的脑海里还回荡着丁老师的那句怜爱又无情的话：眼睁睁看着别的同学留到城里，自己只能回到乡村去。
她已经决定不再回她的乡村去，那个接纳了他们这个来自大山深处七口之家的村子叫叶庄，位于小城北七里的地方，一条绵延至外省的公路从村边呼啸而过。叶庄的南边就是她上小学的丁庄学校，她是三年级转来这所学校的，她带着山里孩子的羞怯走到三年级的教室门口，教室里传来拖腔拉调的声音：还没看见瀑布，先听见瀑布的声音……
她由五年级的玲姐领着，瀑布的声音戛然而止，几十双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她，像盯着国宝一样把她和她拿着的板凳一起送到最后一排一个空着的座位上。
玲姐是胡蝶舅妈表妹家的老三，这是她家搬过来的第二天一大早，玲姐说姨妈叫她来约蝶一起去新学校上学，她就跟着她进了丁庄学校，现在玲姐去了自己五年级的教室，把她丢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像一个掉进大粮仓的小老鼠，压抑着不敢直视的目光环顾最近的四周，她瞥见旁边的小胖子男生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把手中的板凳放在了长长的条桌下，待她怯怯地坐在她自己的小板凳上，小胖子的眼珠还不舍得转动一下。
接她进教室的高老师让她坐到后排的空位上不高兴地大声嚷嚷着，看稀奇呀看，有什么好看的，快点读书，今天要把《瀑布》这首诗全部背会。
几十双目光终于齐刷刷地离开她移回到各自的瀑布里，听哗啦啦的瀑布声再次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飘荡。她旁边的小胖子也恋恋不舍地转动着圆溜溜的眼珠子，把身子稍微往墙边挪了挪。
胡蝶在这个学校就读了两年零三个月就去了镇上的重点中学，她与她的母校和她的村庄的感情几乎还处在培养阶段。
不过，接待她进教室的高老师是她心里最大的不舍与最后的不安，高老师问她在以前的学校上到了哪一课，高老师每天中午在教室后面她的宿舍里小睡片刻，一边用耳朵监督他们在教室里写作业，她甚至隔着墙壁能从声音中判断是谁在捣乱。
毛小旺，你的屁股又长毛了！墙壁后面传来高老师严肃的责问。毛小旺听到这声音立刻就挪好了屁股。
高老师也是师范毕业，现在可以说和胡蝶是校友。也自从上了高老师的语文课，她才有了对语文课的印象。高老师布置作业比她以前在山里学校布置的多，她叫她们把一个生字带上拼音写十遍再组一个词语，周末的时候叫他们把词语解释抄写十遍，都是高老师一句一句地抄在黑板上，他们又抄在笔记本上的。
婉转——形容说话温和而曲折，但不失本意。
藕断丝连——比喻表面上断绝了关系，实际上仍有牵连。
小小的胡小蝶对待作业一向的认真，她用爸爸备课的教案背面抄写生字和词语解释，排版整整齐齐，从来没有拖欠过。有一次写作业写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电了，她急得哭了，等她睁开眼睛突然看到窗外的亮光，她硬是把板凳搬到了院子里，趴在板凳上借着月光把作业给写完。
她抄写的时候显得很吃力，不为月光的暗淡，而是词语解释里这么多的“形容”呀“比喻”呀什么的。形容和比喻是什么东西，我都没有见过它们长什么样子的。这些带有形容和比喻的词语解释也没有解释它们的意思，她每次都不知道自己在抄一些什么东西。
直到上五年级的时候，高老师给他们讲读《我的伯父鲁迅先生》：就在伯父去世那一年的正月里，有一天，是星期六的下午，爸爸妈妈带我到伯父家里去。那时候每到周末，我们姐妹三个轮流跟着爸爸妈妈到伯父家去团聚。
这句话中的“轮流”是什么意思？高老师已经叫了几个学习好的同学回答，他们都没有答上来，显然她又不高兴了，提高嗓门儿又问了一遍。高老师会不会叫到我呀？当胡蝶的目光与高老师不高兴的目光相遇时，她赶紧逃跑了，把头快低到桌子。
胡小蝶，你说“轮流”在这句话中是什么意思？高老师用目光追上了她，她逃不了了。
轮流就是说他们姐妹几个都非要去伯父家里不可。胡蝶脑子里跳出了“无论（轮）如何我也要回家”这句话，她自为她的答案一定正确。刚刚那些同学说他们姐妹几个是拿着轮子去伯父家的，还有的说是留（流）一个人在家里，其他人去伯父家，简直错了十万八千里。
你给我好好地站着！连这个词语的意思都不懂，你们都别想坐下来！高老师真的很不高兴了。后来，她是怎么解释的呢？胡小蝶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她只知道她和她的那些高老师认为学习好的同学们都借助了口头语中对某个字的意会来解释这个词的，而她的口头语更接近于这个“轮流”的意思。
如果高老师没有不高兴，她稍微提示一下，轮子在水中转动，或者是水在轮子上流动会是什么样的呢？
轮子会转动。他们试探着回答。
轮子是怎么样转的呢？高老师紧追着提示。
轮子是一圈一圈地转的。被高老师罚站的他们几个同学一点儿也不害怕了。
那轮流在这句话中是什么意思呢？高老师越问越兴奋，根本没气生了。
就是她们姐妹一个一个地去伯父家里，轮着去的。站在教室里的他们灵光闪动，异口同声。
姐妹中间有没有没去的？高老师顺势追问，越问越来劲儿。
轮流着去伯父家里，这一周是姐姐，下一周是妹妹，再下一周是小妹妹。胡蝶忘记了罚站的羞怯开始抢着回答了。
太好了！真聪明！不愧是老师眼里的小才女！高老师喜不自禁鼓起掌来。你们都坐下来吧！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如影随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