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师尊是个高危职业》清风知我意

3、剑走偏锋

　　一月以后，殷晨月从修炼之地出来，自去除尘湖沐浴一番，换了一身衣物，这才去了莲园接自己名义上的徒弟。

　　想到要面对无时无刻不想杀掉自己的人，他就感觉全身上下都别扭极了。

　　依旧是一身白衣，面色却温润了不少，一个月的修炼，原主面上的阴翳之感消失殆尽，只余疏离冰冷之感。就像是一块玉石，周身的沉暗破开，露出内里的晶莹剔透，让人不自觉地多看几眼。

　　那白衣青年所过之处皆有人低头偷瞧，墨发微扬，仅一根碧色发带随意绑在脑后，浅琉璃色的眼珠折射着光晕，明明疏离清冷至极，不食烟火又高高在上，却给人一种极易亲近之感，仿佛做什么都不会惹那人生气。

　　莲园里跑出一女童，径直向月明仙君跑去，嘴角扬的极高，抱住了他的腿弯。

　　“师尊，你终于回来了！”银铃般脆生生的叫喊，带着奶音。

　　殷晨月嘴角微抿，扬起了细小的弧度。那份疏离之感瞬间被打破，露出温润似水的一面。

　　殷晨月摸了摸她的发顶，瞧着她实在可爱的紧，弯下腰点了点她的额头，“像什么样子？站好，你两位师兄呢？”虽是责怪的话，却透着无限的宠溺和纵容。

　　“师兄被罚跪了，已经跪了一夜了”说着，女童的嘴角垂了下来，全然没有刚才的开心。

　　殷晨月拍了拍她的头，回身问莲园的弟子“你家师尊呢？可是我座下两位弟子犯了事，才被师兄罚了？”

　　那弟子不敢隐瞒，只低头道“师尊昨日离了莲园有要事和掌门相商，昨日两人不知如何惹了薛华师兄不快，正被他罚跪呢”

　　殷晨月一听这名字，就觉得无比熟悉，这不是他看到的书中的配角吗。书中薛华此人背景雄厚，父亲曾在“天裂之战”中功绩第二，虽是下界仙修家族，却也是个中翘楚，薛华是他最小的儿子，极受宠爱，故此将他送到这里来拜在了祁愈座下，是他的二弟子。

　　殷晨月面色丝毫不变，接着问“洛天宇呢？把他叫来”，说完，又对另一个弟子道“带我去找他们。”

　　一众弟子吓得不敢抬头瞧他，月明仙君从来不管他的弟子的，唯独对喻舟青睐一二，这回也是薛华嫉妒三人抢了师父教导的时间，瞧着眼红，想着殷仙君从不关心弟子，便肆无忌惮起来。

　　传闻不可信？！

　　那被吩咐的弟子也不敢多言，赶紧在前面带路，生怕是后面有野兽，走的极快。

　　莲园坐落在清池之上，走过一木桥，便隐约听到了些声音从里院传来。

　　“殷澄玥就是个伪君子！他教出来的弟子能有什么好东西，啐！”

　　“不就一副好皮相，天天在那儿魅惑谁呢？”这话是冲着喻舟说的。

　　殷晨月停住脚步，听薛华在那里骂人，中间夹杂着□□碰撞的声音和凄厉的哀嚎声----薛华骂一句难听的，便被揍一次。

　　领路的弟子脸色煞白，抖若筛糠------显然是震惊极了。

　　骂的对，但是这锅他不背。

　　身后洛天宇也过来了。

　　殷晨月打量了一下，来人18岁左右的年纪，一身青蓝弟子服，黑靴紧贴小腿，步子极稳；面容英俊，神色淡淡，一身寒意。见了他也只是浅浅俯身，尔后便没了动作。

　　三人就在水榭转弯处站着，耳朵边充斥着尖锐的叫骂。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殷晨月才踱步走了出来。

　　三人的动作戛然而止，薛华像是一只尖叫鸡，被人一下子捏住了喉咙，仰着脖子，眼睛瞪得极大，一副快憋死的惨样。反观那二人，一人挥拳，一人上脚，看有人来了，便迅速收了手，毫不拖泥带水。

　　那薛华被揍得鼻青脸肿，都快认不出来了。

　　殷晨月不适地移开眼睛，艰难道“洛天宇，帮你师弟疗伤，好了便出来说话。”

　　转眼丢给自家便宜徒弟一个眼神，示意他们跟上，辗转来到了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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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殿客室已奉好了茶，男男女女的弟子偷偷在屋外贴着墙根，听里面的训话。

　　洛天宇、薛华、喻舟、淮意之四人站在殷晨月面前。

　　即使听了污言秽语，座上男子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慢悠悠托着茶，小抿一口。指节修长，被青绿色的茶杯衬得更加莹白。

　　“你们几个可知错？”那人的语气依旧没有起伏，端的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

　　一时间没人说话。

　　这年纪的小孩儿最是难教育，处在叛逆期。但是洛天宇和喻舟尚有缘由，这淮意之可是重生过来的，难道这点挑衅也忍不了吗？

　　其实这一个月他想了很久。想过直接把他们送走，不走剧情不就完了，但后来又想了想，不若按着自己的活法活一遍，最后什么结局也都受着，也算不枉此生了，至于这三个弟子.....尽量教导大道正途，也算他还了这原主的恩情。

　　“毫无缘故，体罚同门，目无尊长，辱骂师长。”随着他的语音落下，薛华的身子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殷晨月看他身侧紧握的拳头，又转向第二人，“不顾同门之谊，拳脚相向，你们想把他打死么？”

　　那两人脸色沉郁，也是站着不动。

　　“身为师兄，不能以身作则对师弟严加管束，你师尊便是这么教的？”四人的错处被他一一点名。

　　那白衣仙君语气并不严厉，琉璃似的眼底平静似水，在无人说话的间隙又喝了一口茶，像是极喜欢这味道，垂首间，眼皮被氤氲的热气熏得泛着粉。

　　“你们都无话可说，便领了这罚吧。”茶杯见了底，殷晨月也说完了。

　　手下一挥，一道光从他手中钻出，化为绳索绑住了淮意之、喻舟、薛华的手和脚-----殷晨月特意把薛华放在中间，三人的动作被彼此给牵制了，手腕贴着手腕，脚腕贴着脚腕。

　　三人的手互相握着，法力维持在双手之间，两个手掌心像是黏在一起似的。

　　每个人的表情都像是吃了死苍蝇。猛地抬头瞧着殷晨月。

　　殷晨月对上三人的眼睛，神色间有种掩不住的笑意。“既然学不会，我便教教你们什么是生死与共吧。”

　　“你们年纪虽小，若是无人教这些东西却是不行的，要不然往后必将酿成大祸，”他顿了一下，眼睛特意向淮意之瞧，“若是实在恨一个人，切不可连累旁人，往后多想想，念着这份同门之谊，也不至剑走偏锋。”

　　他这话说的无头无尾，但喻舟和淮意之听明白了。

　　但殷晨月不知喻舟也是重生的，所以对他的反应略微有些诧异，却没多想。

　　他又看向洛天宇。

　　这位在书中为保护青锋门和淮意之率领的魔域众死战到底，伤可见骨，最后被魔鬼精怪生啖其肉，死相极惨。

　　殷晨月叹了口气，朝他挥挥手，“自去领罚吧。”

　　“身在囹圄，又如何能脱身而去”身后青年幽幽叹息，洛天宇脚步一顿，勉强走出了门。

　　殷晨月看着面前表情恨不得杀了他的三位少年，冷冷一瞥“还在这里干什么，出去与你们的师弟师妹见见吧，一个个恨不得耳朵都进来。”

　　“这法术明天辰时自会解，你们两个到时自回越清峰便可。甜甜年岁过小又是女子，住行不变，从今天起便待在莲园，这里女子弟多也方便照顾些，你们二人也可安心修行，若是放心不下，待成年之后也可接回越清峰。”

　　淮意之和喻舟脸色不明，抿着唇怪异地看着那本是他们师尊的人。他语气从未如此平和耐心，往往充斥着尖酸刻薄。

　　而薛华则惊呆了。他很少能见到这位八卦满天飞的师叔，唯一见到的那次便是拜师大典上远远的一瞥。虽是仙气飘飘，整个人弥漫着一股死气，阴晴不定。

　　后来便是传出他觊觎自己弟子美貌，竟和男子不清不楚；对首徒的苛刻大家更是有目共睹----天寒地冻的时节，硬是让淮意之亦步亦趋走着下山来莲园求花。

　　可以这么说，这位仙君年少美名有多少，这十几年间在青锋门中的污名就有多高。这人在门派里原形毕露，却是无人敢当面指责，掌门封口，谁敢说出去啊？仿佛是一个禁忌一样，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传言么？面前的仙人明明清冷温和，像一汪冷泉，让人根本说不出任何粗鄙之言，还耐心向自己的徒弟解释，-----真好的师父。

　　薛华言辞匮乏，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去形容面前的犹如谪仙一般的青年。

　　直到三人出了前殿，薛华才闷闷的道“你们师尊真好。”

　　两人瞥了他一眼，毫不吝啬赏了两个白眼。

　　“刚刚骂的起劲的是谁？”

　　薛华炸毛了“好意思说我！我骂他你们俩不打我，骂你们就打我，无耻！看你们也不在乎你他......”

　　两人被反问的无语，半晌，喻舟落寞到“在乎管什么用，他一直在变，没有人可以留下他的脚步，上一秒对你佳恩以施，下一秒便能把你推下万丈深渊。”

　　这句话异常沉重，弄得三人之间气氛一阵冷凝。

　　淮意之轻嗤，对喻舟嗤之以鼻“妇人之仁。”

　　喻舟不语，眼神却落在了他脖子上露出的红线绳。虽看不到坠子，但是他知道那是一块血玉--入血七七四十九天，可护人一生的玉。

　　那时人间战火连绵，他化人形不久，迫不及待从北寒之地踏足人间，半路碰上了殷澄玥----他当时神色不济，整个人消瘦的不行，却还是在那匍匐在地怀胎三月的女人面前停了下来。

　　以精血养玉，没有一丝心疼，便给了那快不行的女子。

　　“这玉可保你至他出生，.....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仙长，”那女人朝他磕头道谢“我这未出世的孩子已经取好了名字，不论男女，叫淮意之，仙长，他长大了，便去报您的恩情，谢仙长救我孩子。”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兜兜转转还不是也来了。

　　你又笑谁？谁都没你可悲。